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衝突
“諸位,早安。”
白莎笑意盈盈地俏立,穿着黑白職業裝,頭髮高高梳起,綁成一個高馬尾流瀉下來,十足的女神范兒。
可下面一瞬間安靜了,靜得呼吸也不可聞,彷彿所有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這群驚嚇過度的人紛紛行注目禮,有某種情緒在醞釀。
有一男生猛地站起來,瞪着白莎,大聲問道:“老師,我想知道,為什麼昨天宿舍里會有喪屍夜襲,不是說宿舍地帶是安全區嗎?”
“就是,就是啊,請告訴我們。還有,為什麼會有人死啊,我們不是有一次免死權利嗎?”
“對啊,別騙我們啊,我的舍友可是在我眼前被咬死了。”
“請給我們一個理由。”
……
瞬間,人群就騷亂了,你一眼我一語,爭着向白莎提問,喧鬧聲越來越大。一開始,沈國藤還能稍稍壓制他們,但慢慢地他們脾氣上來了,怨氣聚攏、爆發,就不在聽指揮了。後來,沈國藤不管了,退後幾步,讓出位置,站在一旁看着白莎。
魏瀧、夏顏月也被驚到,二人都朝講台看去,不過魏瀧關注更多的是白莎的3D投影,他很好奇光線是從何處匯聚重影過來的,可惜找了一圈,沒有收穫。那一圈的人情緒都很激動,眼紅的也有不少,畢竟他們在安全區里遇險,心裏接受不了。
魏瀧從小姑娘那裏了解到,在今天凌晨左右,有喪屍突破了宿舍樓,夜襲宿舍。喪屍破窗而入或是直接撞門,一窩蜂的湧上來,數量極多,像是要把他們包圍,在窗外或是門外黑壓壓的聚集一片。被圍困在小小的宿舍內,前後路俱斷,還不斷有撞門或門窗搖晃的聲音,以及窗玻璃碴掉落地上,隨時都有可能闖進來的喪屍,可把他們嚇壞了。坐以待斃,形容的就是他們。夜半驚魂,奇怪的是,當喪屍破門而入,只是拖走了幾個人,就迅速撤走了,並沒有造成大面積傷亡,彷彿只是喪屍發發神經,大半夜來嚇嚇他們。
小姑娘說,他們宿舍當時就有個精神崩潰的女孩,哭着叫着跑出去,今早也不知道回來沒。同宿舍的女孩一夜無眠,熬了大半夜,過度驚嚇,生怕喪屍再來一次,只有她拍拍腦袋,翻了個身……睡得香甜。理由是,她困了啊。弄得魏瀧好一陣無語。
魏瀧大體推算了一下,差不多就在他經歷“黑暗滴水”幻夢的時間段,也就是說,同一時間,全校各地都在發生巨變,只是他們經歷不同罷了。雖然他在腹誹,喪屍夜襲算什麼,他那個才更嚇人、更陰暗好吧。同時,魏瀧也在懷疑,宿舍里的變故是個幻象,和他那個一個性質,只是人人在嚇唬自己而已。理由嘛,今早他特地留意了一下……大部分人除了精神萎靡,黑眼圈嚴重,其實身上並沒有打的傷口,最嚴重的也只是擦傷的程度。可他也驗證能不了,這只是夏顏月一人的經歷推斷出來的,細節都很模糊,視角都是以她為主。再說了,一件過去的事,他也不想計較了。
小姑娘還說,她並沒有經歷過什麼樓體透明化,這一點讓魏瀧可疑,那麼大範圍的透明化,是不可能不波及到宿舍的,難道是當時他們所在的地方不一樣嗎?他明明看到了一個白茫茫的虛無空間,絕非有實體建築。當然了,透明化持續時間不長,四點左右就一瞬間復原了,快的像是重置硬盤,沒留下任何痕迹。
總不能是夏顏月她睡過去了,沒看見吧?這一點,魏瀧保留意見,只能找個第三方求證了,這個女孩子很迷糊……不能全聽她的啊。
一群人吵吵鬧鬧,在往白莎周圍擠。許是覺得差不多了,沈國藤就從後面走上來,分開騷亂的人群,並以手向下壓,示意他們冷靜下來,大聲說道:“同學們,冷靜一下,大家都冷靜一下。我們聽老師來解釋,聲音太大了,大家誰也聽不到。”
只是過了一天,他的威望還挺高,多數人安靜了,乖乖散開,只有三個刺頭兒不服,在狠狠瞪他,不聽管教,還在吵吵,可是無人應他們,很尷尬,他們就悻悻地退下,不鬧了。
“同學們,多的我也不能透露,關於你們的一次免死權……我只能說,那些死亡的人不是感染突變了,而是整個人被拖走,他們最後都被喪屍圍住了。這樣說,你們懂嗎?”直到這時,白莎才笑着解釋。她一直旁觀,不發聲,姿態很淡然很放鬆。她的眼睛風情萬種,彷彿能呢語,是格外迷人的那種。她這一笑,笑得神秘,不風騷但很嫵媚,成熟女人的魅力盡顯,使人感受到一股親和力。
有人皺眉,在面面相覷,顯然是不懂。沈國藤稍加思考,緩緩道:“他們被喪屍圍住了,即使復活了,也逃不出去,會再次被困住,被咬身亡,是吧?”
“嗯。”白莎點頭,表示肯定,但沒有多言。
下面的好多人立即就送了鬆了口氣,神情好轉許多。其實別人的死亡他們不在乎,宿舍安全區也只是小問題,可以日後考慮,只是昨夜猝然遇險,極度恐慌,加上還有人死亡,心臟高高懸空,下不來,讓他們失去了安全感,急需一個理由來安慰自己,很急躁。它不需要多麼合情合理,完美無缺,只要給出,只要他們選擇相信,只要他們那種虛構的安全感能夠再度建立,告訴自己,“啊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還是安全的”就行了。更何況,白莎說的明白,只是那些人被喪屍困死了,下次自己注意唄。他們的免死權還在,還能保命哩,安全,安全。
可魏瀧不一樣,他只信自己的判斷,凡事都要問個為什麼,這疑竇重重,迷霧一片,叫他怎麼相信?他是被嚇到了,警惕性極高,和這些人不同,他直面過喪屍,那種生死恐懼,那種腐爛的面部以及暴虐的慾望,他了解。生死安危不交於他手。且不論他猜測血清是假的,白莎在說謊,她為什麼這麼好心啊?免死權啊,聽着多好,這鬼地方未知莫測,人人自危,誰不想擁有第二條命啊?可是……太容易了啊,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獲得啊?是讓他們有了底氣,直面喪屍?還是其他的?可萬一……呢?為什麼就不深思一下,還是驚喜過度或是自我蒙昧,思考不能?等着天上掉餡餅,就不怕餡餅太大,砸死自己?
善良?呵呵了,一個喝着紅酒笑談生死的女人,不說蛇蠍心腸,起碼也是個白蓮花、碧蓮花。
同情?……你信?可還記得她側耳傾聽人群慘叫哀嚎,卻笑靨如花的樣子?
人家開頭就說了,這是一個噩夢,一個被恐怖、絕望、死亡支配的無間地獄,既然如此,又白白施與希望,點亮光明,這不是自相矛盾嗎?閻王的請帖豈是那麼好接?
動動腦子啊,大胸帝們!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你們沒有!聰明人不少,可惜放棄思考!
驚喜,驚喜……別光喜了,到時候被驚到,嚇死了啊!
……
魏瀧心底在譏笑,也在思考。他在假設,假如……他想像不下去了,只覺得血液在凍結,寒氣直冒。
他眯眯眼,朝沈國藤看去,那個人站在人群中,和他們很融洽,他的氣場以及思辨力令人信服。既然如此……魏瀧能看出,這個男的在故意引導別人,白莎也樂得配合,滿足她的惡趣味。你,想幹什麼……
他走神了,思維往深處飄。
直到……“嗯,嗯”、“嗯,嗯”,他感覺到有隻小手在推他,才從思維漩渦中回來。一抬頭,對上小姑娘清澈的眸子,真的很漂亮,宛如有異彩虹芒。小姑娘湊地很近,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他雖睜着眼,但已失神,自然不會有反應。這一對視,小姑娘“呀”的一聲,被嚇到,跳開了,還碰翻了身後的椅子。
“抱歉,抱歉。”魏瀧笑着摸摸鼻子,太尷尬,嚇着人家了啊。
“嗚——”小姑娘卻是不敢看他,小手朝講台上指了指,他循着看去,卻見白莎笑盈盈以及一瞬間對上眼的沈國藤。
沈國藤竟然笑了,很難想像一個面癱臉,嘴唇很僵硬地勾揚,揚起了一個很小的弧度,對着魏瀧,說道:“夏顏月同學配合魏瀧同學,先行偵查,二位加油。”
什麼?先行偵查?魏瀧迷惑,下一刻,腦海里響起女音。
“任務提示!”
“可自選任務【清理門戶】”
“一大波喪屍即將來襲,清理主樓梯,並關閉樓梯大門。0/4”
“任務獎勵:100積分”
“是否接受?YES/NO”
他竟然接到了一個任務,真是滿滿的死亡遊戲套路。當然是……拒絕。
“任務已失效。”女音淡去。
“我不幹!”魏瀧回應沈國藤,同時瞄了一眼白莎,這個女人一直在笑,極可能是她在煽風點火。心裏冷笑,劇情差不多猜出來了,不就是白莎提出發佈一個任務來補償他們嗎?100積分,這張餅畫的可真夠大的啊。他清楚外面的情況,喪屍不多,一路直達主樓梯的話,問題不大。可他注意到“一大波”三個字眼,一大波啊,沒人比他更了解喪屍群的可怕……那種無力,不是人數可以彌補的。何況……他生性孤僻,不習慣與人合作,顧忌太多他不喜歡,而且,隊友還是……他掃了一圈其他人,一個個神色不振,一群看他不順眼的膽小鬼,一群拖油瓶。不在後面捅他刀子就不錯了,還能指望別的?
“不幹?”沈國藤反問,語氣平平,“也行,好好保護的話,夏顏月一個人也可以。”
聞言,魏瀧就瞪向他,他怒了,厭惡及不屑,問道:“一群大老爺們,欺負一個小姑娘,好意思嗎?”我的錯了
“沒辦法啊,是你不去。”沈國藤攤手,然後指向門外,“我們不熟悉外面,枉然出去只會造損傷。所以,只能靠你們帶路,我們需要將風險降低到最小,我們需要對這裏所有的人生命負責啊。”
“我不熟悉。”魏瀧語氣冰冷冷,想要指揮他,被人當槍使,他才不幹!還有,好像熟悉外面就是我的錯了?自由受到束縛
“所以啊,你可以不去,我們保護夏顏月同學,讓她帶路啊。”
“……”魏瀧扭頭看向夏顏月,小姑娘低垂腦袋,不反駁也不應答,很文靜,也很嬌弱。估計就她這樣,出了這個門,分分鐘就會被襲擊吧?!
魏瀧很煩躁,心裏湧上一團莫名的火。他想要反駁,想要拒絕,可一想到,這麼怯弱的一個小女孩,讓她去外面的地獄,後面還跟着一群自私自利的人,他就各種不放心,各種煩躁。他感到自己的自由受到侵犯,想要迴避,可……捨棄不下,畢竟是這麼單純的一個小姑娘啊。
魏瀧深深看了沈國藤一眼,要記住這個人,並回以一個中指,“我一個人,不需要她。她有重感冒,把她留在教室里,靜養。”
說完,小姑娘就愕然,抬頭注視魏瀧,“不……不……”她其實怕的舌頭都打結了,還沒說完,魏瀧就打斷她,拉着她,強勢地把她壓回椅子上,不讓她動,他很霸道:“你就留在這,哪兒不準去!”距離很近,他察覺到,小姑娘眼睛裏有某種亮閃閃的物質,像在流動,淚嗎?
“好,夏顏月同學留下。”沈國藤答應,畢竟他目的達到了。
魏瀧就坐下去,閉上眼,不再關心任何事。他很鬱悶,被束縛的感覺實在太討厭了,他不喜。而且這種他和小姑娘之間的羈絆怪怪的,令他莫名心生煩悶,人生第一次由於他人被威脅,竟然被逼着就範,窩囊,不舒服……各種情緒雜陳。他應該是孤獨的,他不應和別人牽連過多,對別人、對他都好,他不想受傷害,更不願傷害別人。
不然,類似今天的事會越來越多!
最後一次了啊,他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