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琵琶摧心碎
“多謝姑娘。”白衣公子雙手捧着鞋子,弓着身低着頭小心把鞋子送了過去。
“婉兒要謝過公子才是。”女人嬌羞的抬起下巴,接過鞋子做福謝過。
白衣公子神魂顛倒,竟如同先前的鞋子一樣搖搖晃晃的差點跌下去。
“公子小心!”
“多謝婉兒姑娘!”白衣公子雙臉漲紅,不敢久留,三步一絆的跑了下去。
“可惡!”劉仲禮使勁捶着桌子,發紅的眼珠嚇了陳恆一跳。
“劉兄?劉兄?”陳恆喊了兩聲,劉仲禮才回過神。
“賢弟,你說為兄早年要是學武多好啊。”
看着劉仲禮痴狂的樣子,陳恆愈發覺得這位婉兒姑娘不正常。只是好友陷入太深,不敢輕易說那女人有問題。
“劉兄才高八斗,何必跟這莽夫比試武功。我等文人,還需以詩書樂禮贏得美人心。”
“不錯,吟詩寫賦,劉某必能讓那小子自慚形穢。也會讓婉兒姑娘對我青睞有加!哼!”劉仲禮就着酒壺,狠狠灌了一口。
陳恆搖搖頭,那白衣公子一看就是世家公子。除了武藝非凡,怕是文采也不是泛泛之輩。劉仲禮出身貧苦又無明慧之心,這輩子怕是沒機會趕上了。
婉兒此時進了紗帳,她摘去臉上的薄紗,輕輕撫着琵琶。屋中吵鬧的人瞬間靜下來,盯着圓台一動不動。
白紗輕幔后,婉兒輕輕撫着琴弦。琵琶聲漸強又弱,營造出一片幽寂的寒谷。
寒谷中幽蘭靜默的開着,翠葉含着一點珠淚。薄霧綿綿遮住了山谷外的萬丈霞光,鳥鳴悠悠唱不盡天地間的自由爛漫。
曲調迴旋,緩緩盪開。薄霧慢慢被霞光暖化,珠淚也沿着葉脈滑落。婉兒指尖突然一挑,傳來露珠滴入湖面的聲音,接着輕輕演繹湖水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琵琶聲越發強了,熾熱的陽光照進寒谷,雀鳥振翅、萬物復蘇。
行至最強處婉兒突然一頓,接着便是幸福的婉轉。人們透過染着溫暖的樂曲,目光露着渴求和期盼。琵琶聲再一次如同翱翔天際的飛鳥,帶着自由的靈魂回到寒谷中。
演奏的風吹開了流雲,一位女子從透光的林中走來。她赤足、她紅唇、她清眸、她烏髮……她被天地溺愛。她走過,百花盛放,彩蝶飛飛。
薄紗青綰翩翩舞,香蘭玉唇陣陣香。
女子轉頭看來,一雙乾淨的眼睛像鏡湖一樣照進自己心底。只見她伸出雪白的玉臂,邀自己同行。
她的玉指在弦上撫了一下,你的心就會跟着顫抖起來。若是停了,心便隨着停止跳動。她一直彈着,聲音變得極為矛盾,那是想哭又想笑。
你聽到她被困在牢籠里,哀求幫助,好像拿刀在割你火熱的心。過了一陣,曲子平緩下來,她輕輕訴述悲傷的故事。你好想衝過去,幫她把牢籠撕碎,便是為此葬身也無怨無悔。
曲子在流動,你身體裏每根血管里的血都懂。你的心更是不知何時隨着音符的跳躍,成了她的奴隸。若是此時她指向一個人,大家會毫不猶豫的拿起刀劍衝過去。若是她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愛她的,你會把胸膛撕開露出一顆跳動的心告訴她你的愛。
陳恆連忙咬痛舌尖,刺痛身體擺脫了腦中的幻境。琵琶聲依然陣陣、聲聲悅耳,讓人萬分留戀。陳恆忍住心底的慾望,剋制自己不再去想樂曲營造的意境。
“好恐怖的樂藝。”
龍陽湖吹來的風撩起紗帳的一角,陳恆連忙抬頭,看到婉兒飛舞的十指。
飛滾挑彈剔撫夾,推挽板撞注綽虛。
輪指似梭來又去,左捺私語顫人心。
一曲聽罷,餘音繞梁、繞耳、繞心。滿堂中唯有風敢穿堂,卻無人敢騷動。
劉仲禮此時獃獃的望着圓台,那眼神只是一瞥就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仲禮兄?”陳恆低聲喊道,劉仲禮木訥的轉過頭來獃獃的看着陳恆。陳恆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可對方還是毫無反應,好似三魂七魄都被抓走了。
“小女子今日便要東去求仙,此曲略顯倉促,還望各位海涵。”
聽到婉兒姑娘的聲音,劉仲禮打了個激靈。他連忙站起來向婉兒姑娘致謝,眼中的愛慕之意更深了許多,彷彿圓台上是他九世牽纏的愛侶。
“聽此仙音,吾可三年不聞肉香。恆弟,哥哥一想起婉兒姑娘要離開西寧城,我的心就好痛啊!嗚呼哀哉!”
劉仲禮大喜大悲,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好好一大男人,趴在桌子上涕泗橫流。青絲舫更是悲苦之音不斷傳來,大好男兒如喪考妣大哭大喊。陳恆連忙關上房門,斟上酒遞了過去。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陳恆掰開劉仲禮的手,把酒杯塞了進去。
前世今生,陳恆都是不怎麼會共情的人。與其跟他傾訴,不如滿飲此杯。七情六慾萬丈紅塵,飲罷醉罷忘罷。
“多謝諸公為小女子送行,他日山水相逢,小女子再為諸位演奏一曲。”
“婉兒姑娘,別去白雲山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便是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給你摘來!”一位儀容俊偉的男子推開房門,他死死的盯着檯子,聽到婉兒姑娘要離開心都要碎了。
陳恆聽到摘星星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你若能摘來星星,婉兒姑娘還求什麼仙,跟你混就是了。
“多謝齊公子。”婉兒勾起紗帳,盤坐在圓台上。面紗依舊遮着,讓人想看又看不透。
“齊公子的心意小女子怎能不知,可師命難違……”婉兒泫然欲泣,抱着琵琶的身影在圓台上顯得格外單薄。
“父親,我也要去白雲山求仙!”俊偉男子踏着樓板,衝進對面的廂房。
“仲禮兄,那是誰?”
“西寧郡守的嫡子齊珏、齊子玉。若非我年齡已過,定要陪婉兒姑娘去白雲山走一遭。”劉仲禮豪飲一口,在書桌上鋪上一張宣紙。竹筆飽含墨,洋洋洒洒寫下一篇華麗的駢體文。
“恆弟,寫一篇?陪為兄送上,也不讓為兄顯得尷尬。”
“好。不過仲禮兄別埋怨弟弟搶了你的風頭。”陳恆接過毛筆,開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