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破綻
下山的時候何疇伍心思恍惚,有好幾次都差點摔倒,阿九一邊小心的護着一邊搖頭,目光里滿是擔憂,上車后何疇伍還在琢磨木道人的那幾句話時,阿九已經開始在謹慎的組織語言。
“少爺。”阿九喊得小心翼翼。
“少爺!”見何疇伍沒有理他,阿九稍微提高了音量。
“嗯?什麼事?”何疇伍的思路被打斷,略帶不悅的看向阿九。
“少爺,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那就不講。”
阿九被頂了回來,略顯尷尬的沉默了一會,又硬着頭皮開口:“少爺,您還是讓我講吧,這件事憋在我心裏很久了。”
“哦?你說。”阿九的樣子讓何疇伍有點意外。
“少爺,您還是抽空鍛煉一下吧,就這點山路,我一口氣都能衝上幾個來回,您卻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剛才下山的時候有幾次還差點摔了。少爺,我今年六十六,比您大了足足三十歲啊!”阿九說完后吐了一口氣,神情悲壯。
“就這?”何疇伍氣笑了,抬腿就想踢他,抬到一半發現兩個隨從坐在前面,又把腳費勁的收了回來。
“阿九,有一天我死了,那也應該是被你氣死的,你不就是怕我死在你前面嘛,放心,我一定——”說到這裏何疇伍看了看阿九的身板,馬上又改口:“我會努力死在你後面,實在不行,我死的時候把你帶走,這下滿意了吧!”
見何疇伍沒聽進去,阿九有些失望,但他也不敢再勸,沒見老闆剛才都伸腿了么。
被阿九這麼一攪和,何疇伍也沒心思繼續想下去,他掏出手機給葉夢樓打了個電話,約在望江茶樓見面,然後吩咐司機直接開過去。
顧名思義,望江茶樓就開在江邊上,說是江,其實就是條河,蓉城平原上要是真有條大江穿過,估計幾千年前的水利工程就得改方案了。蓉城的茶館、茶樓多如牛毛,檔次高高低低的散佈在每一個角落,蓉城人也不太在乎環境,一杯綠茶、一桌機麻,就能消磨一整天的時光。
何疇伍獨愛公園、河邊的茶館,坐在有些年頭的竹椅上,一杯茶、一張報紙,晒晒從樹葉的縫隙透過來的陽光,再聽聽隔壁老頭們吹噓當年的輝煌,別有一番滋味。
還沒到秋天,下午的太陽還是過分熱情了一些,為了照顧葉夢樓,何疇伍特意選在這裏。望江茶樓一共三層,外形有點像寶塔,一層只有一個茶室,茶樓不大,裝修得頗有詩意,仗着開在江邊,價錢也不菲。何疇伍來過兩次,來兩次就感冒了兩次,估計葉夢樓會滿意。
等葉夢樓那張蒼白的臉出現在三樓的時候,何疇伍蜷縮在沙發上已經沉沉睡去,身上蓋着一條毛毯。阿九想要叫醒何疇伍,被葉夢樓制止了,他在何疇伍旁邊的沙發坐下,看到桌子上有一份當天的蓉城早報,還有一杯綠茶和一杯紅酒,冷冷的目光不自覺的柔和起來。阿九見狀,悄悄的退出去守在門口,兩個隨從一個在車上,一個在樓梯口。
何疇伍醒過來后伸了伸懶腰,看到葉夢樓坐在自己旁邊看報,有點詫異,連忙坐直身子問道:“到了多久了?”
“快一個鐘頭。”葉夢樓看了看錶。
“睡這麼久,不應該啊,我昨晚睡得挺好的,難道是上午的運動量太大了。”
葉夢樓的目光又落在報紙上,沒說話。
“我今天去了老木那裏,就是後山那個老神棍,以前我以為他就會取個名算個卦,沒想到他現在快成仙了。”
葉夢樓還是沒說話。
何疇伍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繼續說道:“中午走的時候,他拉着我說了幾句,我感覺他好像看出來什麼東西,嚇得我當時魂飛魄散。過來的時候我仔細想了一路,沒發現哪裏有什麼破綻啊,葉兄,可能我是當局者迷,你幫我分析分析,我到底哪裏有問題?”
“我知道你的底細,所以,我看你到處都是破綻,但是除了我,不會有其他人看出來,就算看出來,也沒人敢往那方面想,不要擔心。”葉夢樓合上了報紙。
“我不怕老木知道,多年的朋友,再說我在後山也有安排,我擔心的是,如果老木能看出端倪,那麼其他人也能。這些年我過的太舒服了,很多時候都有點忘乎所以,放鬆了警惕。一旦有人精心佈局,那我多年的苦心經營就毀於一旦了。”
何疇伍憂心忡忡。
“沒關係,你有的是時間,可以從頭再來。”
“大哥,你真會安慰人。”何疇伍有點不想說話了。
這時候阿九走了進來,他先沖葉夢樓微微鞠了一躬,才規規矩矩的彙報:“少爺、葉先生,阿祥來電話,那三人招了,他們是城北孟公子的人,孟公子給他們的任務就是進聽風小築逛逛,什麼東西也不許拿。”
“孟公子?”何疇伍有些意外。
看葉夢樓望向自己,何疇伍便跟他仔細解釋:“孟思遠,開連鎖書店的,外表斯斯文文,看着像個文化人,自稱孟公子,實際上是個文物販子,據說心狠手辣,手下冤魂無數。”
看葉夢樓皺起眉頭,何疇伍拍拍他的腿,笑着說:“別想了,這是沖我來的,看你住進我家,想摸我的底。好久沒遇到這麼有意思的事了,阿九,跟阿祥說,好好招待他們一段時間,不要委屈他們。”
“是,少爺,阿祥問孟公子那邊要不要回禮?”
“不用,讓阿祥管好自己的人。”
“還有事?”見阿九沒有動,何疇伍問了一句。
“機械廠倉庫那邊來電話,說葉耀祖拒絕過來上班。”
“為什麼?”兩個人同時看向阿九。
“葉耀祖說他在工廠是技術工人,屬於技術工種,我們倉庫的工人是下苦力的,屬於勞動工種,他丟不起那人。”被兩人盯得有些不自在,阿九說的有些吞吞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