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偷聽者

米香陣陣，炊煙裊裊，史瑤坐在台階上，一早上的忙碌，讓得她的手臂都有些酸疼。

她把粉色的圍裙放在一旁，伸直了雙腿，陽光照在她稚嫩的臉龐上。她微微眯着眼，抬起右手，透過指尖，看着也剛剛睡醒的太陽，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

簡陋的衣裳，把史瑤的光芒都埋沒了，她是個青春年華的年紀，有着清澈無比的剔透眸子，有着如寶石般的大眼睛，那肉嘟嘟的粉嫩臉龐，總洋溢着溫暖別人的笑容。她是那麼知足，那麼閃亮，才會感染了古秋月，成為其的好朋友。

女大十八變，曾經愛哭鼻子的小女孩，誰也想不到會長成今天這副模樣。在沒有親人的環境下，她像一朵花兒，拚命綻放，野蠻生長。生命是不公平的，可也是公平的，你完全可以選擇自己成為的樣子。

本來簡簡單單的快樂，已經讓她很滿足了，可最近有些複雜的情緒，使得她有些患得患失。也許是古秋月，但更可能是因為宇文炳天，她自己也沒有準確的答案。對於這樣的小丫頭，她不知道她和宇文炳天，能不能有那樣的結果。她沒有父母，只能自己一個人苦惱，這樣的情愫，也不知道如何像自己的好朋友古秋月提起。

抖抖袖子，史瑤從衣裳內掏出一個精緻細長的木頭盒子，捧在手心，小心翼翼。這個盒子裏，裝的是一支嶄新的毛筆，是她想要送給宇文炳天的禮物。為了得到這個禮物，她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拜託了多次廚房管事。廚房管事，是個中年女人，本是不願幫忙的，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最後還是被史瑤的鍥而不捨打動了。

為什麼要傾其所有，準備這樣的禮物呢？也許是華先生的這個法子，對宇文炳天有着奇效，她希望對方能夠慢慢好起來。也許是那夜，古秋月誇了宇文炳天的字跡，她想讓宇文炳天堅持下去，發揚光大。也許只是，想送給對方些什麼，並不是為了什麼。

史瑤嘆了口氣，她可沒給古秋月準備什麼，如果被發現了，該怎麼解釋呢？

越是想下去，越覺得臉頰滾燙，史瑤把盒子收回，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宇文炳天曬竹簡的日子。古秋月待到宇文炳天外出了，她早就想着要幫着宇文炳天做些什麼了，立刻起身，朝着書房去了。

來到書房門外，史瑤腳步輕了下來，因為她聽到，隱約有聲音從書房內傳來。仔細辨認了一下，她確定這並不是熟悉的聲音，心跳加速，穩穩貼過去，把耳朵靠在門上，聽着。

屋內二人的對話，被史瑤聽了個完整，她心中一驚，沒想到城郊裸屍案的元兇，此刻正在這書房之中。殺人！史瑤只想到這個詞，雙腳已經沒了力氣，沒什麼辦法，只深深吸了口氣，坐倒在地上。

正在此時，房門開了，史瑤的眼睛和一雙同樣清澈的眸子撞上了。四目對視，對方用手堵着她的嘴，把她拉進了書房。

在史瑤眼前的，正是石大聲和王思思，一個破衣爛衫的男子，一個幹練行裝的女子。

王思思雙眉緊蹙，俏臉上出現了愁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着面前的陌生女子，尷尬說著，“你全聽見了？”

史瑤滿眼驚恐，輕輕點了下頭，又立馬搖了起來。當下保命要緊，面前的兩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狠人，她要表現得聽話一些。

“看來，事情敗露了！”石大聲一拍腦門，他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史瑤使勁搖着頭，心想可不能就這麼放棄，一定要裝作什麼也不知。她想活着，她突然想到了宇文炳天，想到了自己身上那個木盒子，裏面還裝着自己好不容易準備好的禮物。

“你可不要亂來！”王思思腦子一轉，一隻手擋在石大聲胸前，胳膊都有些發抖了。

“思思，你在想什麼？”石大聲苦澀一笑，盡量柔聲說著，“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給自己起名石破天驚，可不是說說而已。”

石破天驚，石大聲給自己起這樣的名字，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聲音洪亮，更是為了表達自己的高遠志向。多年在書海中徜徉，在他的心中，有了宏圖大志，更有了如大海般的浩瀚胸襟。他已經被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行為，弄得有些頹廢了，此刻，心中反而暢快了許多。

席地而坐，王思思理了理自己的頭髮，把手輕輕搭在史瑤身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瑤兒！”史瑤立刻回答，她心中沒了主意，可看着面前二人也不像是什麼壞人，為什麼就殺了人呢？

“瑤兒，你想聽故事嗎？”石大聲看了看王思思，又看了看史瑤，平凡的臉上，露出異常平淡的笑容。

史瑤被這麼一問，疑惑了起來，也只能點了點頭，盤腿坐好，等着對方。

兩人默契對視一眼后，王思思盯着石大聲，聽對方把那日的所見所聞，細細講了一遍。被這陌生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她的心中也是舒暢了一些，索性也把自己的那部分故事，緩緩道來。

起初的疑惑，到最後的憤憤不平，史瑤聽得是熱血翻湧，那個瘸腿男子，才是個十足該死的人。她覺得面前的二人，雖然也有錯，但絕不是她以前所認知的那種冷血殺人。

“你已經知道了所有，你可以走了！”石大聲平靜說著，想着這個受到驚嚇的小姑娘，應該好多了，自己也釋然了。他閉上了眼，似乎看到了自己枷鎖在身的那一刻，自己的一切似乎都結束了，但又像是新的開始。

“石大哥，你們會受到懲罰嗎？”史瑤盯着石大聲，眼中有了別樣的情緒，對方明明是個好人。她心裏也清楚，自古以來，一命抵一命，道理當是如此。

“瑤兒，謝謝你的傾聽，你可以走了。”王思思緊緊握着史瑤的手，“你不用害怕，我們是不會害你的。”

這樣的真相，也許沒有人會信，史瑤站起身，看着兩人依偎在一起的樣子，大有一副視死如歸的感覺。有什麼力量在她心中，一直撞擊着她最深處的靈魂，她咬了咬嘴唇，認真說著，“你們不是壞人，如果你們會受到懲罰，那我會一直保守這個秘密！”

生命是珍貴的，史瑤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心中暗暗決定要幫助這兩位陌生人。如果是古秋月來斷案的話，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她相信這個故事，相信古秋月，相信這個世界，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