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黃泉引
雨村澈掉進了她的懷抱之中。
皮膚緊貼，感受到了紗裙微微的摩擦。
“哈？”
還沒搞清楚狀況，對方抓住她的手臂輕輕一擺，把少女的身軀抱在胸前，繼續往上攀爬。
雨村澈沉浸在心驚肉跳的后怕中，沒體會到這曖昧的身體碰撞。
回過神來，才注意到，姜寒居然在攀爬岩壁。她的動作極其靈敏，在近乎平整的岩壁上反覆跳躍、縱向穿梭。
背負着一個人的重量，還能有如此靈活的動作，實在令人驚訝。
姜寒大概爬升了十餘米左右，就停了下來。
“下去。”
雨村澈被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一塊岩壁上。
剛想爬起來，只感到渾身疼痛，像是骨頭都被節節打斷似的，踉蹌兩步、跌倒。
“喂！”
抬起頭來，向對方吼道。
雖然這傢伙的確救了自己，但態度也太粗暴了，實在難以忍受。
可注意到那邊的情況時，雨村澈愣住了。
眼前的姜寒，很狼狽。
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美麗女子，竟單膝跪地，身形微微顫抖。長發凌亂的貼在肌膚上，她僅憑一隻手臂，勉強支撐着身體沒有倒下。
急促輕喘，面色蒼白如紙。
怎麼回事……？
雨村澈收住了剛到嘴邊的話，一陣寒意爬上脊椎。
不對，自己這邊也是一樣。
好痛。
望着伸出的手臂，光滑白皙，明明沒有任何傷口。
卻如同割裂般的疼，無法遏制。
她很清楚“寧山月”的這具軀體，連高強度的晝夜對拼都能堅持下來，怎麼會被摔一下就受不了了？
同理姜寒也是如此，怎麼會背個人、跳幾下就累成這樣？
慢慢才發覺，不僅是肉體上的疼痛，甚至牽連到了精神。
每一寸肌膚都像被刀片刮開，這細碎密集的痛感分散了絕大部分注意力，導致無法集中念頭。除了基本的思考能力之外，一切感知都變得凝滯。
視覺出現重影，有莫名的幻聽。
昏昏沉沉的，像是發了高燒的狀態。噁心、反胃、暈眩、無力，種種疊加在一起。
如果這世界能有什麼狀態欄給她直觀看到的話，那一定是一連串長長的負面狀態。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傷勢。
“真是嬌弱啊，這種程度就受不了了嗎？”
姜寒突然開口。
明明自己都那副可憐樣子了，還是一股討人厭的語氣。
對了，她說不定明白髮生了什麼。
“怎麼回事？”
於是，雨村澈問道。
慢慢的說話，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狼狽。
“我沒說過嗎？還是你根本沒放在心上？”
姜寒露出了不耐煩的眼神。
真煩人，又做出這種猶如高中教師般的發言。
雨村澈撇了撇嘴，忍住讓自己不要反嗆回去，裝出一副假笑：
“哦，我沒聽，再說一遍吧。”
“……好吧，反正暫時也上不去。”
果然是吃軟不吃硬的傢伙，姜寒愣了愣，垂下目光。
她背倚着陡峭的岩壁坐了下來，長裙的裙擺垂到下方，青色的倩影輕輕飄搖。
距離深淵只有咫尺之遙，哪怕錯踏一步就會萬劫不復。
“有勞了。”
雨村澈在她身旁坐下，這似乎是一塊足以落腳的小型平台，但還是十分狹窄，除非是兩個人緊貼在一起，不然頭腦昏沉的情況下，隨時都可能翻落。
如果這傢伙真要害我，剛剛就讓我摔下去了。
儘管如此，但她還是沒忘記警惕，不經意地向外挪了點，保持着足以反應的距離。
姜寒似乎沒有注意到雨村澈的小動作，自顧自的講着：
“我從原理講起，老太婆果然記性不好。”
“喂！”
“想聽就別打岔，你應該也注意到了，這座淵獄裏是沒有靈氣存在的。你無法運轉功法，也無法動用靈根和修為。”
呃……
說到底，靈氣是什麼？
雨村澈在原來的世界裏也讀過不少小說，但還是忍不住好奇這些名詞的含義。
無論怎麼樣，還要偽裝身份，這絕對不是一個問這種弱智問題的好時機，只能裝作認真聽講。
“同時，這裏又連接着外界。上方就是通向宗門的出口。”
“已經不遠了。”
姜寒指了指頭頂，雨村澈順着望去。
比起之前仰望的狹窄縫隙，如今看起來寬闊不少，更像個洞口了。
外面似乎是白晝，耀眼的日光穿透雲層照射下來，給這陰冷的環境驅散了些許不適。
“位處宗門大陣核心，外界充斥着大量濃縮純粹的靈氣，卻一絲一毫都無法湧入這裏。我猜測，是有某種無形的結界在排斥着它們。”
“不管怎樣，靈氣在不停積壓着這方地界。”
“成百上千年的壓縮、凝聚，這裏已經成為了六界中獨一無二的真空地帶。”
雨村澈聽懂了，姜寒所說的“真空”，指的是沒有靈氣。
而這長年累月下來，一點一滴積累的壓力，已經被疊加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
她總感覺這種現象，能用學過的某種物理學原理來解釋，但仔細想想覺得很可笑，便放棄了這個滑稽的念頭。
姜寒繼續說了下去：
“靈氣是無形無蹤的，但或許存在着某種重量。”
“它徹底改造了這個秘境，將其變成了一座只能下不能上的單行道。”
“想要上去的人，會遭受非同一般的壓迫，不僅是軀體上受傷，靈識都會難以承受，最後陷入瘋狂、分崩瓦解。”
“知情者將其稱為——”
姜寒頓了一下，說出了那個令六界所有修士都膽寒的名詞：“黃泉引。”
雨村澈默然不語。
從這個詞中，很難不體會到那令人恐懼的意味。
簡單概括姜寒的話，那麼就是，這深淵裏存在着一種結界，一種上升負荷。像是更嚴重版的潛水症，只要往上爬升，就會受到阻礙，從身體和精神上遭受重創。
想到這裏，雨村澈終於意識到一個可怕的現實。
所以，這裏是天然的監獄。
沒有比這裏更適合關押罪人了。
不需要什麼鎖鏈、不需要什麼獄卒，只要存在着這個上升負荷，就能從源頭上，杜絕越獄的一切可能。
“不對啊？”
雨村澈突然感覺到了矛盾。
什麼嘛，哪有這麼恐怖，現在我不就在越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