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抗爭不力

二十:抗爭不力

“她殺了我們的爸爸,她殺了我們的媽媽,但我們還是會深愛着她……”

月槿下車了,提着一把長劍,一邊哼着小曲,擦了擦污泥。她直接將浮空車停在了人家的院子裏,壓斷了幾顆小樹,一時間塵土飛揚,給自己身上沾了好些泥巴。

“我的鞋啊……嘖,就這樣吧。”月槿嘆道,杵着劍,在那花壇的沿上坐了下來。

現在正是獨鹿人吃午飯的時間,月槿這一來好大的動靜,這家位於獨鹿城內,住着小洋樓像是經營着一所旅館的一家人,馬上就屁滾尿流地爬了出來。

一對夫婦,一個小女兒,一言不發默默無聲,就這麼端正跪拜在月槿的跟前,毫無人性,顫慄到不敢發抖,膚色慘白,甚至看不出一點作為牲畜的活力。

“這旅館是你們誰的?嗯?說話!”

月槿一聲大喝,不由分說地伸出左手,擦了擦那個離自己最近的,鐵石一般沉默的,男人的腦袋。

“月槿院士,這店,是小人的……”緩緩地就有眼淚自那男人的頭裏滲出,弄髒了月槿的手,男人聲色飄忽不定,就十個字,卻時而高亢到破音,時而低沉似戰吼,此刻,在他如此強烈的情感衝擊之下,男人觸摸着人類的音域極限,彷彿就是一位歌唱家。

“我慈悲,多的就不用說了,亞蘭。你家的花園弄髒了我的鞋,就這樣吧,結束了。”說罷,月槿看着那男人的臉,還有些意猶未盡他剛剛那副“出彩的表現”。

“月槿大人,誠惶誠恐……”

“行了,我知道了。”

嗡——唰,

月槿看了看自己剛做的手指甲,挺滿意的,但還沒等那男人抬頭看上一眼,只見她微微蹲下的身體立馬就揮起長劍一挑,應聲,男人的頭如皮球一樣飛起、落地,血流如柱,表情猙獰,月槿再一剪腕,調轉劍尖直往男人的鎖骨一插——屍體就這麼被定格在了死前的動作之上。

“呀——唔唔唔……!”一旁的女人死死地捂着嘴,但還是因這極具衝擊性的一幕叫喊了出來。

“哎呀,我的好姐姐,咱們以前明明約好了的……你也給我閉嘴吧。”

女人已經被嚇聾了,她根本聽不清月槿的話,就這麼看着月槿,但在院士大人開口的瞬間,她還是得知了自己的死訊。就在那一瞬之間,她本能地,迅速地將自己的女兒踢到了地上,堵住了小孩因為驚恐正要張開的嘴,再強硬地把她拉起來,一捶,讓那女孩趴在了地上。

“請……請別怨恨我們,月槿大人……”

磞,

“嘖,婆婆媽媽。”

月槿抓住了那位母親的頭髮,一腳將她踢趴在地,再強拽起脖頸,將她的一條頸動脈往插在地上的長劍刃口上一劃,鮮血如撒尿一般噴射而出,但不會立即死去,女人掙扎着,最後,將自己慘烈的表情轉到了自己女兒跟前。

“嗯,完事了,清樞——你快出來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講。”

完事了,月槿搖了搖手腕,見主子發出信號,幾個執行官便迅速衝進院子,開始火速清掃起現場來。

月槿滿身鮮血,臉上卻閃爍着欣喜,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美觀一些,她不惜自焚變回了年輕的樣子,此刻她的表情狂妄,帶有期待,每隔一段時間,她便要像今天這樣“關照”一下獨鹿人,但這次,她的手段格外誇張,就像是在為難得的客人獻上表演。

清樞把這一切都看進了眼裏,他看盡了,他的機械眼有着遠超常人的視覺,甚至是屍體不同器官內流出的血紅色,他都能分得一清二楚。

此刻的清樞咬着牙關,抓緊了門框,他躲在了門后,不敢邁出一步。他還不能把眼前的這個月槿,和剛剛的那個,替自己修理髮夾,半夜為了讓自己睡舒服些故意走去了駕駛艙睡覺的月槿看成同一人。

“月槿院士……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太殘忍了。”

“因為我命不由己啊,清樞。我不是這獨鹿的主人,恩利爾家族也不是,於是這座城市便只能聽從那些,高居在北陸天堂之上的,反自然科學院總部高層的‘願望’:讓每個人都生離死別、飽受折磨。”

月槿一嘆,拍了拍她的座位,發泄完了殺戮慾望的她,又暫時變回了那個平靜、慈祥的婦人。

火焰點燃了她的皮膚,給那白髮再度染上了色彩,月槿變年輕了,但僅有外表,她的目光在此刻渙散,像是想起了痛苦到足以令自己迷茫的過去,偶然間一回神,原來自己已經渾身是血了啊。

“北陸人,天堂,”她的臉上寫滿了不屑,

回過頭時,她僅在身邊發現了一處上沒有被血跡污染的角落。

“命不由己,就可以殺人嗎?還是說是那些高層,親自下令讓你,用這樣殘忍的方式,殺掉了剛才的那兩人呢?”

清樞反問道,他沒有理睬月槿,無論她現在所思考的問題多麼深刻,現在,月槿周圍已經燃起了烈火。

那是一團熾熱、躁動的火苗,由痴狂的執念引燃,這些東西讓清樞感到陌生。

“…我恨這城市,清樞,我恨他們這些人。”她說得直接,沒迴避任何事,正是這份偏執讓她有了堅定的意志,意志燃出火苗,焚燒,焚身之痛讓她進一步丟掉了善良。

“但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非要做這些不可?”

“因為他們攔不住,他們太過弱小。”

轟——!

“退後,月槿!別再過來了!”

月槿見清樞停在原地,便開始朝他走近,直到一道落雷止住了她。

在恐懼與不甘的雙重作用下,清樞躲在浮空車旁再不能後退一步,遂用雙手握緊了散落在大氣之中的電能,一道落雷經過,電閃雷鳴,原本極不穩定的電在他周邊匍匐,鑽入了他虎口,再漸漸地,電光從亮白變為幽綠,火花消散,能量為堅實的金屬緊緊吸附,從清樞的手腕處裂開的一道缺口當中,一柄長槍探出了矛頭。

“太鼓丸”——此槍並非凡鐵,自誕生之初就有擁有姓名。

“退後,月槿!別再過來了!”清樞撂下了一句狠話。

但是,

他的憤怒僅出於應激,儘管或許,他也知道自己並不想傷害,甚至也傷不了月槿,也沒有想過此時與月槿開戰究竟會發生什麼——幾名執行官見勢,都紛紛掏出了武器。

“他們會以那個小女孩作人質要挾我么?”清樞轉念一想,朝那個剛剛被月槿殺掉了雙親的小女孩看去,女孩已被執行官帶走了。

或許月槿還有很多其他的陰招……

清樞呆立在了那,不敢發出一招一式,太鼓丸閃閃發光,呲呲作響,卻變成了一頭不動的困獸。

“可,可惡啊……!”

良久,清樞不發一言,只憤懣地想着,他因自己的魯莽後悔,固然他能與月槿一爭,但他什麼都改變不了。

現在的自己只是在無能狂怒,無病呻吟罷了。

“噗,呵呵,沒事了沒事了,你們接着忙吧,小孩子發脾氣而已。”

見狀,原本還有些驚訝的月槿遣散了執行官,持劍,緩步走到了清樞跟前,“話說,昨天我還沒有仔細看過你的這把槍呢,清樞,能把你的寶貝給姐姐看看么?”

“你別過來,月槿!我……”

沒用了,清樞內心的恐懼與無所適從已被月槿看破,警告與憤怒再強,也不再具有威脅,只不過是他“可愛”的一部分……就跟一隻炸毛的小貓一樣。

“你別過來!”

“好,好,姐姐不過來,乖啦清樞,來摸摸頭~”

“唔……或許,月槿她已經見過了很多比我要厲害的傢伙,所以才……”

他猜測着對手的心思,但每次猜測只會增加他心中的恐懼與不安,清樞的心裏打起了退堂鼓。或許雙方的絕對力量相差不多,但清樞明顯感覺到了被眼前這個女人控制,被玩弄於鼓掌的感覺。

就這樣,不知道就這樣無意義地警告了多少次,但實際上只是站在原地木訥着,連腳下所站的那塊地轉的邊界都不敢踏出一步的清樞,終於被月槿拿走的武器。

“‘太鼓丸’,它是叫這個名字么?”月槿將清樞的武器握在手裏仔細打量了一番,不知道為什麼,環繞在槍身周圍的高壓電流猛烈攢響,卻並沒有給她帶來什麼實質性的損傷,“這名字是你想出來的?”

“不,這是月瀆心的主意,他說‘太鼓丸’就是很響很響的意思,因為霹靂落雷是很響亮的東西。”

一時間,清樞竟說不出這種被敵人繳械的感覺是好還是壞了,他的心中當然還存有不甘,但或許武器離手就代表了戰鬥的結束,即便是敗者,但這種不用再與月槿為敵,與周圍這麼多執行官為敵的感覺,竟讓他長舒了一口氣。

“我能這麼想還真是罪惡……”清樞暗自低語着,“現在的我還不能釋放出這把長槍的全部實力,槍身幽綠,色澤黯淡,也是武器沒有充分運作的表現。”

清樞一邊說到,卻不知為什麼,太鼓丸一經輾轉到了月槿的手裏,就開始發出強烈的光芒——那是一種耀眼的明黃與白熾,長槍因輝光模糊了輪廓,就像是一根固態、駐留掌心的閃電。

“嗯,跟我想得差不多。”

“月槿?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槍不過是一台機器,小子,我在科學院裏進修了一段日子,自然知道讓它滿功率運轉的辦法。”

“這麼快?但你才接過‘太鼓丸’不過幾秒鐘啊,難道我不是一個好主人……”

“呵呵,揮動武器並不困難,難的是心手合一,揮動你的決心與理想。”

“轟——!!”

於是月槿將長槍朝天一投,一聲響徹整座城市的悶雷劃過天際,遠比清樞的雷電更加致命,長槍聚起了一波大氣中的電能之後再次下墜,電光帶有橙紅,太鼓丸,一如陽光墜地的速度一般不可捉摸,直直降臨在清樞的腳邊,一擊碎石,強烈的轟擊亦使位於震中的清樞感到了大地的震顫。

一次很不錯的攻擊示範,就只差她手把手的教學了。不知怎的,在通常的情況下根本不會去關注別人的月槿,卻對清樞,這個第一次來到獨鹿的小孩如此上心。

她緊緊盯住了清樞的眼睛,那眼蔚藍,又有點薄霧一般的白色——他的瞳孔是十字形的,這個型號的機械眼球,就連在反自然科學院任職多年的月槿也一知半解,不但稀有,而且與已經失蹤的北陸月神有關:

“縱橫兩道皆匯於這固定一點,十字,具有着樞紐、變革之意。”遠在月神失蹤之前的北陸,人們就已經開始研究起人類之間的相互聯繫了。

月槿覬覦着神明,但要想成為神的話,現在的自己還太過無知與蒙昧。

“呵呵,來吧寶貝,跟我打一場。”

雷聲結束,在雷的回聲還在眾人的耳邊震蕩時,四下的地面突然被烈火點燃,還沒等清樞反應過來情勢,月槿就已開始用劍尖指向了他。

“我可不是個好應付的對手,快上前來吧,清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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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土點燃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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