(三十四)破陣
主母的突然離世,狗崽的莫名消失,讓秀雲哀痛萬分。它每天大多時候,都是守在顏夫人的墳前,其餘時間都在軲轆鎮裏,四處尋找狗崽。
十幾天過去,肥胖圓潤的身體,就變得毛色黯淡,瘦骨嶙峋。
秀雲腳步虛浮凌亂,腦中意識模糊,它知道自己的大限快到了。
秀雲圍着顏夫人的墳墓轉了幾圈做告別,又七拐八摔地跑回顏府,看了顏府最後一眼,然後慢慢的走出了鎮子。
要去哪裏它不知道,雖然秀雲極度的希望,能在女主人的腳下慢慢睡去。但是骨子裏有種意識告訴它:要去遠的地方等待生命的終結,不要讓愛你的人看到分別,他們會傷心,會流淚。把愛和歡樂留下就足夠,不要留下悲傷。
迷糊中,秀雲跌下了一道高的土坎。天空中雨點飄落,沖刷着它身上的泥土,彷彿在為它做最後的洗禮。
寒冷緊緊擁抱着它,不舍的心情勾起了回憶。
它的狗生經歷如浮光掠影一一出現在腦中,極速但清晰。它看着自己一幕幕的生命歷程,體會着其中的喜怒哀樂。從朦眼剛開,到蹣跚走步,繞膝歡鬧,再到長大看門,女主人的音容笑貌時刻陪伴着它成長。
就這樣一幕看完,一幕散盡。
直到秀雲看到自己在女主人卧房裏,陪伴女主人的一幕,發現了在隱蔽的角落,貼着一張奇怪的符籙。那張符籙符文閃動,催動着一個灰炁漩渦,吸噬着女主人的生命精血。滴滴精血組成條條霧帶,通過符籙不斷的飄向男主人身體,盤旋,滲透,融合。
女主人身體開始越來越衰弱,男主人氣運開始越來越好。就在女主人快不行的時候,男主人的氣運也達到了鼎盛。他紅光面面,財運亨通,手裏的銀票越來越多。同時身上也出現了另外女人的氣息。
催運符,強行催動畢生的福運,在短時間內爆發,如同甘蔗壓汁一般,不求細水長流,只求一蹴即就。女主人的身體就像一根甘蔗,被沉重的石碾壓過,強行榨乾所有的汁水,剩下的只有乾癟殘破的甘蔗渣子。
在生死的最後邊緣,才看透事情的緣由。秀雲記得那張符籙是一個術士給男主人的,這中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秀雲張開大嘴接了一口雨水喝下,開始用力的呼吸。它要保持清醒,恢復體力,是女主人在街邊撿到自己,救了自己,所以必須要忠誠,要為女主人而活。在沒有弄清楚事情之前,絕不能這樣無用的死去!秀雲動了起來,開始尋找走出坎底的路。
秀雲眼神不再模糊,開始變得慢慢清亮,嗅覺也恢復了點靈敏。土坎上有絲絲縷縷的香氣飄來,一個散發著昏黃光芒的東西印入眼中,吸引了飢餓的它。
雨越下越大,疏鬆的土坎開始有泥土滑落。泥土砸蓋在身上,秀雲不顧沉重奮力的向黃芒爬去。
濕軟泥濘的土坡,成了一座難以攀爬的險山,秀雲爬上去幾步就會滑到坎底。泥土裏摻雜的尖銳石塊,磕碰着它的腿爪,留下道道傷痕。秀雲一次次攀爬,一次次滑落,身上的傷痕也是越來越多。
也許是天可憐見,那團光芒被雨水沖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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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管家幾天前就收拾好了行囊,準備離開顏府。
雖然他不太明白顏老爺和趙姓術士,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他心裏天然生出一種害怕和厭惡感。他想要回去找到馬老太爺,把顏夫人的事稟報給他,讓見多識廣的老爺子來做出分析判斷。
但是兒子從城裏回來,告知馬老太爺因悲傷過度,中風昏迷了。這打斷了他的計劃。
顏老爺要去城裏照顧岳父,把自己留在了家裏。就在他是走是留左右為難的時候,瘦狗找到了他。
胖管家認出它是顏夫人一年前救下的那條母狗。但是它怎麼突然瘦成這副樣子,胖管家不得而知。此時瘦狗身上,散發著一種灰色光芒。空氣中的溫度突然降低,盛夏炎熱時候,胖管家的鬍子上,竟然凝結出了白霜。
更為詭異的是,瘦狗步步靠近,竟然口吐人言:“管家,你是夫人從小玩到大的娘家人,你應該知道誰親誰近。這府里的大小事,都逃不脫你的眼睛。你來告訴我,老爺對夫人背地裏都做了什麼!?”
胖管家嚇得連連後退,失聲喊道:“你是鬼是妖?都是他們做的,我什麼都沒做過,求求你放過我吧!”
瘦狗步步緊逼:“說出他們都做了什麼!我就饒你不死,不然你全家都要為夫人陪葬!”
關乎家人性命,胖管家心驚膽戰,不敢再有一絲隱瞞。他把瘦狗帶到了顏夫人曾經的卧房,將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它。
瘦狗看着黑木牌位和七盞油燈,放聲大哭。哭委屈的主人和自己無辜的孩子。它沖向牌位,卻被一個陣法無情的彈回。巨大的反彈力量讓它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胖管家解開衣衫,露出一身的淤青。失落的對瘦狗說:“沒有用的,我偷偷嘗試過了。除了老爺,沒有人能靠近那個牌位!你撞的力度越大,反彈的傷害也就越深。”
瘦狗仔細的觀察這個陣法,發現有一道淡不可察的紅芒匯入裏面。瘦狗順着紅芒一路找去,竟然到了顏家小女兒的房間。
顏家小女兒正在哭鬧討要着吃食,紅芒就是出自她的身體。
虎毒尚且不食子,沒想到顏老爺為了銀子,竟然要抽乾親生女兒的福運!
瘦狗徹底憤怒了,它瘋跑向赤山城,想要結果了這個笑面狼心的人。
但是事實總是不盡人意,顏老爺身邊跟了個白蓮娘娘。每當它靠近顏老爺,就會被一股氣息牢牢鎖定。即便是它裝作乖巧的樣子,依舊是被一種奇怪的法門束縛着。
就這樣堅持幾個月,瘦狗沒找到一絲出手的機會。它悻悻的回到軲轆鎮顏府,打算和胖管家從長計議。
但是剛會到顏府,就看到了使它不愉快的事:那些平日裏顏夫人待之如兄妹的僕人,開始偷顏夫人留下的貴重物品出去賣錢。瘦狗記住了他們每一個人,趁其不備,把邪冷的灰氣打入他們的體內。於是有好長一段時間,瘦狗都是到處亂竄,不是撞到這個就是擦身那個。
時間慢慢溜走,十幾年過去了,顏小姐長到了嫁人的年紀。顏老爺為了能讓女兒,長久的為自己輸送財運,暗地裏吩咐僕人們,從小就引誘她大量進食。時間一長,顏小姐體型就變得愈發雄偉。她肥肉亂顫,身體沉重,走起路來像座肉山。
沒有人家願意娶這樣的女子,這是顏老爺樂見的。所以他決定給女兒坐山招夫。
顏小姐的第一次婚禮是奉父母之命,男方是一個驃騎軍的小頭目,在拜堂的當天逃婚跑了。
顏小姐的第二次婚禮對象,是她郊外遊玩時候偶遇的山裏人。男子自稱崔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小在山裏長大。他言語幽默,對山上的事物頗為熟悉。通過幾次山上的不期偶遇,竟騙得顏小姐芳心暗許。
崔山洋洋得意,以為婚事已經板上釘釘。但是他忽略了跟在顏小姐身邊的瘦狗。瘦狗早已經識破他的魍精身份,沒有第一時間打殺他,只是怕顏小姐再次傷心。
但是崔山竟然妄圖和顏小姐共結連理,這是瘦狗所不允許的。要知道樹精與人族結合,其結果就是人族感染樹苔奇毒,慢慢被蒙心而死。瘦狗為了能時刻保護顏小姐,幻化做侍女秀雲,應聘到小姐身邊。
於是就有了新婚之夜,崔郎攜侍女逃婚的故事。其實事情的實際情況是,秀雲將崔山打傷,將其趕回了山裡。然後秀雲又恢復瘦狗的模樣,遊走在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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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晶玉聽完了胖管家的講述,問劉木:“世間還有如此看中錢財的人?即便是妻子兒女也會無情的利用?”
劉木也是同樣唏噓不解:“真是人心難測,巨富之心竟然不如一條母狗!真是可悲又可笑。”
蘭晶玉突然直身而立,口中發出兩種音色:“水從天落必歸於天,財從人來必還於人!今日我就要破了這陰財流引大陣,為民除害!”劉木聽的明白,這分別是胡天兒和蘭晶玉的聲音,劉木猜測蘭晶玉行事風格的大變,肯定是胡天兒背後在搞鬼。
破陣,還得靠劉木體內的雷府天雷。天地間雷電最正,是一切陰邪的剋星。這種損傷人倫天合的陰財流引陣法,正是劉木大顯神威的時機。
劉木還在盯着蘭晶玉,等着看她如何破陣。雷府內的體內三靈器卻自行啟動,劉木瞬間被強風護體,眼中紫電密佈,身上烈火熊熊。如下山猛虎一般,一個縱跳撞向黑木牌位。夔牛在體內哈哈大笑:“小子!你命好啊!這可是難得的陰德一件啊!”
胖管家在後邊看的心肝直顫:“我的天吶!這位禿仙師這是要浴火自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