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練氣小成
宗門紛紛擾擾的浪花在啟學前復歸平靜。
又一年夏,烈日當空。
小院裏,不知何時擺了塊青石,姜珣盤坐其上,臉上細汗流淌,渾然不覺似的一遍遍運使靈力形成周天,從日未出到紅日正中,從雪落到驕陽,從生澀到熟練。
當靈氣流轉自如,驀地,微闔眼的姜珣覺得世界很大,身上的汗滴,弟子服的褶皺,撩起的髮絲,屋頂的響聲,驕陽的溫度,青石的顆粒,青草的香氣,木料的結構,劍身的鋒鳴,鳥飛過,雲盪過,風拂過……
而自己很小,頭,頸,胸,腹,手,腳,靈氣一點點流過,浸染。
靈識生就,神識藉由靈氣探體而出。
靈識生就代表養靈圓滿練氣小成,已有了築基的資格。
練氣大成則是沖脈之境,百脈俱通築基可成。
學閣弟子靈識生就後有一次綜合考校,會獎勵靈材。似姜珣得玲瓏書閣管事李長老所贈的一木一鐵雙劍,雖是凡器,實為法器胚子,融入靈材便可成黃階下品的法器,若是靈材上佳,融合技藝良好,更可成黃階中品法器。
“小姜,我回來了,你今天怎麼樣?”李雪瑩推開院門,懷裏捧着一大叢氣味繁雜、不知名的花草。
“今天很好!”姜珣笑道,“你這些是打劫了哪個山頭?”
“草藥課講師帶我們去了熟葯所的一座生山,我看着這些又香又好看,便採回來了。”
看着李雪瑩懷裏藍藍紫紫的莖葉花朵,姜珣無奈道:“又香又艷,希望別再引來什麼奇怪的蟲子了。”
“我問過林講郎了,他說這些沒事。”李雪瑩在院子裏擺弄起來。
姜珣逃也似的抱着雙劍去了膳堂。飽餐一頓后,新生的靈識運轉也不再生澀。
清凈閣。
秦師和秀娘均在,慈母慈父般細緻地驗看姜珣的靈識和劍術,算是考校,后便帶着姜珣來到一處寶庫挑選起靈材。
秀娘接過一木一鐵雙劍,隨手耍了幾招劍式,說道:“倒是常用,李長老待你真是不錯,都是上好的胚子。”將雙劍遞迴,秀娘與秦師邊挑靈材邊向姜珣介紹:“得挑個好靈材配上這器胚子,你看這是小庚金,玄鐵礦,春日玉......”各種礦石靈材琳琅滿目擺滿了屋子。
“這兩件不錯,鉬玄晶與潮生華,分別融入木劍與鐵劍,增銳添柔,如何?”秦師捧着黃晶藍石,煞是好看。姜珣點點頭:“多謝秦師、秀娘挑選。”
“劍術練得勤,天象課也不要忘了,陳講郎可是說你最近兩月都沒去上課。”秀娘囑道,“這是你的身份玉牌,回去用靈識加強祭煉即可。這玉牌有一斛大的儲物,可裝些日常所用之物。”
“既已練氣小成,這百二銅月石拿着,正好放入玉牌中,若嫌佔地方,可去程律台下找個鋪子換成銀月石。”秦師遞過金燦燦的石頭,姜珣雙手捧着頗顯慌亂得塞入玉牌中,欣喜於花用可以寬鬆些了。
......
在清凈閣更換玉牌拿上靈材,姜珣馬不停蹄要去重鑄自己的雙劍。
姜珣將身份玉牌掛置腰間,靈材也在玉牌里,雙劍太重了還是抱着。興奮地向著兩個山頭后的枯石肆走去。
平常的儲物袋是用特殊手法編製的荷包一樣的袋子,內里有遠大於外表的空間,專門應用於儲物,有靈氣便可使用,對修真者來說異常便利。但一斛大小的常見,十斛往上就異常稀少,對編織材料和編織煉製者的要求甚高,更需日常溫養維護,故有道真人更多是在自己的法寶中煉製一方空間用於儲物攜物,日常溫養法寶便可。按枯石肆的市價,一隻一斛大小的儲物袋售價十個銀月石,或者說,一個靈石,千個銅月石。對練氣期的學閣弟子來說,每日打坐所得靈氣均用於養靈沖脈,儲物袋於他們是無靈石可買、無靈氣可溫養。
而身份玉牌自帶的一斛空間,以靈識連結后無需過多依仗靈氣,極大的便利了生就靈識的弟子。身份玉牌本也需弟子祭煉,較儲物袋也更隱蔽。
至於裝劍太重,可學習去地迎風術,加持在玉牌上可以減少修士自身承受的重量。
姜珣前去的枯石肆,位於兩山之間的谷地與山腰,山頂鬱鬱蔥蔥,山下草木蒼勁枯黃,亂石穿空,不愧“枯石”之名。高低錯落的石屋,粗獷與精緻間雜,天上地上修士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姜珣一棵樹一棵樹數着走到一間堆砌隨意的石屋前:石屋冒着熱氣,角落的牆縫裏仍有綠色蔓延。
“趙師兄在嗎?我是姜珣,岳翰師兄推薦我來這裏鑄劍!”按岳翰師兄所說,姜珣用上靈力朝石屋大喊。
立時,大塊頭的壯漢帶着熱氣走出石屋,上身搭着黃白色的布巾,玉牌掛在脖子上,頭髮短削地立着,沒有鬍子,中年人的面容上淌着汗。這位師兄看起來不像築基修士,更像姜珣見過的農田裏的莊稼漢。
“是姜珣娃子?我就是趙田四,劍給我看看!”大漢拿過劍,從劍把到劍尖都細細瞧過,不時點頭,“小娃子,要加什麼靈材?”
從玉牌里取出鉬玄晶與潮生華,姜珣大聲道:“鉬玄晶給木劍,潮生華給鐵劍。”
“都不錯,玉牌確認下,過兩天我玉牌聯繫你來取劍。”
在景虛宗範圍內,經過第一次確認,弟子們就可通過玉牌聯繫,而不必用紙鶴符之類需要修士維持自身氣息的物件。
入景虛宗一年半,練氣小成的姜珣,已經跨入了外門弟子的門檻。在玲瓏書閣可以閱覽玉簡識書等有靈識才能閱覽的書藏了,也是玲瓏書閣真正的寶藏。剩下三年半的啟學,修習雜學,通脈養穴,可以好好考慮如何築基,而不慮淪為雜役。畢境靈識生就,顯學考校便過了一半;再不濟也能做個畫符打鐵、養石庖廚的活計,即使做雜役,也有積累資源的途徑。
心情不錯的姜珣一路哼着歌,欣賞着景虛宗各山各峰的風景,殊不知自己也成了一道風景。
回到小院,四人齊聚東屋,姜珣述說著今日挑選靈物的見聞,與方家姐妹探討了生就靈識的感受,聽得養靈還未圓滿的李雪瑩直呼“難”。
“不是練劍就是曬太陽,就不能吃吃喝喝築基嗎?”李雪瑩嘟囔道。
“那你把草藥煉成丹吞下去試試?”方落星聞言開始攛掇。
李雪瑩頭也不抬回道:“我又不傻,那味道和曬了三天的泔水一樣!我覺得我其實有做毒丹的天賦,到時候給林講郎一顆毒丹看他還說不說我壞話!”
“慢慢來不急,雪瑩養靈也快圓滿了,修行其實急不得的。”方攬月勸着,她是真怕李雪瑩在毒丹上較勁,在她看來是自己擾了李雪瑩的心境。
“你們為什麼這麼著急呢,攬月?每天練劍鍛體,比丹心閣的修鍊狂宋之卉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姜珣看向方攬月,秀髮高高束起,認識以來從未見她披散頭髮,時常愀然無樂,唯有看着方落星與李雪瑩玩鬧時才露出一絲笑容。
“我們是家族後輩,蒙家族生養之恩,卻逃離至東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