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年最後1筆買賣
陸曉東回想昨日的情景,畫面像恐怖電影一幀幀回放。
這個精神病院太可怕了,可怕的不是病人,而是笑裏藏刀的付主任,和為虎作倀的接待員小玲。他得逃出去。
連張三這個做小生意的都能看出他的破綻,恐怕付主任一早就識破他的真實身份了,昨天生意談得那麼愉快,付主任非但沒有戳穿他,反而讓小玲色誘他把他騙到病區,避免打草驚蛇。此人城府之深,深不可測。
他中途察覺不對,大聲呼救,奈何小玲聯合幾個保安的把他死死地按住,身旁的病人像獃子一樣冷漠的圍觀。
因為不老實,他被單獨關在一個隔間,搶走了衣服手機錄音筆,只留了一身單薄的條紋服和紙筆,付主任要求他把知道的都寫出來。他睜眼一整夜,沒有動筆,也沒有睡。
整個病區像一樁大棺材,把他死死籠罩住,不得翻身。
第二天,他趁員工送飯,打聽情況。天無絕人之路,眼前的員工竟是第一天上班。他用筆扎進她的大動脈,拿出鑰匙開門,換上衣服,偷偷回到食堂,雖然找到了員工間多餘的衣服,但被領導以為偷懶罵去打菜,於是只能繼續演戲,沒想到在這裏碰到熟人。
“一時半會很難說清楚,你快把我帶走。”陸曉東戴着口罩,聲音壓得很低,一米開外的人都聽不到他在說話。
“要我把你帶走?”張三也壓低聲音,手指着面前的菜花,假裝自己在點菜。
“就藏在你麵包車裏,快點,雪越下越大,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張三的聲調高起來:“藏?你不是來談生意的嗎?你犯什麼事了?你要是殺人了我也不能隨便把你......”
“不是我殺人,是我要被殺了!”
張三嚇了一驚,回想起昨晚登記出入簿時陸曉東的空檔和保安老李跟他說過的話。
這裏面,水深得很。
張三心裏暗暗叫苦,大過年的這都是什麼事嘛,自己就是一開超市的,賺點小錢回家過年,這,這容易嘛。
陸曉東見張三猶豫便急了:“哥,哥,十萬,二十萬,成不成?!”
“帶不了。”張三轉身就要走。
“哎,這位先生!”陸曉東突然提高了音量,把張三嚇了一跳。
“你這人怎麼把口水吐菜里呢?”
話音一出,張三便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過來。
“誰?我沒有,不是,這......”
“你得賠錢,豬肉二十一斤呢!”
張三真是被噁心怕了,這個狗皮膏藥,被賴上了還甩不掉了,他跟着陸曉東七拐八繞走到后廚一個沒人的角落。
“你到底想幹嘛!”
陸曉東看着面前臉紅脖子粗的張三,好像下一秒拳頭就要落下來了,然而他還是不緊不慢:“你不如聽我講講,我昨天遇見你之後經歷了什麼?”
張三膀子一甩:“我可不想知道你的破事,你別賴着我,我要走了。”
“雪下大了,你也走不了了。”陸曉東眼裏邪光四溢。
張三沖向窗邊,食堂里暖氣蒙花了玻璃,什麼也看不清。他不相信,猛地推開窗戶,外頭白茫茫一片,連路都看不清了。
張三一句國罵,猛地回頭揪住陸曉東的領子:“你在這拖延時間,把我耽擱下來,你!”
張三鬆開手回過身,搖頭叉腰穿着粗氣,冷靜了片刻,這地兒這麼黑,絕不是人待得地方,張三心想,
他寧可死在冰雪裏,也不能待在這。
“我絕對不能呆在這。”
“那你得把我一起帶走。”陸曉東不依不饒。
張三深吸幾口氣,按住陸曉東的肩膀:“你冷靜點,你聽我說,我大後天還會過來一次。這次我是來簽合同的,大後天,大後天我會開大卡車拉貨,還會帶上幾個幫手,到時候,你就混在裏頭,這不就出來了嗎,比今天更合適。今天我只有我一個人,開一小麵包車,陸先生,你說是不是?”
聽了這話陸曉東猶豫了,他好不容易從病房逃出來,直到現在還沒被發現,恐怕是因為付主任還忙着,下午他殺護工的事情恐怕就要敗露了,三天不知還耽不耽擱得起。
“好,今日確實不是一個好時機,大後天,我在後院等你,你一定要來接我。”
“到時候你可提前準備好,我們就在後院見。”
張三回到食堂,拿起公文包小跑上麵包車,點火開空調。
張三拿起礦泉水猛灌了一口,破口大罵:“見個頭,後天我就要做完今年的最後一樁買賣了,大後天你就等着吧,可再也別見了。”
“再也別見什麼?”
張三嚇得魂飛魄散。
後視鏡冒出一張臉,那不是陸曉東的臉還能是誰的!
“你怎麼上車的!”
張三已經嚇得記憶錯亂了,早上下車的時候是不是忘記鎖門了。
“走吧,張先生。”陸曉東舒適地往後座一靠,如獲新生。
下過一場雪后,氣溫降了,但好歹太陽出來了,暖洋洋的。
張三在超市安排員工把貨物裝車。還有幾天就過年了,辦完這個買賣,就給員工們發獎金,早點收工回家。
想到這,張三開心地哼起小曲,餘光便瞟到躺在一旁曬太陽的陸曉東,頓時煩躁的火氣湧上心頭。
一坨爛屎。
自打昨日把他藏在車裏帶出精神病院,他便像狗皮膏藥粘着不走了。
“張先生,你想不想知道,我被他們關進了病房,後來是怎麼逃出來的?”陸曉東得意洋洋,故意吊張三胃口。
張三並不買賬,他對這些不感興趣,只想做做小生意。陸曉東是個麻煩,是個禍害。張三雖攆不走他,不過他倒也沒惹事,既沒有吵着要打電話,也沒有四處瞎溜達,一天兩頓泡麵倒也打發了。
“歇了一晚上了,你什麼時候走?”張三不耐煩地問。
陸曉東充耳不聞,像講故事一樣自說自話:“好幾個人,其中一個起碼一百八十斤。他們把我單獨關進了一個病房,你不知道,那病房冷得跟冰窖一樣,不,不是冰窖,冷得像深埋地底的棺材......”
“下午給你買張汽車票。”
陸曉東眼放精光,像入了魔:“那個送飯的也是傻,我一嚇唬他,他就嚇尿了,給我開了門,你不知道我有多聰明......”
真是有病。
後日很快就到了。
今天是個好天氣,晴空萬里,路上雪化得差不多了,張三再次清點了貨物,滿意地笑起來,昨天送走了陸曉東,今天是最後一次去那個鬼地方了。
他剛踩上駕駛位,就又看見了副駕駛那張上陰魂不散的臉。
“早上好啊,陸先生。”
張三已經麻木了,他捂住臉,他懊悔不已,早就應該想到的,這尊大佛哪有那麼容易就送走。
“陸先生,這難道就是記者精神嗎,你可真是戰地玫瑰啊,要是我早夾着尾巴回老家了,你可是真夠不怕死的。”
“我的手機,錄音筆還在姓付的手裏,如果我能拿回來,那一定可以成為頭條,到時候,新聞社一把手的位置非我莫屬,領導得跪在我的腳下給我舔鞋!”
張三看着陸曉東喪心病狂的樣子,痛心地搖頭,這人為了權力真是連命都不要了。
“我看你在我這幾天真是好日子過夠了。到了之後,我送我的貨,你呢,就像上回那樣憑空消失,你我就不要再見面了。”
“那我怎麼回來?”陸曉東死死盯着張三,目光想把張三戳個洞。
“喲,你還想着回來,那姓付的不把你生吞活剝了,我到時候就接你的屍骨吧。”張三嘴上開着玩笑,心裏卻緊張地打鼓。
自己初中畢業就開始做小生意,世人都說無奸不商,而面前這個人記者,還說是大學生呢,戴着眼鏡斯斯文文卻更像個潑皮無賴。
“那可不成,不答應接我,你就別想出發!”
好一坨粘人噁心的狗屎!
“成成成,我在後院卸貨,也在後院等你,你快去快回。”
張三一邊點火給油,一邊戴上墨鏡遮住凶光。
等你個頭,卸完貨我就要回東北老家啦!
車開到保安室,仍然不是老李當值,保安又是一個新面孔。
張三腦海浮現老李的面孔,想起三天前請老李喝酒的話,恍若隔世,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了。
車駛過保安室,在行政樓拐角停下,張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人就是把陸曉東放下,再駛過病區,往後就是後院了。
張三在透過擋風玻璃看見漂亮接待員,領着幾個高個員工,接待員打着手勢叫他把車屁股對着後院,於是張三又倒了個車。
他走下車,漂亮接待員上前帶着責怪的語氣嬌滴滴地問:“張先生,你怎麼沒帶人來幫忙呀,不過沒關係,我們這邊人手多。”
話聽着像責怪,但語氣卻是撒嬌,聽着張三如同春風拂面,但張三早從陸曉東口中聽說過她的招數,不敢亂說話,憨厚地笑笑,把車廂打開。
小玲跟張三打完招呼,說罷收起了甜美的笑容,端起架子指揮員工運貨。
那些個大男人竟也聽她的安排,順從地卸貨,放上拖車,往裏間運。
張三心想,這女人可真是不簡單,跟半個當家主母似的,先前想着讓美人做收銀員真是短視,如果招個像這樣有頭腦有魄力的女人管超市,指不定三年能開兩家連鎖了。
小玲感受到張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轉過頭與張三對視,張三本來在走神,被她一個眼神嚇了一跳。
真是好厲害的女人。
“張總,咱們別擱冷風裏站着了,他們老員工了,幹活不會出岔子,咱們進去喝口熱茶。”小玲抿嘴一笑,伸出手作勢要攬着張三胳膊。
果然要使美人計了,張三心中警鈴大作,有了陸曉東打的預防針,他可不會上當。
“不了不了,快過年了,超市忙得很,我送完你們這邊,還要趕着去別家。”
張三在冷風中吹着,後背緊張地冒汗,他看着員工搬運的身影,心裏着急,快點,再快點,不知道這妖精待會還要設下什麼陷阱,自己快招架不住了。
盯着最後一件貨物搬上拖車,張三鬆了一口氣。
“張總,付主任說......”
“玲小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張三充耳不聞三步做兩步,關上車廂門,往駕駛座小跑過去。
乓的一聲,聽到一聲巨響,,張三感覺後腦挨了一下,眼前世界天旋地轉。
視野里轉過小玲的臉,還有員工圍上來的身影,他的眼皮像灌了鉛一樣,很快什麼也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