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亡在雀躍，死神在歡呼

迎來一個墮落的生命

地獄的力量又將再次壯大

——

我目送生命的離去

我的眼淚唱着離別的哀歌

嘴巴沒有機會頌念悼詞

耳朵滿是惡魔的低語

我在想，我的思維還算清醒

——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

我不僅沒有創造任何價值

還一直在剝奪語言的生命

關鍵是我還能活着

浪費那些智者的寶貴資源

神明也沒能給我答案

他的真心上刻有我的運氣

——

如何消磨眾生的耐性

是眾神最為苦惱的事

眾神創造眾生之時

從未想到眾生會誕生出多種品格

堅韌、頑強、不懈

眾生逐漸替代眾神

書寫最為燦爛的神話

眾神興許還有一絲機會

懶惰、嬌縱、慾望

同樣在眾生中滋生蔓延

眾神只需要抓住一點

永無寧日的眾生

再也不會有絲毫笑顏

——

也許人類，可以

把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並拋棄本該討好的生活

不再配稱為人的高貴品種

信仰還在學習的路上

親情和友誼選擇獨善其身

意外從心臟病開始

我作為完美的替代品

應該能治癒一切疾病

我踏上治病的征途

企圖治癒潰爛的靈魂

——

我的貪念在一瞬間產生

又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從現在起我算是有了信仰

我要離開家奔向不知名的地方

永遠沒有終點

我也不會再將真心交付

我不明白，漫長的旅途

他的心為什麼依舊完美無缺

如是我，必然千瘡百孔

——

出發前的疑慮遍佈全身

我的思想一片空白

多年來的鬱結勾起疼痛

從來不會想到積累的笑

會成為抹之不掉的悲傷

我要解決身後的羈絆

才能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

我正在工作的地方

來了一位老人，七十六歲

我出現在他眼睛裏，年輕、朝氣

老人緩緩講訴他的一些事迹

腦梗、腦溢血、胃糜爛、關節病

他羨慕地看着我的身體

即便他什麼都已經擁有

聲名、財富，子孫滿堂

即便他曾經如我一樣壯碩

輝煌的過去，依舊堵不住他的嘆息

“我這身體啊，早壞了

留下的不是一身病，而是一身痛

歲月比我堅強得多

他在世人的哀嚎中無動於衷”

我們之間的交談以歡愉結束

有一刻他不再衰老

我似乎也不那麼年輕

年齡在故事裏唉聲嘆氣

抱怨難得默不作聲

可能知道人此刻想快樂吧

——

我離開工作的地方，剛下樓

走在熟悉的行人路

迎面而來的都是那些

並不熟悉，又天天遇到的人

一位女孩向我走來

她是位稀客，我第一次遇到

她帶給我足夠的驚奇卻不是因為愛

她剛剛明明還跛着腳

走過我面前的時候

挺胸抬頭像個正常人般行走

要麼就是側着身子蹦

原諒我的不禮貌，我的眼神像個傻子

她努力走到我看不見的地方

再次瘸着腿，不知道是回家，還是去遠方

——

我是回家，對我來說，家就是遠方

遠到我搜遍全身都找不到鑰匙

一把解開家庭矛盾的鑰匙

我足足在門口待了三分鐘

那把現實的鑰匙就在我的身上

一會兒在上衣口袋

一會兒在我的褲兜

找到鑰匙后竟然沒發現門上的鑰匙孔

這才意識到，我只有遠方，沒有家

——

奮力走向遠方，遠到沒有路

我欲用才華開闢新的道路

我的才華是承載更多的痛苦

路上遇到的那些，背負美的罪人

他們的才華更勝於我

他們說：“縱然歷史在不斷前進

縱然美好在日漸堆積

滿身歡喜依舊會在不經意間消散

裹屍的棉袋製成結婚的新衣

哀事與喜慶總那麼不經意

思緒和肉身總要有一個解脫……”

——

才華橫溢的他們，終究要與我分開

我不再能聽到他們積攢許久的聖言

他們走進太陽的餘暉中

影子覆蓋整個地球，只需一步

便能踏入並探索更深的宇宙

——

可我還在原地踏步，我的影子

落在別人的淚滴當中

在哭的是位孩子，是年幼的夢

我口齒不清地安慰他

“你不會像我一樣，你有未來”

孩子反過來安慰我

“我沒有哭，當幼小的心

第一次被美所侵蝕

一切的丑就接踵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