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姚飛月聽到三人的話,忍不住嘴角上揚,露出明媚的笑。以柔,不過就是比別的女子美了幾分而已,哪裏像外人說的那樣如九天下了凡的玄女。男人都想別人用崇拜嫉妒的眼神望着自己,比如別人在夸夸其談武林第一美人以柔姑娘究竟有多麼美的時候,都想說上幾句,誰也不想像傻子似的只是聽別人說。以柔姑娘確實美,可是自古不是美女配英雄嗎,像余浩然這種平凡無為的人還是遠遠的觀望着吧。以柔,只能站在大哥龍吟的身邊。
“姑姑笑什麼?”沐恩一隻手扶着碗,一隻手拿着筷子,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望着姚飛月。
姚飛月的笑容更加明媚,像是看見了自己的孩子,輕輕拍了拍沐恩的腦袋,說“姑姑是在笑我們的小沐恩也長大了,越來越漂亮,比以柔都漂亮。”
沐恩立刻羞紅了臉,放下筷子,捂着臉,急切的說到“姑姑快別這麼說,羞死人了,讓人聽見了還不笑話。”
“姑姑哪裏瞎說了,沐恩就是很漂亮。”姚飛月伸手摸着沐恩的小臉,眸子裏透着深深的遺憾。
“我若是真的漂亮就好了。”沐恩嘟着小嘴,心不在焉的轉着碗,碗裏是沒有來得及吃的粥。
姚飛月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沐恩不止一次說過,若是能再漂亮些,她便去皇宮魅惑皇上,讓皇上放了拘在京城裏的晴珂。不由得心一陣抽痛,淡淡的說到“先吃飯吧。”把菜往沐恩的面前推了推,沐恩也還是個孩子,這些年跟着她吃了不少苦。
沐恩聽話的點點頭,看着眸光漸漸轉淡的姚飛月,心疼的說“姑姑也應該多吃些,不然一會兒怎麼有力氣去救以柔姑姑。”又把菜推了回來。
姚飛月輕輕的嗯了聲,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拿筷子,目光痴痴的望着那枚晶瑩剔透的平安扣。
沐恩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子,又讓姑姑傷心了。可是五年來,姑姑從來沒有開心過,不管自己怎麼勸,姑姑的心依然沉重。
默默的端起碗,往嘴裏扒着粥。
“哪裏來的小娘子?長得挺標緻。”一個滿身酒氣的大漢,歪歪斜斜的走到她們的面前,手扶着桌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沐恩。
姚飛月喜歡熱鬧,試圖用熱鬧的景象來掩蓋自己內心的苦楚,然而她不明白,越是熱鬧的地方,她的內心越是寂寞。就像此時心正在痛,思念早已飄到了京城的留惠院裏,回憶着生命里的奇迹與溫暖,卻被一聲“小娘子”生生拽了回來。她抬頭看見一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濃眉大眼,絡腮鬍子,四十多歲的大漢,腰間一柄短劍被擦的一塵不染,特別耀眼,大漢雖然長着一張充滿着浩然正氣的臉,卻做着齷齪的事,她都覺得這人對不起蒼天賦予的厚望,心裏不禁默默嘆息。
環視四周,確實挺突兀的,原來昭平樓的第一層只有她們兩個女子。她又看了看沐恩,小丫頭不知不覺已經長成引人注目的大姑娘了,十六歲的年紀,正如春日裏嬌美的花兒,自然是惹人憐愛。她只接受別人羨慕的目光,若是不善,她也不會客氣。
“公子,公子,該你出場了,你不是最喜歡英雄救美了,多好的機會啊,快去吧。”小葫蘆興奮的手舞足蹈,往後扭動着身體,似乎是在為他家公子騰出一條康庄大道。
這種不和諧的興奮,讓姚飛月皺了皺眉,轉頭看向旁邊桌子,正是那兩個想看熱鬧的人,兩個小屁孩。
沐恩回頭也望了一眼瞎胡興奮的人,眼神中帶着些不滿。看了一眼姚飛月碗裏的粥,淡淡的說著“我勸你快些走,姑姑沒吃飽的時候,脾氣最大。”
看着姚飛月的眼睛微眯,沐恩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趕緊把桌子上的平安扣收了起來,這可是姑姑的命根子,免得打鬥的時候讓平安扣遺失或是損壞。
“脾氣大,老子喜歡。不過,太老了,像這種年齡,定嫁過人,長的湊合。”那大漢撇了一眼姚飛月,便收回了目光,色眯眯的看着沐恩,說到“但老子更喜歡你這種水靈靈的黃花小姑娘。你喚她姑姑,不如你求你姑姑做主,把你”
姚飛月的柳葉彎眉緊緊的皺着,眼睛裏都快噴出火來,她微微側過身子,探出手去抽大漢腰間的短劍。
大漢竟也不是平庸之輩,察覺姚飛月的意圖,連忙閉上嘴,手捂上短劍,退後一步。緊張的臉隨後便換成了嬉笑,故意大聲說到“你這是幹嘛,別動手動腳啊。女子要矜持些,像你這般主動的,大爺可沒興趣”
周圍聽見的人,頓時大笑起來,看着姚飛月,眼睛裏都冒着光。
姚飛月惱得臉都紅到了耳根后,犀利的眼睛透着寒芒,手扶着桌子,輕輕一個轉身,抬起腳,向大漢踹去。然後又是輕輕一個轉身,平靜的回過來,繼續吃粥。從始至終,沒有離開凳子。
大漢正在得意之時,沒有防備突如其來的一腳。上一刻還為佔了姑娘的便宜而得意洋洋,這一刻疼痛從腹部蔓延全身,五官差點扭曲在一起,腳不受控制的快速往後退去,撞到幾人後,重重的摔在樓梯之上。頓時更加劇烈的疼痛從後背、屁股上傳來,疼得他汗珠從額頭上冒了出來,趕緊從樓梯上滑下來。顧不得背後的疼,只好先揉肚子,疼的他都想打滾,但是千萬不能喊出聲兒來,以後是要做大英雄,絕不能像個娘們,大喊大叫。想着想着,大漢咬着牙,把嘴巴閉得更緊。
見到此情景,店小二哪裏還能伺候別的客人,丟下手裏的活兒,趕緊跑到大漢身邊,將他扶起,臉上儘是擔憂,說到“客官你沒事吧。”
大漢任由扶着站起身,瞟了一眼滿座的賓客,全看着他。心裏想着,完了,完了,這回臉丟大發了,連個娘們兒都打不過,不行,得找補回來。他的臉色頓時由白變紅,目光狠毒的望着姚飛月。顧不得疼痛,立刻甩開店小二的手,抽出腰間的短劍,撲了過去。
姚飛月細細感受着周圍的氣息,並未察覺有絲毫真氣流動,已知大漢是個空殼子。頓時放下心來,打算不予計較。忽然聽見響動,心生煩躁,然而世間萬事萬物,不是隨着她的心意發生。微微側身,躲過短劍,順勢右手擒住大漢的手腕,手指用力,短劍立刻穩穩的落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大漢疼的面目猙獰,更加蒼白的臉上,五官再一次扭曲到一起,刺耳的慘烈叫聲,使得姚飛月眉頭皺得更緊,同時左手肘向後猛擊大漢的腹部。大漢雙手抱着腹部,連連後退,連連慘叫。
看着大漢蹲在地上,痛苦不堪,店小二小心翼翼的走上去,聲音顫顫巍巍的說到“客,客官,你,你”店小二為難的皺着眉,張着嘴,不知道要安慰還是勸說。
大漢蹲了片刻,忍着腹中劇痛,勉強站起身來,為了面子,他顧不得許多,對着姚飛月重新舉起拳頭。
昭平樓的老闆原本是在房裏看賬簿,聽着外面的熱鬧,笑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縫,越是熱鬧掙的銀子越多。聽着聽着,感覺不對勁,心下暗道不好,丟下手裏的活,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看到桌子、凳子,包括桌子上的筷子都安安穩穩的,老闆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長長鬆了口氣。當他看到大漢的拳頭,臉上頓時緊張起來,趕緊作揖,說到“大爺請放過小店,小本經營,經不起折騰,大爺高抬貴手。”
大漢聽來,只覺得聒噪,大手一揮,打在老闆的臉上。老闆被打的原地轉個圈,手捂着臉,蒙蒙怔怔的,望着大漢,似是在回想手是從哪個方向打在自己臉上的。
店小二站在老闆身邊,此時正是獻殷情的時候,連忙扶着老闆,之後,擼起袖子,一隻手掐着腰,一隻手指着大漢,大罵“你這人怎麼回事,我們老闆沒有惹你,你幹什麼打他,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樣囂張的人,豈有此理,你要是再敢鬧事,我就去官府告你,把你抓起來,挨板子。”店小二罵完,見大漢已經向姚飛月撲了過去,臉上緊張的表情頓時緩和了許多,暗暗鬆口氣。
姚飛月輕輕搖了搖頭,突然目露精光,拿起桌子上的短劍,只見劍光一閃,劍身上便沾染了血跡,被棄在地上。
大漢“啊”一聲慘叫,臉上頓時沒了血色。左手緊緊抓着右手手腕,而手腕處正是姚飛月用匕首劃破的經脈。血順着大漢的指縫不斷往外流,不一會兒就染紅了大漢的手。大漢緊緊咬着牙關,臉不停的抽搐着,包括身體不停的打着哆嗦,眼睛瞪得如銅鈴一樣大,死死盯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一個女人能下如此狠手,也不敢相信自己會栽在一個女人的手裏。腳忍不住往後退去,似乎這樣能減輕手上的疼,更能遠遠的逃離這個兇殘的女人。
大漢準備摸在沐恩臉上,不安分的右手怕是要廢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驚愕的看着姚飛月。
小葫蘆着實嚇了一跳,跟隨公子行走江湖這麼久,什麼坑蒙拐騙的事沒有做過,然而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兇惡的女人。那男子雖然心術不正,言語不敬,還妄圖輕薄小姑娘。可是把他打一頓,出出氣,就算是打得他一年下不了床,誰也不能說什麼。但是,廢了人家一隻手,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小葫蘆忍不住搖了搖頭,心裏嘀咕着,這女人還是不要招惹為妙,免得小命不保。
轉頭望了望自家公子,懵了,公子這是什麼表情,竟然是欣賞,欣賞什麼,難不成是欣賞她的惡毒。小葫蘆眨巴着迷糊的雙眼,實在是摸不透從小一起長大的公子想些什麼。
是的,秦子豐確實是眼前一亮,這麼彪悍的女子不常見啊,心中暗暗稱奇,有機會需要認識認識。
“我姑姑一而再饒過你,你竟是不領情,還不快走,是不是嫌命長,想把命留在這裏?”沐恩瞟了一眼桌子上的血跡,嫌棄的拿出絹子,細細抹去。然後瞅了一眼絹子,把它丟在了腳下。
“你,你,你們等着。”大漢滿臉仇恨,留下這句話,奪門而逃。
姚飛月撇了大漢一眼,再見,絕不留情。
沐恩從竹筒里抽出一雙筷子,遞給姚飛月。她們本想安安生生的吃頓飯,不想惹事、不想引人注意,可是若誰不開眼的惹到了她們,她們也不會白白受氣。事到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吃飽飯。
自從瞅見了姚飛月駭人的模樣之後,昭平樓里便平靜了不少,說話的聲音都細如蚊吶,就怕一個不小心雙手不保。
秦子豐舉起酒杯,要敬姚飛月的快意人生。姚飛月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便低下頭吃自己的粥。秦子豐訕然的抿抿嘴,喝下這杯尷尬的酒。
小葫蘆忍不住不厚道的笑了,心裏那個高興啊,他感覺他能樂好久。他那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的公子爺是個霸道的主兒,從來都是他給別人難看,這麼窘的表情,不多見啊。
秦子豐狠狠瞪了一眼小葫蘆,被個下人鄙視,不開心,繼續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