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迷納:腐壞頭骨
裏面的毒氣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加濃郁。
它們在這個空間裏面聚集了好久好久,雖然已經散掉不少,但還是讓我們的視野宛若上了一層醜陋的淡紫色濾鏡。
我討厭這個,因為它會讓我把暗綠色的粗野獸人以及瓦爾迷納的祭司同暗灰色的石磚地面混淆在一起,這讓我難以做到迅猛又精確的將敵人解決掉。
不過從另一個方面看,至少依蘭杜爾有出手的機會了不是嗎?這應該算作是好事吧。
我自顧自的點點頭,反手給了癱倒在地上的獸人一劍,送他去見了剛才醒來的瓦爾迷納祭司。
——……不,瓦爾迷納祭司應該在噩夢沼澤才對。
我糾正了一個其實沒有必要糾正的錯誤,伸手把錢袋從獸人屍體的腰間摘下來。
七拐八彎的甬道,我又重新走了一遍這條我並不能稱得上是熟悉的路,只不過和上一回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是我——自已——走的。
在並不久遠的記憶中,這些個甬道沒有這麼破舊,儘管它依然陳舊,但還是可以看出有人在精心保護它,讓它不至於衰老的這般快。
我的視線貫穿了這條甬道,成功看見了那頭的半透明淡紅色結界。
“等等……”
我聽見依蘭杜爾的呢喃,收回目光,把視線放在依蘭杜爾所注意的前方。
那是兩個瓦爾迷納祭司,我認得他們,他們正是在凱西米爾記憶里說話的那兩位。
“維仁……圖雷克……你們還活着……”依蘭杜爾面部獃滯,兩眼微微放大,臉上掛着的,是顯而易見的吃驚。
我也和他一樣驚訝,但沒有他那麼驚訝,他所經受的,是混雜着記憶碎片的深刻情感。
我看出了他們的來意不善,伸手扯扯失了神的依蘭杜爾,小聲告誡他:“小心點。”
很明顯依蘭杜爾並沒有聽進去,因為他的全副身心都放在他曾經的兄弟身上。
“我們可不感謝你,凱西米爾。”維仁冷冷諷刺道。
“我不再使用那個名字了,我是依蘭杜爾,瑪拉的祭司。”
我略微詫異的看向依蘭杜爾,原來他就是那瓶睡眠藥水的製作者。
“你這個叛徒!你讓我們留下來送死,你自己卻在毒氣到來之前逃跑了!”
“不,當時我……害怕了,我還沒有準備好要沉睡。”依蘭杜爾低下頭小聲辯解,但底氣不足,很是心虛。
“你的謊話說夠了!”
維仁打斷了依蘭杜爾的懺悔,手裏綻放閃電。
“我不能讓你摧毀頭骨,瑪拉的祭司!”
我就知道!
愚蠢的依蘭杜爾已經反應過來了,但很明顯已經來不及了。
不得不說,維仁的魔法攻擊要比依蘭杜爾厲害多了,至少……——我從未看見依蘭杜爾釋放過那種劇烈的藍色閃電。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想這個的好時候。
——因為那抹紫藍的閃電就要劈到依蘭杜爾的身上。
這個大傻*。
我少有的爆了粗口,掙脫開圖雷克的糾纏,遠遠朝那邊丟了一個火球,企圖打中閃電,讓它和閃電相抵消。
我的準頭一向不好,而這也只是我的一個嘗試——能打中最好,打不中就算了——但我並沒有預料到那顆隨手扔出的火球,竟然在我預料之外的地方做到了最好。
塔洛斯在上!
突如其來的火球為依蘭杜爾奪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他反撲上去,他是一個理智的人,所以他謹記着戰鬥的準則,毫不留情的撕咬着在遙遠的過去曾為家人的夥伴。
圖雷克纏的很緊,以至於我沒有餘裕去關注那邊的依蘭杜爾。
無法否認,圖雷克的確是一個水準不錯的法師——無論是熟練的魔法,或者優秀的戰鬥意識。
沒什麼,如果只是這些的話那他算不得什麼。如果我沒有時間和他耗的話,只需要叫幾個[魔人領主]就可以送他回去噩夢沼澤。
我的確沒多少時間,所以[魔人領主]被我叫了出來,這些稱得上是非常危險的迪德拉僕人盡職盡責,不僅把圖雷克幹掉了,還順帶解決了維仁。
“原諒我,瓦爾迷納……”維仁在臨終前高呼。
維仁的屍骨倒在冰冷的石磚上,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這個不大的內部聖所,此時安靜得有些詭異。
依蘭杜爾蹲下去,緩緩靠近已然死去的維仁,在沉寂的時間裏,他最終開口。
“我……我認識維仁和圖雷克,他們是我的朋友。”
他的瞳孔沒有聚焦,我不知道他是在和誰說話。
他又一次沉默,然後又一次開口。
“這是對我過去所作所為的懲罰嗎?”他詰問自己“是瑪拉想要這麼折磨我的嗎?”
沒有任何人可以予他回答,但我不能讓他的意志在此崩潰。
“我們別無選擇。”
依蘭杜爾愣了一下,隨即點頭。
“是的,你是對的。如果他們必須死這樣晨星才能存活,那麼這個代價是必須的。”
他站起來,緩慢而又堅定的走向頭骨。
“是時候了。頭骨必須被摧毀。”
他面向淡紅色的保護罩,舉起雙手。
——“首先,要施展一道用來移除保護罩的咒語。”
——“我祈求您,瑪拉。”
——“頭骨感到飢餓不已。它急於吞噬記憶,所到之處只留下噩夢。”
保護罩在咒語的念誦下開始波動。
——“賜予我力量,穿破這層障礙,把這頭骨送到湮滅深處。”
依蘭杜爾揮舞着手臂,保護罩一點一點的慢慢消除。
就在這個大功即將大成的時刻,我的大腦忽然出現了一陣如錐刺般的疼痛。我痛苦的捂住腦袋,卻聽見一個溫柔的悅耳聲音,它宛若掠奪花香的清風,輕而易舉的蕩平了那陣疼痛,將我墜入那幻想的烏托邦。
“他在騙你……得到自由……轉頭對付你……”
“殺死他……歸你所有……瓦爾迷納命令你……”
我迷迷糊糊的拔出了龍骨劍,雙腳歪歪扭扭朝依蘭杜爾走去。
我忽然感到不對勁,用力睜開眼睛。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拔出龍骨劍呢?為什麼我要聽從瓦爾迷納的命令呢?
那陣如錐刺般的疼痛再度襲來,我咬着牙,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疼痛加劇。
我站不住,半跪在地上。
淡紅的光芒旋轉,腐壞頭骨就此消失。那陣刻骨銘心的疼痛也隨着腐壞頭骨,一齊前往湮滅深處。
“原諒我沒法表現得更放鬆一些……這座神殿已經把我消耗得差不多了。”
依蘭杜爾氣喘呼呼,伸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你還好嗎?”他問我。
“也許。”我把被汗水打濕的劉海甩到旁邊“都結束了。”
“我在進門的前廳為瑪拉設立一座聖壇,我本來打算在這裏度過餘生,忘掉過去,祈求寬恕。”
依蘭杜爾和我闡述未來的打算。
“但現在,我想為你服務。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儘管來這裏找我好了。”
“謝謝。”我說。
“沒必要謝我。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晨星的人民。”
我想到領主許諾的莊園,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如果要謝謝誰的話。”
依蘭杜爾咧開嘴,無聲的笑。
“那個人應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