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蠱怪稀奇
老道一面抿嘴發出低脆哨音,一隻手朝丹蟲獨眼處揮舞,吸引它的注意力,一面迅速蹲身,另一手拈了一些雄黃粉末,屈指彈向丹蟲。
獨眼丹蟲原本一直警惕老道揮舞的手,一隻怪眼軲轆來軲轆去,居然察覺到襲來的粉末,而且竟似知道雄黃的威力,嘰嘰一聲厲叫,百足蓄力一彈,自竹道人臂上一躍而起,落入石門內蟲群之中。
“啊……”
一聲慘叫從竹道人口中迸出,他捂住臉倒在水流中,翻來翻去,大聲哀嚎。
旁邊的若夷嚇得花容失色,閃到老道姑身後。
“狗日的孽畜!”老道上前扶起竹道人,按住他的雙手,仔細端詳他臉上的傷口。
劉偉趕忙打着燈光走過去,問:“怎麼回事?”
老道恨聲:“獨眼剛剛跳開的時候,用尾巴朝竹子的臉射了毒液!”
只見,竹道人半張臉的皮膚陣陣發紅,居然冒出絲絲熱氣,細看之下,受傷的臉部像是覆了一層金粉。
老道姑雖不言語,卻並未袖手旁觀,走到竹道人身旁,控制住他的雙手,讓老道終於可以騰出手,從道袍中取出藥瓶,倒出藥粉,一半塗抹在竹道人臉上,另一半讓他服下。
青綠色的藥粉,甫一塗上臉,金粉就開始消褪。服藥后似乎痛感也隨之減輕,竹道人閉上眼睛,不再用力掙扎。
老道剛剛不是還說藥石不效嗎?
劉偉差點以為這傢伙就這麼嗝屁了。雖然平素跟竹墨二道並無交流,但畢竟相處幾個月,心中還是不忍,便關切的問:“師父,竹師兄沒事吧?”
“暫時沒事了。只要丹蠱能夠保存完好,後期有這些藥引子,慢慢調理不會有什麼事的。”
玄元子和老道姑將竹道人從水流中扶起來,將他半躺着放在石門另一邊的門檻上。
若夷指向石門,發出一聲驚呼:“師父,你看!”
大家的目光順着若夷的手指看去。
丹室石門內,隨着洞內湧出的丹蟲數量越來越少,蟲群不再往前擁擠,似乎意識到雄黃粉圈的危險,竟在圈外圍攏聚集起來,而在蟲群蠕來動去的中央位置,丹蟲們主動空出一塊不大不小的地方,一隻壯碩的丹蟲傲立其間,翹首昂揚。
正是那隻獨眼丹蟲。
老道狠狠盯着獨眼,挑釁的將腳下的雄黃粉圈統統踢散,引得蟲群一陣騷動,靠前的丹蟲躍躍欲試,卻見獨眼嘶叫一聲,所有丹蟲不進反退,齊齊后挪了數寸。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道看得咬牙切齒,又從袍下拿出一袋雄黃粉,朝獨眼示威。獨眼嘰嘰一陣叫喚,蟲群竟再次後退,離開了石門範圍,緩緩隱入黑暗之中。
“蠱王!”老道姑的語氣異常興奮。
“錯過剛才,很難再有機會了。”老道揮手示意,“而且,餌劑已經失效,墨子,收了吧!”
墨道人和若夷將滿滿當當的黑布袋收口紮實,布袋顯然是特地為捕丹蟲精心製作而成,內里有縱橫交叉如根系狀的條形氣囊,丹蟲入袋便無法爬出,且成群結隊擠在袋內,不怕擠壓和憋悶。
墨道人領着若夷走向內洞,劉偉自告奮勇給二人打燈。
三人行至不遠處,墨道人將三個黑布袋擺放在一個獨立懸空的竹架上,竹架立在一塊鐘乳石座上,四面環水,即便丹蟲意外出袋,也不擔心走脫。
三人放置妥當,回到石門前。
玄元子將一把線香點燃,依次分給老道姑及其他人。五人在丹室門前拜祭了一番。
玄元子弄妥三個火把,給墨道人、若夷和劉偉每人發一個,鄭重其事的向他們叮囑:
“進丹室之後,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要聽從我和師姑的指揮,同時更加要小心隱匿在各個角落裏的丹蟲,有蠱王作祟,務必謹慎。”
三人齊聲稱是。
五人從石門處魚貫而入,劉偉小心翼翼的控制腳步慢下來,跟在若夷身後,最後一個踏進石門。
踏入石門前,劉偉朝另一側半躺的竹道人瞥了一眼,好在還能見到他呼吸時的胸腔起伏,否則真以為人已經掛了。
劉偉默默為自己祝禱一番,然後嗅着女神的體香,硬着頭皮舉步邁入丹室石門。
三個火把的亮光齊刷刷照亮眼前的景象。
石門后是一塊四四方方、寬高三米多的巨石照壁,壁前是一條僅供二人通過的小徑,不知是否因為剛才有蟲群爬過,眾人腳下的石徑看起來頗為整潔,只是空氣中飄揚着塵土、以及濃郁的雄黃氣味。
老道姑停下腳步,拿過若夷的火把往照壁上看去,石壁上刻着各式各樣的點陣圖,仔細端詳起來。
玄元子回頭道:“我剛看了,都是些星宿圖!”
老道姑並不理會玄元子,指了指照壁,對若夷說:“從現在開始,祖師爺這墓里所有能見到的圖和字,都要拍下來,照片、視頻一個也不能少。”
“是,師父!”
若夷下意識去褲兜摸手機,一摸才想起來手機剛剛一直在劉偉手裏,便回頭用手指捅了捅劉偉。
劉偉有些不舍的將手機遞給若夷。若夷把火把塞到劉偉手裏,用手機對着照壁好一通拍攝。老道不好發作,也只能靜靜等着老道姑師徒倆拍完。
“祖師爺墓里?”劉偉仔細咀嚼了一下老道姑的話,心裏開始犯怵:師父不是說丹室嗎?這會兒怎麼又變成墓地了?一千多年前的祖師爺墓地?
卧槽、
卧槽、
卧了個大槽!
搞了半天,一大家子人都是來盜墓的?
而且,還是徒子徒孫們來盜祖師爺的墓?
劉偉猛然覺得自己的腦子開竅了。
他終於能夠理解玄元子和老道姑師徒完全溢於言表的期待和喜悅了。
既然公認葛洪祖師爺解開了道秘,那麼他的墓里肯定留下了相關物事和記錄,哪怕蛛絲馬跡也是彌足珍貴,何況還有已經收穫的丹蠱,以及用腳也能想到的千年文物。
難怪老道能開邁巴赫,不差錢。
卧槽!原來都是盜墓得來的。
哈哈,現在有你們的把柄了,只要出去,老子一定要舉報你們,看你們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腳多馬得!!!
等等……
還沒得意幾秒鐘,劉偉開始倒吸一口涼氣。
聽故事的時候真覺得是故事,畢竟誰也犯不着為了故事以身試法,然而一旦事關秘密、財富、犯罪,隨便哪一樣都能觸動殺人滅口的極大可能。
劉偉舉着火把的手開始瑟瑟發抖,腳下忍不住往外挪,動不了幾寸,心裏又是一陣絕望。
靠,這一路過來,都是只知來路不知歸途,跑得出古墓也回不去崖頂,還不是死路一條。
“算了,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待會兒能摸魚就摸魚,只能盡量小心一點,看命吧,只要能出這個鬼地方,老子想盡辦法都得跑路。”
劉偉暗暗決定打醒十二分精神,也要保住自己的處男小命。
老道終於收不住性子,不耐煩的喊了聲:“墨子和石頭,你們過來!我們先探路。”
見玄元子招呼,劉偉忙弓着腰將火把恭恭敬敬遞給老道姑:“師父叫我,所以……火把要勞煩師姑了!”
老道姑沒好氣的接過火把,狠狠盯了玄元子一眼。
劉偉一溜小跑到老道身後,他自打進了古墓以後,還是第一次離開若夷身旁,最初還想靠色膽死撐的心態,終於轉換成保命為重的清醒了。
玄元子居中,墨道人在前,劉偉在後,三人排成一列,繼續往前走。
劉偉走在最後,總感覺周圍暗處有東西潛伏,他緊緊跟着老道,心有餘悸的問:“師父,你說萬一再衝出一群蛇,咱們怎麼辦?我最怕那玩意……”
玄元子:“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有丹蠱在的地方,蛇蟲鼠蟻必會絕跡,它們是洞穴食物鏈的頂端,我有時候想,老祖宗最初把它們養出來,就是為了凈化環境用的。”
劉偉哦哦應聲,仍然疑神疑鬼四處觀望,小命要緊,可不敢有絲毫鬆懈。
三人走過照壁,順着腳下石徑一個轉彎,火把的光線豁然輻射開來,亮光由窄及寬、由近及遠。
師徒三人頓覺眼前一亮,觸目所及竟是如何也想不到的如夢景象,令到他們不由自主停住了腳步。
原來,在星宿圖的巨石照壁後面,他們腳下石徑的盡頭處,是一塊長七八米、寬十餘米的下沉凹地,其上是一方波光粼粼的池潭。
池中荷葉並蒂、蓮花處處,潭水幽碧不見底,偶有水流波動,似乎有魚。
抬頭望去,洞頂處凸出一石,渾圓通透,火把光線穿透又折射,讓它像極了一輪圓月。
火光下的池潭對岸,僅可見到影影綽綽的存在,看不清大體狀況。
老道拿過竹道人的火把,往池塘邊的蓮花上一照,花瓣莖葉竟然全是灰色,通體看似色枯,形狀卻挺拔茂盛,忍不住驚嘆了一聲:“墨蓮?”
此時,老道姑和若夷跟了上來,也被洞中奇景所折服,來到池塘邊。
“想不到,古墓不見天日,竟能生出如墨之蓮!”老道姑嘖嘖稱奇,發出一番驚嘆,“一池蓮,一彎月。祖師爺的丹室,還真是別有一番蓮舞清風、月照靜池的雅緻。”
劉偉見他們說的奇特,忍不住也拿着火把湊上去,偏偏他毛手毛腳慣了,手竟不收力,火把徑直懟向塘邊的花葉。
只聽“嗤”一聲,墨蓮花葉蜷成一團,惹來若夷一頓白眼。
忽然,只聽“噗”的一聲響,塘邊水流攪動,一股水流從水面撲出,不偏不倚的打在劉偉的火把上。
“嗤嗤……”火把立時熄滅。
眾人大吃一驚,紛紛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