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與謀
娜荷蒂維婭決定,將塔莉婭的冰棺放在騎士團的禮拜堂。
“...就像從前一樣,我們每個人做禮拜的時候,都還有她陪着。”
沒有人質疑這尊冰棺,每一個人都為塔莉婭的永駐感到寬慰。
卻也沒有人發現,不融冰雪的真相,是每日每夜都有人為她續上。
沒有塔莉婭的禮拜沒有靈魂。
只有她能鎮住彷徨的騎士們。
“她好好活着的話,可是能封聖的啊...”
娜荷蒂維婭的嘀咕讓愛德蒙心如刀絞。
“教會不供着她,就由我們來供着。”
“我要做的事情,自那天開始,就沒有變化...!”
...
自出事之後,愛德蒙每天都會準時來找娜荷蒂維婭,每天都是一成不變的一句話:
“團長,讓我帶兵揚了洛斯特吧!”
這日他又轟地一聲打開房門,給娜荷蒂維婭嚇得猛地一激靈。卻很少見她咕嚕一聲忍住脾氣,揉着太陽穴嘀咕着說道:
“...不行!”
“為什麼不行!?”
“你還要我說多少遍?不過是又走了一個人罷了。討突厥人的時候死了那麼多兄弟,你也沒又哭又鬧,和那時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
娜荷蒂並非針對愛德蒙,她強迫自己也是如此相信的。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內心的動搖。她曾經是對任何事都那麼的斬釘截鐵,如今卻會慢悠悠地跟人解釋。
愛德蒙是一說就懂的那類人,可他明白自己在道理之外,也有作為一個生命體的一份責任。這種罕見的厚臉皮,只在這裏,和欺負妹妹的時候有過。
是的,少數情況下愛德蒙也會欺負妹妹玩的。比如嚇唬妹妹,將她最喜歡喝的牛奶藏起來,嚇唬她長不高之類的,雖然常常會換來莉安娜的強烈反撲(物理)。
他不是喜歡求人的人,可在她的面前,他願意為她低下額頭。
但求人歸求人,自己做的事情是一件也沒有落下。也正因他理解的快所以才明白娜荷蒂維婭的苦衷,自己本身沒帶有答應的期望,所以沒有觸痛什麼。
“我,我明天還會來的!”
“噗通!”
又是一聲極重的帶門,震得娜荷蒂雙耳嗡嗡做響。
“這臭小子,求我辦事還溜的這麼乾脆...!”
好不容易將愛德蒙打發走了,卻不能只忙着塔莉婭的身後事。
出征的報酬,皇帝的信件與出訪,教會功高震主的質疑,報告死傷者家屬,領地重新劃分與管理...這些事情被幾個分團長劃分之後依舊是任務繁重。
“麻的,這些煞筆文件不能叫踏馬讀書的去處理嗎?我就一臭打仗的,感覺腦袋都要被掏空了...!”
內心的煩悶無處消除,她便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衝著走廊大喊一聲:
“塔莉婭,拿酒來!”
四下里回蕩着她的嗓音,安靜地十分詭異。
“塔莉婭...?”
本來有些睡眼惺忪的她,被一聲沉默猛地搖醒。
“...!”
“我他媽...!我真是...!我真是...!”
娜荷蒂維婭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撐着自己的腦門,一種被冷汗浸潤的空虛回蕩在她的內心。
她再也聽不見自己的呼喊了。
那個像影子一般陪在自己身邊的修女不在了。
“我難道只是懷念那口酒嗎...?”
“我...連個能說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團里只剩下她和她的下級。
自己的為人,願意與她結伴的,只有包容世間萬物的塔莉婭一人罷了。
一瞬間回憶湧入,她終於理解自己輕描淡寫中話語的分量。
失去親友的痛苦在短期內是麻木的。總覺得只是睡著了,像是身體還沒有忘記失去他們的實感。卻會在觸碰到習慣和回憶的一瞬間,突然就發現那段時光永遠不再了。他們留下來的物品與痕迹,過一天就少一天。珍貴的靈魂和善良的好,將過往所有的憤懣與隔閡緊緊擁抱。
“你在時,世界靜靜安好。”
“你去時,世界再無所戀。”
“這次回來,你本該和那小子一起安安靜靜地在鎮子裏過活。”
“卻捲入了這種事情當中。”
“為什麼...為什麼...”
沒有人看見娜荷蒂維婭有一天也會啜泣。
她決心親自面對這份傷痛,不再選擇逃避。
...
翌日。
“團長!讓...”
打開門扉,而今日的娜荷蒂維婭卻像是早已恭候多時了。
“打...”
“...嗯?”
“你不是...要打嗎?”
赫然抬頭,如獅子般銳利的眼神在愛德蒙眼前一掃,令愛德蒙冷汗直冒。
“是、是這樣沒錯...”
愛德蒙不知所措地摸着後腦,一時間的應允反倒令他難以適從。
“那就給我打!!!打他丫的!!!把那些混蛋都綁到火刑柱上!!!”
娜荷蒂維婭氣血上涌,轟隆一捶,直直將辦公桌一劈了兩半開來。
“團長,你怎麼...”
她氣喘吁吁,雙目通紅,像是一宿未眠,滿臉佈滿淚痕。
“再多兩天...再多兩天都好...讓我們的步兵,讓我們的精銳,火槍手,都回到海德堡來...我...”
見此情景,愛德蒙連忙上前將娜荷蒂維婭擁入懷中。
“至少,你保住了全團人的性命,不是么?那種情況下處理不好,謀反的名頭可就掛到我們頭上了。”
“我也很難過啊!!我和塔莉婭相識甚至比你還早!我知道你們總會把她的死歸咎於我的阻攔上,可我有什麼辦法!!我難道還能讓你們跟她一起下去嗎!!”
哭泣,吶喊,房間裏充滿了委屈的氣氛。他拍着娜荷蒂的後背,像哄從小哭哭鬧鬧的妹妹一樣。
“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怒可以復喜,慍可以復悅;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以復生。這是家裏教過我的《孫子兵法》,我雖然悲痛,可我固然明白自己感情用事。團長所做的,我並無半句怨言。娜荷蒂,你做的很好。”
他的懷中似乎有着令人安心的魔力,依偎片刻,感覺心情寬慰了許多,方察覺到羞恥的娜荷蒂維婭便一把將愛德蒙推開。
“...臭小子,用不着你安慰我了。長話短說,作為娜荷蒂維婭個人,我將竭力支持你的征討。”
“您、您的意思是!?”
“我還是不想牽扯全團的人進來,但,我自己,會與你站在同一邊。”
“團長,你太小看我們了!”
聽到團長辦公室里傳來的巨大動靜,副團長攜着一眾騎士連忙趕來。見到愛德蒙與娜荷蒂推推搡搡,聽了半句便明白事情終於進展到了此處。
“塔莉婭小姐被莫名其妙地冤殺,這種事情我們全團上下都不可以接受!”
“她走了,我們對這該死的公爵和教會就更沒有什麼留戀了!平時欺壓我們的還不夠嗎!”
“你、你們...”娜荷蒂維婭忽然感覺心中湧入一股暖流。
“這種事情,怎麼能少的了我們團呢?”卡黛莎幽幽地同莉安娜一起從正門走了進來。
“卡、卡黛莎姐也要參與嗎!?”愛德蒙驚道。
“如果我不答應,旁邊的某人可要鬧騰死了。再者...”
“就算我不念着與你們兄妹的人情,塔莉婭小姐她...如何能沒有人為她鳴冤呢?”
“好、好啊!”愛德蒙大喜。
“明天就開作戰會議,由你來主持。”娜荷蒂維婭說。
“我、我嗎!?”
“這裏沒有會質疑你的戰術的人,擊退穆斯塔法與易卜拉欣的你,還會怕一個小小的公爵嗎?”卡黛莎鼓勵道。
“...那就交給我吧!我會...領導我們大家,擊碎這個黑暗的現在!!”
...
次日,赤荷騎士團的圓桌上。
愛德蒙坐於主座,周圍圍坐着面色暗沉的娜荷蒂維婭·洛忒絲柏,神情嚴肅的卡黛莎·洛溫,及瑞奈兒·月銀,莉安娜·菲爾科在內的一眾騎士。亦是包括法里斯·爍蘭,梅爾·日澤,奧希莉婭·洛夫瓦爾德,拉蒂法·本蒂·蘇萊曼及其侍女卡珊德拉·涅夫里特在內的一眾關係者。
“大家都來了啊...”
“關心哥哥的人,大抵都在這裏了。”莉安娜道。
“雖然我來主持,但娜荷蒂團長,您是這裏分量最大的人。您先說兩句吧。”
“我沒什麼好說的,要提醒你的只有:將這次行動當作正式戰爭,確立一個戰爭目標,我們還需要一個借口。”
“...明白了。下面我來開始確立戰爭目標。”愛德蒙清了清嗓子。
“我們的目標將定為斬首海德堡公爵父子,並佔領海德堡。”
在座的所有人點了點頭。
“而我們會儘力剝離教會與海德堡公爵的聯繫。”
“合理的判斷...如果連上教會一起對付,可就難辦很多了。但如何剝離,你有頭緒嗎?”瑞奈兒道。
“嗯。接下來便梳理一下本次事情的全貌,法里斯,關於你已經告知我們的來龍去脈,有按塔莉婭姐姐說的拿到證明文件嗎?”
“有,我成功拿到了庫皮主教和洛斯特父子來往的書信。準確的說,我偷出來臨摹之後又將正本放了回去。”
“很好,這樣更難被發現了。”
“可光拿到證明關係的書信還沒用,你要怎麼...?”卡黛莎還沒說完,就被愛德蒙用一個堅定的眼神打斷。
“卡黛莎姐姐,你忘了我是如何能有今天的嗎?”
“啊!那個角斗場...”
“那個Kebab。”
“我已經完全能夠確定洛斯特和奧斯曼人必定有關係,接下來的就是需要證明這一點。原先可能有點困難,但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這邊有什麼高人。拉蒂法,我需要你的幫助。”
見到愛德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嘟嚕着腮幫子地別過頭去。
“我...?你需要我做什麼?”
“過幾天,會舉行歡慶騎士團遠征勝利的儀式。我希望你在會上以舞姬的身份跳一支舞。而且一定,要唱着來自你家鄉的歌謠。藉此,把藏匿在公爵府里的前蘇丹親兵引出來,再另行抓捕。”
“嘿~邊唱歌邊跳舞可是很需要體力的活兒。”
“你...”
“所以,你之後得好好謝謝我。”突如其來的媚眼,讓愛德蒙一時間不知道眼睛該放在哪。
“嗬,你啊...”
“喂喂喂,那邊!商量着事情呢!禁止眉來眼去!”莉安娜站起身來,拉蒂法笑了笑便做了罷。
“話說到這份上大家也該都明白了。”
“我們的戰爭借口是,除蟲射日。征討和奧斯曼人有染的姦細。”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教會就會想盡辦法和沾了綠色的公爵父子撇清關係了!”騎士們大呼。
“正是。”
說完,愛德蒙瞟了一眼娜荷蒂維婭。
“繼續說,我認可了。”娜荷蒂點了點頭。
“不過,就算我們的對手只有公爵一家。但畢竟是個公國,和我們的實力相差不大,要攻下那座城堡怕是得圍上大半年不可...”瑞奈兒憂慮着。
“嗯。所以關於戰術上,我有一個想法。”
“...我會鑄造一門巨炮。將所有的憤怒都賭在一發炮彈上。”
“巨、巨炮!?”
“可以是可以,但以我們的技術,打突厥人時的那種已經是極限了...你這個巨炮要多巨?”卡黛莎說。
“...我自有辦法。”
愛德蒙一把將一份泛黃的圖紙拍在圓桌上。
“wok,這什麼東西啊!!!”
卡黛莎接過以後翻看了幾眼,眼睛便瞪得溜圓,立即傳閱給娜荷蒂維婭看。
“我不是說了,讓你幫我談嗎...真是,我現在不想思考多的事情...”
“憋嗶嗶,拿着。”
本是無心談判的娜荷蒂本只打算淺淺瞟上一眼,可卻由不得自己眨巴眨巴了數下眼皮。
“mua的,這他嗎的是什麼!?”
“公元1453年,轟開狄奧多西城牆的烏爾班大炮本炮。”愛德蒙淡淡地說。
“你、你哪兒來的這種東西!?wok...”
“在拯救布達之時,我資助了一位寡婦。”
“她為了表示感謝,便將她祖父留下來的圖紙贈予了我。”
“...居然慷慨到給了我這烏爾班大炮。”
“說來,我們拯救匈牙利本是出於純粹的人道主義,而我也並未料到能有這般收穫。烏爾班本人正是匈牙利人,也算是一種福報。”
“又在勾引寡婦阿姨,生氣。”莉安娜嘀咕着。
“你的注意點好奇怪啊喂!!”
其實這一桌上瞪着他的人還蠻多的。
“小姑娘們先停一停,我們在說正事。愛德蒙,你可知道,烏爾班是怎麼死的?當時的冶鍊技術不足以支撐那門大炮,所以在大炮三響之後烏爾班炸膛而死,是很現實的事情啊?”卡黛莎道。
“1453年到現在,也過了80多年了。技術肯定有所提升。而且實不相瞞,這幾天我研發出了一種新式炭火,這炭火的溫度起碼能讓爐溫高出原來的火力三成。只要模具完成,我便有信心一次成型。”
“那便依你就是了。大家都同意嗎?”
眾人都點了點頭。
“要在哪造?”娜荷蒂維婭嘀咕道。
“王座山,如何?”
“你要從山上打到城堡??這可少說也得有大幾百米...!”
“一般人做可能有點難度,但我有奧希莉婭。”愛德蒙起身,牽起奧希莉婭的手,讓一眾女生看得十分眼紅。
“奧希莉婭?此話怎講?”
“你們可能不知道,但我都看在眼裏。出征那麼多場仗,她做過弓箭手,做過火槍手,也做過炮手。這沒有一次不是百發百中的。我相信後排的兄弟們多少也了解奧希莉婭的實力。”
“是的,我們愛德蒙家的女僕小姐是真厲害。我們這些射手都是按實力說話的,可資歷再老的射手都敬佩奧希莉婭小姐三分呢!”一些騎士說道。
“...可以,那接下來的戰術佈局,就交給我們了。”娜荷蒂給卡黛莎,瑞奈兒使了個眼色。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察覺到可能即將散會,法里斯直接站了起來。
“請等一下!”
“怎麼了?法里斯?”
“我認為,在經濟上制裁洛斯特父子也很重要!”
“經濟...?也對,可經濟我就不是很懂了...”愛德蒙撓撓頭。
“大家似乎忘了,洛斯特父子是經商出身。謀害前任海德堡公爵,在皇帝抗綠之時放高利貸,致使皇帝無法償還,遂許諾的公爵之位。因此,本身便是不得民心之流!”
“閣下言之有理!煩請繼續!”眾人連連點頭。
“我們既然已經知道他和奧斯曼人有聯繫,但經商為生的他們,又怎可能單單與奧斯曼人有聯繫?路途上的商幫中介也可能是他的同夥。而南邊最出名的商人共和國,便是,威尼斯與熱那亞。”
“我聽說過,沒見過,威尼斯的富豪哥。”愛德蒙沉思着。
“他們富可敵國,你肯定都難以想像他們能有多富。”
“所以,你要怎麼經濟制裁他們呢?”愛德蒙不解道。
“據我的眼線了解,洛斯特父子,很喜歡玩‘期貨’。”
“期貨是什麼呀?”
“簡單的說,就是對於某種商品,提前指定一個價格,然後再指定一個日期交付。”
“哦哦哦,所以到時候會和現價有一個差值是嗎?”
“嗯,沒錯。而且很多人喜歡現金交付,就是直接用現金補這個差價。”
“我大概明白了。”
“可以讓我用期貨狠狠敲上他們一筆,不過我需要一個用來交易的商品,最好是進口的,南方那些地方也有的...”
“...砂糖怎麼樣?”愛德蒙隨口一說。
“...可以,這個真的可以。”法里斯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砂糖的價格雖然貴,但是美洲的種植園規模是在一年年的擴大,所以糖價的發展趨勢一定是在下降。看跌的頭寸一定很多,而我們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走看漲的頭寸,就是發出買糖的單子,吸引他們入局。如果洛斯特父子想要進口砂糖的話多半是通過地中海,從威尼斯人那裏進的。”
“可地中海現在不是他們說了算。”
“那裏遍地都是聲名狼藉的巴巴裏海盜。”
“巴巴裏海盜...?”
“他們受雇於奧斯曼帝國,和英國人皇家私掠的邏輯有點像,是很具有戰鬥力的一群人。我會親自前往威尼斯和他們交涉,讓他們大批截留地中海的商船,以此一舉提高糖價!”
“這、這不是很冒險嗎!?”
“嗯,但是值得去做。我總想着讓我這個經商的傢伙能幫上你們一點事情...”
“法里斯...先生對吧?”
“嗯,你是...”法里斯朝出聲的方向望去,來着正在拉蒂法公主身邊:
“您真的很勇敢。”
“...!”
“在下卡珊德拉·涅夫里特。我侍奉拉蒂法小姐多年,卻也在地中海沿岸有些家業。愛德蒙先生於我二人有恩,所以也請將我帶上,一同出一份力。”
“那更好了。謝謝你,卡珊德拉小姐。”
法里斯心想,公主的侍從一定多少也有點本事。相信愛德蒙的友人,多一人總比少一人好。
“愛德蒙先生,我不在的時候,請您千萬要照顧好小姐。”
“那還用說嘛。”愛德蒙拍着胸脯。
“喂!我看上去就這麼不能照顧好自己嗎!用得着他照顧!”拉蒂法感覺兩人話裏有話。
“而我需要兩位團長幫我做點事情。就是去跟漢薩同盟下砂糖的單。要現貨,並且表示自己對他們未來的供應量大不滿意。”
“漢薩?找他們幹嘛?”卡黛莎有些不解。
“要說這德意志貴族想買東西,首先便想着找同為德意志商幫的漢薩同盟很合理吧?商人的消息是很靈通的,一旦找上他們,估計整個南北德意志地區都知道條頓想買糖吃了。相當於是繞個U型渠道旁敲側擊洛斯特父子。”
“我們這個位置比較特殊,到北海和地中海的距離都差不多。找上漢薩買糖,他們肯定願意賣,卻賣不了很多。因為北德意志連着丹麥,西邊還有兩個大頭:尼德蘭和英格蘭。漢薩和他們的區別在哪?漢薩在美洲沒有大片殖民地啊!而那兩位巨頭可都有,都是他們做一手砂糖貿易,漢薩走的二手,附近的人肯定都是去找英格蘭和尼德蘭買划算。”
“不過嘛,我能比較確定的是,這幾位和洛斯特父子的關係肯定非常不好。因為日耳曼語系的人多少都比較討厭猶太人。而唯利是圖的威尼斯人除外。”
“所以哈,洛斯特父子一準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想大賺一筆。他們會向威尼斯人進貨,然後和我們簽期貨合同。忽悠我們簽期貨是保證供應量的唯一方法,和到時候買現貨沒區別如何如何。”
“看似我們是等着被割韭菜的期貨小白。簽了這個合同,然後讓巴巴裏海盜搶他們一筆,抬高糖價,我就不信他們不會賠的傾家蕩產!”
“啪!”
愛德蒙猛地和法里斯擊了個掌。
“成交!”
法里斯先生,好厲害!卡珊德拉心想。
“那我呢?那我呢?別把我忘了呀!”梅爾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問道。
“你啊,你就去遊說民眾吧。跟酒蒙子酗酗酒,跟洗衣婦嘮家常,趁這些機會多灌輸一些有利我們的觀點。幫拉蒂法伴奏什麼的事情也交給你來,你是我們這最有市井氣息的一個。”愛德蒙說。
“喔,明白了。”
“我會看着這傢伙的,不用擔心他會偷懶。”瑞奈兒瞪了梅爾一眼。
“那種事情不要啊!!”
“能最後讓我說一句嗎?愛德蒙?”
“什麼事?卡黛莎姐?”
“迪特瑪和亞蒙那邊我來勸,我嘗試將他們也拉入戰場。”
“您打算怎麼勸他們呢?”
“就說——”
“騎士團有機會,再度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國家。”
“...嗬,看來我們真的準備去干一番大事業!”回想起一路走來的一切,愛德蒙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具象心中的怒火。
“我來做做後勤吧。到處跑跑,哪裏缺人我就去哪!”莉安娜說。
“嗯,乖孩子。”愛德蒙摸了摸莉安娜的腦袋,周圍有人急了。
“那麼,今日就此散會。”
“等待,並心懷希望吧。”
“等待,並心懷希望吧!”
...
夜晚,愛德蒙如慣例來到塔莉婭的身旁。
姐姐。
我可是打了一個大勝仗回來了哦?
我救了很多人,有了很多次邂逅,還有很多很多故事想同你說。
可你或許...聽不到了吧。
姐姐。
我準備開始為你報仇了哦?
我知道你總是將個人的恩仇置之度外,但為你所做的事情都是發自內心,大家都想讓這世道還我們一份公平。
用曾經牽起我們的砂糖粉碎黑暗。
用你身體上的溫度貫穿鋼鐵。
姐姐。
我在庫房裏發現了你釀的酒。
有葡萄酒,也有啤酒。
我在其中舀出一瓢,加入了新的酒中。
如此反覆,這樣做出來的酒,每一杯都還帶着你的祝福。
儘早來的時候,路過田野,撲面而來麥芽的香氣。
每一縷風,都像是我與你擦肩而過。
愛德蒙之眼·第六貪婪·神籙。
一幀恍惚,眨眼間一張碧藍的符籙貼在冰棺上,融進雪色。愛德蒙與它起了感應,似乎將自己的意志分離了一部分以恆常維持不融的寒冰。
這意思是,將我的一部分意志留存在了冰棺上!?
在這個時候覺醒這樣的技能,又何嘗不是一種神跡呢...?
這樣一來,我就可以...不管相距多遠,都能用這份溫度為你凝鍊了...
從來溫如暖陽的你。
也應有着,烈日的嗔怒才對。
你的身體還在這裏,你的靈魂又在何方呢?
我好想你...姐姐...我好想你...
月光下他情緒上涌,洋洋洒洒,提起筆來。
睡夢中他音容下沉,安安靜靜,猶在懷中。
...
鴛辭·願修女得道涅槃
常念柔懷花開甜,心釀佳醇芳自牽。
眉思對酌醺日伴,情醉相擁簇夜眠。
恨別業火送塵仙,誓將清白馥人間。
再聞麥芽飄香時,猶見修女在身邊。
...
愛德蒙之眼·第六貪婪·神籙
將精神化為符籙,貼於某處,用以感知,操作這份符籙。
物質可以分離,那麼可以互相轉化的精神也能分離。神籙便是將自己的精神分出一縷,貼在自己無比在意的事物之上。這種能力的根源,是對感知的貪婪。無論在何處都想感知到她,無論在何處都想為她分憂,等等。但這樣的貪婪,誰又敢說是不正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