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雷恩嘉里(下)
不幸的是只有一隻血修羅。
但幸運的又恰恰剛好有一隻血修羅。
雷恩嘉里不知道自己看到這隻血修羅的心情到底如何,但血修羅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她在興奮。
為什麼會興奮呢?難道是因為敵人變少了?這不可能,只要一個理智正常的生靈都會知道,哪怕那些不過三四轉的死徒的數量能夠上億,乃至於十億百億千億,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是徒勞。
它們唯一的作用就是炮灰,以及讓那些狂妄自大的人類在屍淵這個沒有靈力的環境中浪費更多的靈力,以便他們能夠在最後能夠提升相當的勝利幾率。
而且那也不是慶幸的興奮,身為血修羅,它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對面那個女人微微凸出的眼球,上升的體溫,逐漸急促起來的呼吸,以及那越來越急迫甚至逐漸清晰起來的心跳。
這種狀態它很熟悉,每當陷入戰鬥之前,他都會有相同的感覺——那是好戰者的喜悅,是戰場上的戰歌,是揮舞的刀刃和鮮血。
是戰意。
這也是個戰鬥瘋子……
血修羅咧嘴笑了起來,它最喜歡這樣的對手。這樣的對手才足夠的“筋道”,他們不會因為傷痕與血液而退縮,不會因為見到屍體就大聲尖叫。他們喜歡暢快淋漓的戰鬥,喜歡橫飛的殘肢斷體,飛濺的血液,以及彼此在戰鬥時因為受傷而興奮發出的尖叫聲……
那是多麼優美的音樂……
但很快,它卻發現對面的女人居然開始深呼吸。
“哈……”
“呼……”
“哈……”
似乎是感受到血修羅越來越奇怪的目光,那個女人居然有點不太好意思:“抱歉哈,有點興奮了,差點忘了騎士守則的‘肅穆’。”
“肅穆?那是什麼?”血修羅有些奇怪,戰鬥需要這種東西嗎?
“因為聖騎士長要帶領隊伍啊……雖然我不是很能做到這一點的料子,剛剛上任的那段時間經常因為愛打架擅自跑到前線,還有‘試煉地’,導致很多事情沒來得及處理,但後來我有好好學習的。畢竟我的主業其實是牧師來着,但是我這個人吧,用我隊長的說法,就是有點太活潑了,他在死前都在擔心我能不能做好這個騎士長。一開始我也做不好啊,但後來惹了點麻煩,當時的教皇告訴我,我可以做自己,但我最少要保證,我有足夠的能力去證明那個老傢伙的選擇沒錯。”
“畢竟是一個死人的託付啊,我也沒辦法找到他,說對不起啊,你的託付我沒辦法完成了,所以我只好照着聖騎士準則好好做一個聖騎士長的樣子……”
“我是問你……”血修羅的目光已經開始泛紅,血液特有的腥臭開始在空中瀰漫:“肅穆……是什麼玩意!”
“肅穆……就是肅穆啊……”雷恩嘉里有些奇怪對方的反應:“仔細來說就是嚴肅莊重,有什麼問題嗎?”
“好了……”低沉厚重的聲音突然在屍淵寂靜的空間中回蕩起來:“雷恩嘉里,你專門進來就是找人聊天的嗎?”
齊征也是有些無奈了,他能夠聽出來,雷恩嘉里這個聖騎士長曾經應該有一些往事,但是你這個時候跟自己的敵人聊起來了是不是有點太懶散了?
而且,剛剛雷恩嘉里身上的氣息他也感覺到了,在那一瞬間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想去看忒菲莉:奧大陸,尤其是帝國的女孩子,性格都這麼暴躁嗎?
再回頭想一想,好像也不是,比如旁邊這個魯伊,看起來貌似還挺穩重的……
停!齊征急忙打住自己的想法,某點小說上經常出現這種打臉劇情:剛剛覺得某人性格穩重,回頭人家當場給你來個墳頭蹦迪,調子起的比二手玫瑰還高!
“啊……好……”雷恩嘉里突然想到,為了保證隨時能夠提供支援,現在都是即時通訊狀態,自己的隊友可都是在外面看着呢!完蛋,社死了。
“噹!”
金鐵交鳴之聲瞬間響起,血修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突進來到雷恩嘉里的面前,手腕上利刃彈出,試圖先發制人,但很明顯雷恩嘉里從頭到尾也沒有放鬆警惕,在血修羅衝上來的第一時間手上就憑空出現了一把金光閃閃的長劍,架住血修羅的攻擊。
一擊不成,血修羅另一隻手腕再次彈出利刃,對着長劍狠狠劈下。這個時候雙方都在空中,誰先處於下風就意味着將受到上方的狂轟濫炸。
但一隻白嫩如玉的手直接握住了它的手腕,直接將血修羅手腕上的利刃強行摁了回去。
雷恩嘉里一手抓着血修羅的手腕,向下一甩,另一隻里的長劍直接消失不見。
“呼!”
血修羅直接從空中被甩下,心底也不慌亂,抬頭看去,正好發現上方的雷恩嘉裏手裏長劍重新出現,正對着自己俯衝而來。
“噗!”
一枚尖梭從血修羅的喉嚨部位爆射而出,直奔雷恩嘉里而去。
“噹!”
雷恩嘉里順手用長劍打算將尖梭挑開,但長劍在接觸到尖梭的瞬間,尖梭瞬間爆裂開來,血紅的迷霧直接將雷恩嘉里包裹在內。
“桀桀……”
陰謀得逞的血修羅身形直接消失,重新出現已經是在血霧的上方,手腕上的利刃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它的手掌已經變成一塊車輪大斧的斧刃。斧刃掄起,對着下方的血霧狠狠劈下!
“啪!”
“你笑的好像個反派啊……”雖然知道這是戰鬥,但雷恩嘉里還是忍不住吐槽道,長劍反抽,在血修羅的胸口留下一道長長的傷口,也將血修羅反手抽了出去。
腳尖在空間輕點,雷恩嘉里的身影直接朝着血修羅爆射而去。
“你在說什麼蠢話!”血修羅感受着胸口傳來的痛感,在空中如同飛燕一般劃過一道弧線又重新朝着雷恩嘉里飛去:“戰鬥這種事……誰不是敵人眼裏的反派呢?”
“……”雷恩嘉里身形一頓,倒也沒有反駁,只是微微加速,表達了自己的贊同。
長劍與斧刃交錯,在空中發出刺耳的交響。似乎是早有約定,雙方根本不受慣性的影響,在交兵的瞬間同時穩固了身形,手中的武器飛快地交錯。但細看之下,血修羅反而佔了上風。
血修羅根本不在意雷恩嘉里攻擊,拼着以傷換傷也想要在雷恩嘉里的身上砍上兩斧子。但反觀雷恩嘉里,對於身上的鎧甲的防禦能力似乎不太信任,每次斧頭要砍到上面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收回長劍格擋。
血修羅發現了這一細節,兩條手臂都暴出斧刃,輪番對着雷恩嘉里砍去。雖然雷恩嘉里同樣召出第二把長劍應對,但久久處於防守態勢之下,居然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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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帝國今年是不是有點敷衍了?”忒菲莉看着落入下風的雷恩嘉里,臉上的不滿毫不掩飾地表露出來:“雖然‘聖光普照’的名聲我也聽過,大範圍攻擊的效果很好,但單挑實戰是不是太水了點?”
“……”多·達目苦笑,他倒是知道怎麼回事,但答案畢竟是雷恩嘉里的私隱,在沒有得到雷恩嘉里授權的情況下,他反而不好說些什麼。
“黑騎士,你能看出什麼嗎?”就在這個時候,良刀突然出聲了。
“武士大哥,你能看出什麼嗎?”齊征也沒反應過來,打架他在行,但是戰鬥他還真的什麼都不懂。他所有的戰鬥就是平砍,反正只要沒有造成太大的波及就行。他倒是能感覺到雷恩嘉里有問題,但卻又說不出來有什麼問題。
【我看看……】武士抱着酒葫蘆在識海中醉醺醺地說道,然後開始共享齊征的記憶。外面都是十轉,還有個超過十轉不知道多遠的初代行走,識海靈魂們對於外界的感知全都停止了。
記憶的同步很快完成,武士卻遲遲沒有給出回答。
“大哥,我可以裝深沉,但是你要是發現了問題的話就趕緊說吧!再不說我直接跳進去救人了!”
齊征算是真的急了,光幕中雷恩嘉里喉嚨差點挨了一斧子,這一斧子如果砍到實處,雷恩嘉里保不齊就要身首異處了。
【很精彩的對決,雙方都是精通近身戰鬥的好手。】武士讚歎一聲,齊征能夠記住很多微笑的記憶,但因為戰鬥意識的原因,齊征反而沒有發現裏面有很多細節性的地方到底代表着怎麼樣的博弈,然後話頭一轉:【至於現在的問題的話……】
“雷恩嘉里在顧忌什麼,對嗎?”黑騎士沒有直接回答良刀的話,反而是扭頭看向多·達目:“那身金燦燦的鎧甲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嗎?”
“額……”多·達目苦笑:“其實對於大部分的聖騎士來說,都大差不差了。只不過對她而言,裏邊獨特的意義更多一點吧。”
“所以,我剛剛打斷的那個還沒開始講述的故事,就是跟那身鎧甲有關?”
“沒錯。”多·達目苦笑道:“但這涉及到她的私隱問題,您也別再問了,我不想欺騙或者隱瞞您,但這件事最好是她自己親自來說。”
“最後一個問題吧……”齊征看着雷恩嘉里身上的金色鎧甲:“那身鎧甲,不是她的吧?”
這句話問的有些沒頭沒尾的,因為雷恩嘉里身上的鎧甲看起來很合身,最少看不出來有影響她行動的樣子,甚至還能將其傲人的身材勾勒出來——雖然不是魔鬼身材,但好歹也算凹凸有致。
“……”多·達目似乎在掙扎着什麼,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自己掙扎的這一會,答案就已經呼之欲出了,只能苦笑着抬頭看向黑騎士:“閣下……”
“我知道了。”黑騎士淡漠的聲音響起,緊跟着,另一道同樣淡漠的聲音從光幕中傳來:
“雷恩嘉里,很抱歉干擾了你的戰鬥,接下來我們會斷開即時通訊。但時間只有十五分鐘。”
“啊?”雷恩嘉里正專心“戰鬥”,突然聽到黑騎士的聲音居然有些愣神,就在她愣神的瞬間,車輪大斧的斧刃直接朝着她的天靈蓋狠狠劈下。
“乒!”
一面靈識護盾憑空出現在雷恩嘉里的頭頂,將這一擊擋下。盾牌中,黑騎士的聲音再度傳來:“期待十五分鐘后的見面。”
“啪!”
靈識護盾憑空炸開,將本打算欺身而上的血修羅炸了一個踉蹌,但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言的寂靜。
似乎之前一直如同跗骨之蛆的什麼東西突然不見了,讓雷恩嘉里感到一陣輕鬆。
雷恩嘉里呆愣愣地在半空中站了一會,然後有些茫然地抬頭看着不遠處的血修羅:“我有那麼明顯嗎?”
“啊?”血修羅才從被炸飛的眩暈中醒過神來,有些迷惑地反問了一句。
“我是說,我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你在說什麼蠢話!”血修羅晃了晃腦袋,舉着斧刃又打算重新衝上去。它已經對這個對手失望了,對方似乎真的在擔心受傷,整個戰鬥的過程就是防禦防禦防禦,除了最開始那一劍之外後續甚至沒有對自己造成任何傷害,這讓它深深地感到憤怒:自己居然看走眼了。
“嘭!”
但這一次迎接它的不再是長劍,反而是一個拳頭。
恐怖的拳勁直接讓血修羅旋轉着飛了出去,足足飛出將近兩公里的距離才勉強穩住身形。
血修羅還沒來得及驅逐大腦的眩暈,又聽到遠處傳來那個女人有些茫然的聲音:“我真的表現得那麼明顯?”
“……”血修羅終於不再如同之前一樣憤怒,腦海中傳來的眩暈讓他終於冷靜了一點:“你到底在說什麼?”
“看樣子也沒有啊……”
雖然隔着將近兩公里的距離,遠處的人類在視野中已經渺小得比灰塵還渺小,但藉助超常的視力,血修羅還是看到,那個女人居然一邊在說話,一邊在寬衣解帶?
不,準確的說法,應該是脫盔卸甲。
搞什麼,之前有防禦的時候都打成那副鬼樣子,現在她腦子出問題了,還想把盔甲脫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