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丑相師
阿閃眼裏不斷往外冒着小星星,拽着楊御成的腰帶強烈要求再來一次。
一旁的楊雪隱正撐着樹榦乾嘔,臉色真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楊御成揉了揉阿閃的腦袋,看着楊雪隱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長了這麼大,今天才知道這個平時飛檐走壁上下自如的老弟竟然會暈機。
咯咯…頭頂傳來當扈的咕噥聲。
行吧,暈雞…
“多謝你了。”楊御成從堆在一旁的行李里挑出幾袋沉甸甸的包袱,在白狼的幫助下掛到了當扈寬闊的背上。
“咯咯!”當扈很開心地用喙點了點楊御成的腦袋,一晃一晃地向遠處走去。
轟…別看這傢伙長得膘肥體壯,外形肥痴,但飛起來可是快到連影子都看不見。
尤其是起飛的時候,起跳那一下子的威能簡直堪比導彈發射。
“那些都是給它吃的…?”楊雪隱的臉上一片慘白,氣喘吁吁地回頭問道。
“是啊,叫車要付酬勞,這不是常識么?”楊御成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安慰了一下正咬着手指,遺憾地望着漸漸遠去的當扈背影的阿閃。
“你從哪找來的…那玩意?”先前楊雪隱還不明白為何四哥為何要他去買那麼多蘿蔔白菜,只以為是要帶在身邊當作乾糧。
沒想到是車費…
“先前商團進城的時候它就偷偷跟在後面了,因為並無害人之意所以沒人管它…”楊御成拎起扒着他褲腿的小黑貓揣進懷裏:“我跟它談了筆交易,只不過那夜它被禍斗和蟠龍嚇跑了。”
蠻荒時期,天海五州的人們與異獸共存世間,彼此之間爭鬥不休。
不過後來人們逐漸掌握了借身外之力發展的方法,又成群結隊,異獸們強橫的力量優勢便被緩緩削弱,不斷遭到捕殺清剿。
現在還留存於世間的異獸要麼是強大至極,雄霸一方,要麼就是服從於人類的管轄,作為寵物或者坐騎苟且偷生。
還有一些熱愛自由並且比較聰明的都挑好地方躲了起來,既然與人無害,也少有人會去管它們。
和諧永遠不是從勢均力敵之中產生的,總有一方要處於弱勢的地位。
不過這些早在人類開始記載歷史之前就已經橫行天下許久的生物依舊強大無比,任何小覷它們存在的傢伙基本都給它們填了肚子。
比如說剛才那隻當扈,體型在人類來看無比巨大的它其實尚未成年,不過光是以它現在的水平,只怕隨便跳出幾個虛想境的修行者都不夠它看的。
“那點東西就把它給應付了?”楊雪隱找了塊高點的土坡坐下緩了一陣,十分疑惑地問道。
“山裡哪有那麼多經過精心培育的,水靈靈的蔬菜水果?”楊御成從包袱里翻出一堆鎚子鋸子之類的簡易工具:“它嘴饞,又不敢去騷擾農田,其實我本來和他談的酬勞更大也更好,只不過它臨陣脫逃,那就只能怪它自己了…”
之前幾人從旅館中出來騎到當扈背上,楊雪隱還沒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騎馬得走上兩天的路程,當扈只用一個時辰就飛到了,其實並不是楊雪隱體弱,耐不得當扈恐怖的速度才會在下來之後暈頭轉向。
先前楊御成讓他購置的東西足有兩百來斤,它要攥着那些大包小包,一邊受重力的拉扯,一邊穩住嗨到極限的小阿閃,換誰來都得暈。
“哦…”楊雪隱勉強接受了他的解釋,下意識地接過楊御成遞來的斧頭,拿在手裏把玩起來。
“幹嘛?”撥弄了好一陣,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手裏多了個東西,愣愣地望向楊御成。
“砍樹啊。”楊御成從亂七八糟的行李堆里站起身來,擺出一副“趕緊幹活啊”的表情。
行吧…楊雪隱轉頭看向一旁正坐在地上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大白狼,無奈地拍了拍臉。
不一會,幾人就合力打出了一台簡陋到極點的板車,出力最多的楊雪隱滿身是汗,阿閃則十分新奇地坐在上面,摸着自己打上去的那幾枚釘子。
“所以你的計劃是…唔!”楊雪隱嘆了口氣,偏頭一瞧,嚇得差點退了一步。
“怎麼了?”楊御成臉上貼着假鬍子,又梳了個十分成熟的髮型,此時他正拿着一應器具在臉上塗塗抹抹,逐漸整出了一張中年人的輪廓。
“你以後還是別留鬍子了…有點像楊賜信。”楊雪隱抹了把汗,開始觀摩起四哥的變裝過程。
別說,還真是有模有樣。
…………
天南鄉外圍的集鎮只有一圈土牆,就連這一圈搖搖欲墜的擺設都是早年間鄉親們集資蓋起來的。
最近一段時間風來州聚集了許多奇怪的陌生人,鄉里又出了幾樁人命案子,之前更是傳來消息說不遠處的滿盈城被轟了個底朝天。
不過這都跟守在集鎮門口的士兵沒什麼關係,那群天天打生打死的大人物哪裏會看得上這塊窮鄉僻壤?
不過最近風雨欲來,還是跟着知縣爺多撈些油水,見好就收,做好跑路的準備才是上策。
誰又知道明天風來州會變成什麼樣?
明明日頭正當中,集鎮內散步擺攤的人卻寥寥無幾,暮氣彌散於街巷之間,真是好一番慘淡光景。
守門士兵打了個呵欠,突然聽到不遠處進鄉路上傳來的動靜,握緊武器打起了精神。
風塵僕僕的車夫打着赤膊,正拉着一輛破得不能再破的板車緩緩駛來。
車上坐着一名看穿着還算富貴,但臉上滿是灰塵的疲憊中年人,他旁邊還有個穿着戲服戴着面具,背上插了一圈令旗的小矮子。
嗯…是“好處”的味道。
兩個士兵對視一眼,一齊露出了獵人撞上傻狍子自己鑽到陷阱里時的喜悅笑容。
“站住。”士兵們上前一步,攔住來人。
那車夫一語不發,鬆開把手,拿起搭在肩頭的毛巾擦了擦汗,露出了一張滿是麻子,眼神隱有幾分銳利的年輕面孔。
“什麼人?”一名士兵扶了扶歪戴着的頭盔,越過車夫,拿起槍桿敲了敲板車。
“哎呦…兩位官爺,可別敲,再敲就散架咯…”車上的中年人慌忙下車,對着士兵鞠躬作揖,點頭哈腰,頗為懂事。
一行人是之前跟着商團進入滿盈城的戲班成員,結果趕上城中動亂,眾人失散,老闆帶着侄子和乩童從城中逃出,流落此處。
“戲班子?”士兵鼻孔朝天哼了一聲,朝面前卑躬屈膝的中年人一揮手:“我懷疑你們跟最近鄉里發生的一樁命案有關係,把那小子的面具給我揭下來!”
“哎呀,揭不得,揭不得呀…”中年慌忙按下士兵指向小乩童的手指,湊到他身邊耳語一陣。
那士兵聽着中年人的悄悄話,臉上一陣表情變換,最後頗為嫌惡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不揭也行,你們是來幹嘛的?”
“避亂至此,尋個店家歇息一陣,順便找找看有沒有同伴也逃到附近…”那中年人又深施一禮,接着搓了搓手賊笑道:“生意還是要做的,畢竟之前雇那幾個夥計戲子也花了不少錢嘛…”
士兵眯起眼睛,沉默地打量着眼前這個賊兮兮的傢伙,中年人立時明白過來,慌忙從腰間掏出一枚黑布錢袋子偷偷塞到對方腰間。
“嗯…算你懂事…”兩個士兵對視一眼,收錢的那個若無其事地向周圍看了一圈,有意無意地掂了掂腰間錢袋,將其推進口袋。
“你們進去吧,記住,知縣爺有令,外來人在此不得久留…”兩人讓開道路:“最近不太平,也沒什麼人進鎮,你們一會去看看牆上貼着的懸賞令,若是來時路上見過相似的人物記得上報衙門。”
“曉得,曉得。”中年人依舊搓手陪笑着,臉上卻不時流露着肉痛之感,看得那兩個士兵心底一陣得意。
三人下了車,拉着行李走進這死氣沉沉的集鎮裏,頗為迷茫地左右張望起來。
“不好意思,請問…”中年人尋摸了好半天,才看到不遠處巷子裏有個背對着他們的青衣身影,他走上前去行了個禮,輕聲喚道。
“嗯?怎的了?”那人應聲轉過頭來。
戲班三人看到他那張臉,同時打了個寒顫。
嚯…好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