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爛漫（七）青蛙王子
童秀麗除了勤奮拜訪客戶之外，為了在工作上能有更好的表現，非常努力充實自己的專業知識，有一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會固定到公司上課進修。
所以當李歡放學回家，家裏唯一的大人，就是張貴櫻。
那段時間，是李歡看最多電視劇的日子。
《人間四月天》是公元兩千年，紅遍兩岸三地的電視連續劇。
那是二十世紀的中國著名浪漫詩人－徐先生，與三個女人的愛情故事。
＂如果這個時候窗外有風，我就有了飛的理由......＂
當《人間四月天》的主題曲，聲聲傳來李歡的房間，而她還待在書房裏，急着趕作業，或是準備明天的考試，就能聽到阿嬤在一樓客廳，敲鑼打鼓喊着。
＂趕快喔，徐志摩來了。＂
這總讓李歡心裏着急，她不喜歡被催促。
她認為不管多忙，看電視都應該是好整以暇，提早到現場，優雅入座才是。
張貴櫻覺得，獨自看電視，跟獨自吃飯一樣，無趣至極，味同嚼蠟。
她看完電視劇之後，務必要與年幼孫女一起討論，一起批評，再一起改編更好的結局才盡興，還要順道討論人生課題。
祖孫倆常常捧着自製冰品，邊吃邊看電視劇。
張貴櫻用奶粉沖泡開水，冰凍后取出，用鐵勺子刮起來吃，猶如冰砂。
她說，這比外面賣的雪糕，還好吃，有古早味。
她覺得鮮奶冰凍后，淡而無味，所以才改用奶粉沖泡，刻意多放幾勺奶粉調勻。
＂阿嬤，牛奶味道好香好濃啊。＂李歡在一旁，看着祖母自製牛奶冰。
＂嗯，冰過的食物，味道都會變淡，所以要泡濃一點，這樣做成冰，甜度才會剛剛好。＂
張貴櫻有時候，也將百香果肉與適量蜂蜜調勻，放進製冰盒，每一格製冰盒裏，放進一根小竹片，待結冰完成，即成百香果蜂蜜冰棒。
＂阿嬤，吃起來冰冰涼涼，又酸酸甜甜的。＂
李歡嘴裏含着好吃的水果冰，開心地瞇起眼睛，縮着脖子，吸着口水。
張貴櫻一樣吃着透心涼的水果冰。
＂嗯，我們自己做的，還能吃到真材實料的百香果肉呢，外面那個，很多都是用人工化合粉調味出來的，果汁只佔一點點比例。＂
她對自製冰品，深具信心。
有時候，是芋泥冰。
張貴櫻將大甲芋頭用電飯鍋燜熟。
取出后，加入鮮奶和砂糖，混合攪拌成泥，再用小火熬煮。
她拿着大湯匙攪拌芋泥，隨着芋泥漿燒開滾燙，濃濃的芋泥香，混着甜甜奶香。
張貴櫻刻意調製的濃稠些，最後將芋泥湯端起，置於桌上放涼。
她一眼瞥見孫女在一旁猛吞口水，那模樣，讓張貴櫻覺得甚是可愛，於是另外舀出一湯匙，裝進碗裏，遞給孫女，說道：＂小心燙，慢慢喝。＂
李歡開心接過，先湊近鼻子聞了一會，那甜香還未入口，已沁入鼻腔，傳至靈魂深處，令她全身細胞，都接收到甜滋滋的訊號，全體都盛讚歡呼，開心不已，準備迎接芋泥湯的到來。
李歡嘟起小嘴，對着芋泥湯吹氣，再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下，那香氣襲人的暖流，在口腔停留，待舌頭細細品嘗，接着滑過食道，再進入胃裏。
她能感受到那股暖流行經處，身體齊聲點贊，這令她感到既溫暖滿足，又安全舒適，不自覺笑得瞇起眼睛。
李歡喝了那半碗濃稠版的芋泥湯，甜度非常足，像糖果。
張貴櫻問孫女：＂好喝嗎？＂
李歡嬌聲說道：＂比平常阿嬤煮的芋仔，還要甜很多很多。＂
她一邊雙手在面前，比畫一個大大的圓。
張貴櫻愛憐地逗弄孫女的小臉。
＂等結成冰棒就剛剛好了，所以冰的不能吃太多，為了冰過後，還能保持足夠甜味，就得這麼猛加糖，但是吃多了，會生病的。＂
張貴櫻嘴上說給孫女聽，其實也是提醒自己，對冰品的攝取要剋制一些。
待芋泥湯放涼了，再依序倒進製冰盒，一個個小格子都豎上一根竹片，放進冷凍庫。
第二天晚上，看電視的時候。
客廳小茶几上，水晶淺盤裏，就放着幾隻嵌着竹片的小圓球芋泥冰。
李歡小手捏着竹片柄，一口接一口，吸食甜滋滋的冰球。
她將剩下來的半顆冰球，直接含進櫻桃小嘴裏，瞇着眼睛，縮着脖子，冰冰涼涼，直衝腦門。
她迫不及待，想跟祖母分享美食心得，述說這甜蜜好滋味，吸着口水，嘴裏含糊說道：＂阿嬤，加牛奶有比較香喔。＂
吃完一顆，她意猶未盡，再挑起第二顆來吃。
張貴櫻嘴裏也含着冰球，看着眼前的小不點同好，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在茫茫人海中能相遇，是多大的緣分。
能相處融洽，那是前世修的善緣。
再能有共同愛好，並且一起分享，那是人生一大樂事。
張貴櫻也喜歡把生鮮葡萄，一顆顆洗乾淨后，放進夾鏈袋內，置入冰箱，冷凍后取出來，放在漂亮的水晶盤上，直接食用。
李歡將那外皮帶着白色冰霜的冷凍葡萄球，放進嘴裏，好吃到露出笑容。
＂阿嬤，冰凍過的更好吃，酸酸甜甜的。＂她開心地搖頭晃腦。
＂嗯，口感像雪糕，沙沙的，真好吃。＂張貴櫻也是一顆接一顆，她感到開心，看着孫女的反應，她更加開心。
張貴櫻嗜吃冰，也深知多吃，於腸胃有礙，何況孫女還小，所以，也會改做其他零食。
自己再找時間偷吃冰，
童秀麗體質偏寒，胃氣弱，一口冰都吃不得。
如今，她因為工作忙碌，很少在家，因此，女兒的飲食，都歸婆婆料理。
她見婆婆這樣吃法，難免擔心婆婆健康，也擔心女兒跟着吃壞肚子。
但她只敢說女兒，萬萬不敢管到婆婆頭上，忍不住會叨念幾句。
＂媽，別讓妹妹吃太多冰，常吃冰對胃腸不好，你自己也要留意。＂
＂知道啦。＂張貴櫻知道兒媳孝順，出口提醒，是為她好。
但終究是凡人啊。
難免控制不住。
張貴櫻今天準備為孫女，做點黑胡椒毛豆。
她看一眼時鐘，離孩子下課，還有三小時，估計時間綽綽有餘，每每想到乖孫，她心中就充滿愛。
她將洗乾淨的毛豆莢去掉頭尾，以便香料入味，加入八角和精鹽，一起蒸煮。
出鍋瀝干后，再拌點玫瑰鹽。
最後，撒上黑胡椒粉，增加香、辣、嗆層次，再添一點香油。
她試吃了一枚豆莢，＂啵啵＂幾聲，毛豆仁一經入口，香味隨着咀嚼，立即在口腔化開。
放涼后，就是一道人間美味。
她點點頭，滿心讚賞自己的好手藝。
到了晚上。
客廳里。
電視機正播放着廣告，卻無人觀賞。
電視機前方，擺放一張小茶几。
小茶几上，用瑩白瓷盤，盛裝着剛從冰箱裏取出來的涼拌毛豆。
李歡和祖母，分坐小茶几兩旁，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毛豆上，嘴裏咀嚼着美食。
＂阿嬤，這個吃起來軟軟香香的，好好吃，比外面的還要好吃。＂
經過張貴櫻的慧心巧手，這沾着點點黑胡椒的翠綠色澤毛豆莢，飽含水分，湯汁都帶着咸香。
李歡覺得這道點心，真是香甜軟爽口，一口接一口。
啵啵聲，聲聲入耳。
張貴櫻為自己和孫女，倒了一杯冰鎮紅茶，她看着孫女的反應，真是開心。
再也沒有什麼比自己做的食物，讓家人邊吃邊讚賞，更開心的了。
李歡謝過阿嬤，接起茶杯喝了一口紅茶，那甘甜茶香，調和了涼拌豆莢的咸香。
李歡嘴裏含着紅茶，感覺像是從繁華熱鬧的街道，突然來到寂靜清冷的高山。
她用充滿讚賞的眼光，看着阿嬤，緩緩咽下紅茶，這才開口：＂太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