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別小看中國企業家
陳正治原本有點猶豫，拿下這次投資談判是自己對公司的責任，中途把這擔子交給年輕的黎晨，一方面他覺得慚愧，另一方面也多少有點不放心。
但看着黎晨堅定自信的眼神，陳正治點了點頭。黎晨進公司三年多，表現可圈可點，關鍵時候從沒掉過鏈子。並且馮曦在這次談判前也曾私下和他說過，黎晨有海外背景，對業務已有足夠經驗，需要的時候，就讓黎晨上場，也是給她機會鍛煉。馮總栽培黎晨的用意很明顯，一切都是為了公司的發展前景。
陳正治鄭重地把手裏的“接力棒”遞給了黎晨。
*******
黎晨微微一笑，對江長河說：“Mr.CharlieJiang，您是S市政府宣傳的回國投資報效祖國的海外華人成功人士，我們陳副總看到新聞時，也是給您點過贊的呢。”
這句話緩和了氣氛，並讓江長河有點不自在起來。
“稱呼您江先生，是對您身在海外仍心繫祖國的這份誠心的尊重。您說是不是呢？”黎晨繼續笑着說道。
江長河不禁有點臉紅。陳正治不由呼出一口憋了心裏好一陣兒的氣。
“江先生，關於晶片所屬權，陳副總已經說地很清楚，這部分本公司投入技術人員並投入資金，所屬權歸公司。您一定也知道，自主研發的信號處理晶片對國家利益多麼重要。相信您做為心繫祖國的海外華人，一定能理解並支持我們公司堅持原則的初衷。”黎晨朗聲口齒清晰地說道。
江長河不得不點頭。但他臉更紅了，額頭有點冒汗，有些不敢和黎晨對視。
“還有，江先生。本次產品的晶片設計，是在本公司原有技術上的升級，並非本項目全新開發。因此，如果要買斷，資金肯定不只包括本次研發的部分，而還需要考慮我公司前期投入，綜合而言，那對您來說，未必是筆合適的生意。”黎晨進一步說道。
黎晨很聰明，江長河的真正目的是賺錢，如果要花超過他預算的價錢買斷“IDO”的晶片所屬權，他不會接受。
江長河心知這一輪討價還價是敗了。他看向旁邊的助理，那位混血的帥氣助理點了點頭。兩人輕聲用英文交談了幾句。他們聲音不高，黎晨大致聽到江長河是在向那位助理確認黎晨所言。
江長河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說道：“Miss黎說地是，既然回國投資，不僅是為了profit（利潤），國家的利益也一定是需要考慮的。晶片所屬權就按照貴公司說的辦。”
黎晨和陳正治對視點頭。人家既然就坡下了，咱們也就不窮追猛打了。休息休息，然後進行繼續下一輪，關於產品利潤的商談。
************
江長河覺得買斷算法和軟件部分投資太多，這其中涉及“IDO”的至少五個技術專利，買斷要兩千萬。
所以他決定投資五百萬人民幣，自主產品研究，屆時產品無論國內外銷售，他都可以獲取利潤分成。江長河提出國內銷售市場由“IDO”運作，利潤他佔四成。海外銷售市場由他運作，利潤他佔六成。
“嘿，獅子大張口啊，這人真把我們當沒見識的傻子呢。‘IDO’也不是沒做過海外生意。”陳正治不由氣呼呼地在心裏罵了一句。談判前，他們從銷售副總王建成那兒了解了銷售方面有關資料，提成的底線早就商量過了，心裏有數。
黎晨針對江長河的開價指出，這個提成比例並不合理。第一，五百萬投資不夠支持本項目視頻處理技術研究及軟件開發總費用，公司不僅需要投入研發人才還需要另外的資金投入。其次，該項目產品中硬件晶片和軟件部分同樣重要。晶片是本產品利潤的幾乎一半來源，而晶片所屬權為“IDO”公司獨有。基於以上，公司提出：國內市場“IDO”全權運作，利潤投資人佔20%。國外市場，可投資方公司為主運作，投資方利潤提成35%，但“IDO”公司得派人員協助，參與海外市場運作。
公司提出參與海外市場銷售，也是為了學習經驗為拓展海外市場做進一步的準備。
江長河上一秒還誇過黎晨聰明漂亮，一聽利潤分成不如意，立馬很不高興，甚至臉都長了，還漲紅了，連說不合理。他的助理也跟着附和。
黎晨清楚地把公司需要的投入預算等數據給他們報了一遍。
江長河仍不答應，還急眼了，說：“剛才關於晶片所屬權，我已經退讓了，這回你們得有所退讓。我是回國投資沒錯，但不是做慈善。你們不讓的話，今天就不用再談了。反正還有幾家企業想和我們談。”說完，手抱着胳膊，偏過頭，似乎是生悶氣了。這回倒是不蹦英文詞兒了。
這哪兒跟哪兒，黎晨不由覺得這位江先生要麼是缺根筋，要麼這就是他談判的耍賴手段。談判桌上這麼沒風度，也真是見識了。
************
黎晨和陳正治低聲商量了幾句，做了一定退讓。在堅持底線的基礎上，他們還是希望儘力為公司爭取利潤。
幾個回合下來，最終談到國內市場利潤投資商佔25%，海外市場利潤投資商佔40%，公司堅持至此封頂。並且，投資商的投資額度需要提高到六百萬人民幣。這樣的情況，投資商已經是很賺了。
江長河心裏也清楚，自己沒有虧本，而且挺賺的。但他仍是希望能把利潤提成升到30%和50%，多賺一些，“IDO”目前擴大規模正需要資金他是清楚的。
但黎晨他們堅決不再鬆口。
江長河又急眼了，這回用英文說了一堆，意思說“IDO”沒眼界，明星企業不過如此。
“DoyouhaveaninternationalperspectiveonthismatterHowmuchdoyouknowabouttheinternationalmarketWehaveexperienceinoverseasbusiness，shouldn‘twetakehalfofthesalesprofit(你們在這件事上有國際視野嗎？你們對國際市場了解多少？我們有海外業務的經驗，難道我們不應拿銷售利潤的五成嗎？）”
江長河繼續快速用英文說了句，意思說“IDO”不退讓就算了，他找別家投資去，有錢還能沒地方使么。但聲調明顯降低了一些。
************
黎晨起初一直保持着應有的禮貌，為談成合作已有所退讓。但對方太過得寸進尺，甚至說出侮辱公司的話。這傢伙說一堆純英文，多半是以為公司這邊大家聽不大懂，實則他多半並不捨得放棄這次與“IDO”合作的利益。
黎晨覺得這時候沒必要再忍，挺了挺腰桿，她對着江長河冷靜但嚴肅地說道：
“Allright，Mr.CharlieJiang，enoughforthiskindofseesawnegotiation.SinceyouseemtohaveforgottenhowtospeakMandarinproperly，letmeexplainthefollowinginEnglish.（好吧，江先生，這種拉鋸式談判是夠了。既然您已忘記了怎麼好好講中文，下面的陳述我將用英文。”）
接着黎晨以流利的英文陳述了公司方的幾點最終意見，並給出了市場分析計算依據（黎晨和陳正治早就對海外市場做過了調研），並表示無可再退讓，否則，很遺憾，這次合作談判，可以到此結束。待以後有機會歡迎江先生再來。
不卑不亢，尊重對方利益的同時也堅決維護己方的利益。
最後，黎晨看着江長江又朗聲補充了一句。
“Lastly，apieceofadviceforyou，notfromIDO，butpersonallyfrommyself.Mr.Jiang，don‘teverunderestimateChineseentrepreneurs.ChinaisnolongertheChinaofthepast，andChineseenterprisesarenotwhattheyusedtobe.（最後，送您一句忠告，這句不代表公司，而是我個人送給您的：江先生，別小看中國企業家。中國不再是當年的中國，中國企業也已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