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蒼天問心
寧榮東街,槐園。
一向在寧榮府說一不二,生殺予奪的賈珍,在這槐園連門都進不了。
外面一個傻子,裏面一個楞丫頭,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裏,這是赤裸裸的挑戰他的權威。
心急火燎,怒火衝天。
終於等到林山、丁岳來到槐園,直接命令道:“這個傻大個判族,給我往死里打!”
“這?”
林山看着鐵塔漢子手持鐵棍,一臉兇相守在內門前,不解道,“看情形,他在守護內眷,打他?”
賈珍大言不慚道:“救人如救火,這個渾人守着門卻不讓進。”
想着當著下人家丁的面,顏面盡失,眼神更加惡毒陰狠:“把這個傻比給我廢了,往死里打!你們這個月的例錢,翻倍!”
“擅闖此門,殺!”
鐵柱一聲爆呵,渾身的各大肌肉隆起,身體緊繃,青筋暴跳,如蠻熊下山,惡狠狠的盯着左右逼近的林山、丁岳。
林山一個滑步欺身而上,“殺!”鐵柱一鐵棍帶着破風音爆向他砸來,根本不考慮打死打傷的問題。
林山早已發現,這鐵柱空有一身力氣毫無武技,進攻本是虛招靈動的側滑躲過鐵棍。
而右側卻空門大開,“嘭……”丁岳一根便夯在鐵柱背上。
當鐵柱的鐵棍又橫掃丁岳時,林山又一個虎撲,“嘭”又是一棍。
深夜的打鬥,怒吼,沿着街道,在寂靜的夜空,響徹寧榮街。
很快,引起了巡夜官兵的注意,趕赴而至。
“住手!”什長頭目爆喝。
“我乃三品爵將軍賈珍,見到本官還不見禮?”賈珍穩坐木椅,晃着腰牌,一臉傲然。
小頭目看到腰牌,心中將賈珍祖宗十八代罵個了遍。
這是頂着爵位的將軍,並無實權的腰牌。
但又實實在在是三品爵將軍,不得不先施禮,然後問道:“賈老爺這是要硬闖民宅?”
“爾等不知,此宅屬於我寧榮府?我等處理家事,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賈珍一個眼色,賴升摸出一錠銀子塞給巡防:“夜裏寒,各位官爺辛苦,去吃杯酒暖暖身子!”
“職責所在,賈老爺勿怪!無論如何,夜裏不得打鬥!”
什長收下銀子,叮囑一句便匆匆離去。
他也知道這種高宅大院,打死家丁家人,官府都不管。
賈珍剛欲再次下令,卻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這可是京畿精銳,不是幾個小城衛那般容易糊弄。
準備等精騎兵過去,沒想到隆隆的馬蹄越來越近,居然在槐園停下。
一頭戴山字無紗黑帽,身穿紫色圓領熊袍束帶,胯間按着一把雁翎刀的少年武將大馬金刀走了進來。
馮紫英乃京營實權神威將軍馮唐之子,也認得賈珍,上前道:“賈珍兄,深夜緣何在此打鬥?”
“紫英兄,家門不幸,出了逆子!”
賈珍故作一臉痛心,他的空殼子三品爵將軍完全唬不住這種五品的實權將軍。
“我問的是,你緣何在此?”
馮紫英面帶戲虐,問話絲毫沒有往日那種點頭之交的客氣,賈珍臉色一沉:“我處理家事,難道還要給馮將軍彙報?”
“賈蓉並不在槐園,蓉太太一人在內宅,你不懂得避嫌??!”
馮紫英一臉譏諷,隨後一聲爆呵,“奉順天府尹令,將賈珍帶走!”
“???”
如同晴天霹靂,所有人腦瓜子嗡嗡的。
賈珍更是如遭雷殛,驚愕道:“順天府尹,抓我?”
“你被捲入柳國丈大案,這是萬歲爺欽點案件。”馮紫英冷聲喝道,“帶走!”
賈珍原本狂熱的心如同一桶冰水澆下,由外而內透心涼。
審案過程,馮紫英也全程聆聽,對賈蓉生出幾分欣賞,好意提醒道:“告訴內宅之人,賈蓉無事,配合調查完便可回家,無關人員都散了!”
賈珍一直憋着的一股氣,此刻如泄氣的皮球,頓時癱軟下來,止不住的篩糠發抖。
他本能不信,柳國丈案件能牽涉到他。
好在他乘着馬車而來,被官兵粗魯的裝進馬車,向順天府衙駛去。
秦可卿等人也聽到了馮紫英的提醒,頓時魂體歸位,潸然淚下。
“蓉奶奶,你不聽大爺的話,還要開門?”
晴雯也是大舒一口氣,忍不住促狹道,“哼哼,大爺回來……你肯定要挨打的!要我隱瞞嗎?”
這便是賈府丫鬟的視角,從小到大,在各種嚴苛的規矩中,一路打罵,卻頑強的長大。
“不用!做錯了事,就要承擔。”
秦可卿搖搖頭,洞穿虛空般看着順天府的方向。
眼中噙着淚,卻笑靨如花。
……
順天府衙。
賈蓉一番神操作下來,徹底解脫嫌疑,反而從被告變成了苦主,如此反轉讓周居正也驚異不已,而戴權也對此少年有所欣賞。
“蓉哥兒可知,一個時辰前,你被賈府除籍了!”
戴權陰柔的笑着,“也就是說,族門不容,便是天地不容,有此污點,你將無緣於功名。”
“球攮艹的,我被賈珍開除了?”賈蓉愕然間不忿道,“也罷,反正我已自立門戶,這樣腐朽頹敗的家族,真是惹下潑天大禍,也累不及我,不要便不要吧?!”
按書中演進,賈府遲早是要抄家的,早點出來更好,進不了朝堂也無所謂。
憑着前世的經驗,還不隨便這大乾做個富家翁,再娶幾個金釵,和和美美,自由自在,豈不痛快?
薛寶釵,品格端方,容貌豐美,理智而無情,卻是個心裏藏奸的,那要看碰到誰?!天下或許只有我能征服她,收了。
薛寶琴,才是紅樓第一美女啊?!收了。
史湘雲,蜂腰猿背,鶴勢螂形,憨憨的,好玩,收了……
妙玉,一個空靈的半出家人,也太慘了,居然被強盜悶香密道玷污,收了吧,也算是救贖。
香菱,好好的一個小姐,碰到薛蟠這種粗魯腌臢貨,太凄慘了,獃獃的,收了,也是救贖。
還有尤二姐、尤三姐,都死的冤枉,姐妹花現在乾乾淨淨的並未染指……也收了吧!
已經不少了……
只是,按適齡來看,只有妙玉、二姐、三姐芳齡正好,正是‘花開堪折直須折’的採擷年齡,其他的都太小了,還要養着……
嗯。為啥把黛玉放在最後?反正年齡還很小,主要是這個丫頭最難搞,簡直是為情為生、為情而死,要花大心思,估計就是最近半年回揚州,看看吧?
帶着我的女人,乾脆搬到呂宋島或者寶島當個島主,管他大乾天塌地陷的。
看着賈蓉一臉無所謂,甚至嘴角彎出莫名的笑意,戴權訝然間不禁笑了,他哪能想到,這麼短的時間,賈蓉居然完成人生規劃。
“呵呵,你個蛆蟲果真是個忤逆不孝的!”
戴權又充滿了好奇,“像國公府,外人削尖了腦袋都擠不進進去,你緣何想出來?”
“或許,稍後賈珍招供了,或許,他能給你們答案。”
“蓉哥兒,你是如何做到讓柳黑狗說實話的?”周居正一臉好奇。
如果沒有賈蓉從柳黑狗撕開一道口子,此案定成為一件冤案,甚至,明知此案有蹊蹺,除非周居正發現端倪,鐵了心的審個水落石出。
而如此輕鬆的讓原告說實話,簡直不可思議。
如果說賈薔交代,或許是被兄弟感動,或許已然撬開了口子,便潰不成軍,但柳黑狗的問話,的確充滿了好奇。
“唉!架不住我的人品好啊?!”
賈蓉的催眠術如同雙刃劍,甚至被世間不容,便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這樣冰心無垢,乾乾淨淨的一個人,簡直是神邸般的存在,他怎麼忍心欺騙?”
“呸。”
周居正和戴權同時一臉鄙視。分明寫着,“我信你個鬼!”
“其實,這是我在江湖偶爾得到的‘蒼天問心’秘技,心中有愧不說實話,怕遭天打五雷轟。”
周大老爺心思倒是活泛起來,這個時代有許多怪力亂神無法解釋,如果這賈蓉能有讓犯人說真話的本事,所有疑難案件豈非勢如破竹?
“真的?!難道和他問話方式有關?稍後便試試!”周居正暗自決定。
賈蓉暗忖道:“如果外人知道我有讓人說實話的本事,豈非人人敬而遠之?此術不到萬不得已,再不可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