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些東西到現在我都不敢去觸碰

比如月色，月色下的燈，燈光上的太陽

不一定是我們厭惡的東西，不一定是罪惡

（那些被認定為“壞”的產物

我們從潛意識裏不去觸碰

我在這裏便不提起，不去褻瀆整個人類的路）

我不敢觸碰的東西，常常莫名令我心疼

沒來由的疼痛，然後我躲避，迅速躲避

我會裝作忘記自己在躲避什麼

然後從文字裏，從詩歌里尋找寄託，又逃脫

我總是反覆提醒自己要堅強

堅強的人值得被失敗記住

就像末世的晚霞，新的紀元也希望它閃耀

——

各種各樣的聲音，是城市的協奏曲

是街區的吵鬧，嬰孩的啼哭

年輕人的不語，老人的念叨

男人的抱怨，女人的訴苦

城市在咆哮，不僅僅是大連

海水在咆哮，不僅僅是太平洋

我內心的翻滾，被扭曲的人性遏制

我又聽到一個聲音，來自一位母親的自責

她的喉嚨有些沙啞，應該是哭了很多天

冰雪都融化了，她的眼淚還沒有干

——

“對不起，孩子，是我不好

身為一個母親也會犯錯吧

以前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認為母親對孩子都是無私的

沒有成為母親的人也會這麼認為吧

我是愛你的孩子，希望你不要怠慢自己

我也從你幼小、年輕的歲月里來過

生活有多麼討人厭，我比你清楚

你現在有多快樂，以後就有多難熬

我的勸導對你來說是逼迫

我的愛被你轉化為憎恨

你為什麼要選擇死亡，難道學習這件無比快樂的事情

對你來說痛苦至極？

實在不喜歡讀書就學點別的吧

人總要生存，才能談得上生活

不學無術、只知道玩樂和享受

你有什麼活在世上的價值？

是的，你現在解脫了，自殺了

可世人都覺得是我殺了你

是我的錯，我沒有讓你學會堅強

沒有讓樂觀陪伴你生活

是樂觀，而不是快樂，我到現在還不認為

非要快樂把你寵愛，某些疼痛才能讓你成長

過多的快樂只會讓你迷失

健康是必須的，你所需要的營養，我一樣不少

蛋白質、維生素、微量元素、五穀雜糧

靈魂缺了一些吧，我不知道

醫生說你的身體各項指標都很正常

也許我們應該看看心理醫生，我也看

孩子，你的離去是對這個世界的反抗，對我的報復

你成功了，我很難過，同時你也失敗了

世界還在繼續，風沒有停歇，雲沒有消散

人們依舊樂此不疲，學習、玩樂

而你呢？落入世界的深淵，不見蹤影

而我呢？在這世界的表面，成為行屍

也許我們很快就會見面，釋懷、哭泣

彼此後悔，又彼此轉世投胎，再也不會記得前世

願來世一切都好！願來世不再滿足自己！”

——

漸漸地，我什麼也聽不到

路邊餐館的老闆問我添不添飯

我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吃飽

我才吃了一碗米飯、一碟小菜

一條炒魚、一隻燒豬、一頭烤羊

一個人生、一個百年、一場孤獨

還有，一次難得的愉悅

一次心痛至極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