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似是故人來

在伊然之前，也曾有一個人深刻地改變了我，那就是祥子哥。

1998年的暑假，在一中的球場見的那一面，我被他狠狠訓了一頓。換做別人，我一定會杠上幾句，說不定還會打起來。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說我，我一點脾氣都沒有。可能是我確實沒用心踢球，被人看穿了，心裏感到有些羞愧吧。

見我不做聲，他的語氣也緩和下來。他走近了對我說：“你個頭比前鋒高，完全沒必要急着起跳。首先要卡住身位，判斷落點，你是後衛，不一定非得爭到球，讓對方沒辦法舒服地完成動作也行。看起來你們誰都沒拿到球，打了個平手，其實就是你贏了。”

這理論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不過好像有幾分道理。

見我聽的入神，他乾脆撿了根枯樹枝，就蹲在沙地上畫了起來：“你們踢的八人制半場，兩邊都是331的陣型。站位比較死，基本沒有交叉換位，無論前鋒回撤拿球，還是中場后插上也都很少，絕大多數情況就是你和對方中鋒的一對一。你身體條件比他好，他腳下技術比你強，有擺脫能力，射門也有準星，你要防住他，首選的方法是什麼？”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說：“貼近他，上身體對抗，阻止他第一時間接球，不讓他舒服地拿球擺脫。”

“對。”他讚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加一條，盡量推他出禁區，越遠越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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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淬他們早都跑了，只有我還饒有興味地一直聽他說。就這樣，我們蹲着塗塗畫畫，聊了有半個多小時，直到他被他的隊友叫去踢球為止。臨走前他對我說：“我叫張瑞祥，就是一中的，你叫什麼名字？”

“陳耀陽，還在讀初中。”

“好好學，考到一中來，一起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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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在操場邊，一邊喝汽水，一邊看張瑞祥踢比賽。他們踢的是十一人大場，和我一樣，他也踢中後衛。他踢的很瀟洒，動作簡練實用，舉重若輕。對方前鋒比他高，也比他壯，但還是很難從他這裏撈到什麼便宜。看得出他是個挺有威信的人，不時大聲指揮或者鼓勵隊友，隊友們也都聽他的。我腦子裏想着他剛剛教我的，再看他在場上的踢法，感覺自己有些開竅了。

下次一定能把6班的前鋒給掐死，在校花面前好好出迴風頭。我心裏對自己說。半場踢完，張瑞祥他們這邊已經2：0領先，我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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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剛沖完涼，張淬就來找我了。“這麼熱的天，你跟祥子哥聊了這麼久。”張淬說。

“你認識他啊？”我有點驚訝。

“啊？你沒認出來？他家就住在前面那一幢，我們小時候在院子裏踢球，不就是他領頭的嗎？剛上小學那會，咱們被高年級的欺負，不是他幫忙出的頭嗎？你忘了？”張淬比我還吃驚。

他這麼一說，我慢慢把記憶里的畫面拼湊起來了。沒錯，就是我爸媽，還有大院裏的家長們一直念叨的祥子，聰明又有禮貌，成績也好、運動也強，小小年紀就懂得照顧人，全方位、無死角包圍所有其他小孩的別人家的孩子。難怪剛才一看見他就覺得眼熟；難怪他這麼訓我，我也只能乖乖聽着，這都形成思維定勢了。

張淬說，祥子哥的爸媽在上海做生意，小學沒讀完就去上海了。不知道為什麼，去年升高中又轉了回來，還住在原來那房子裏。可能是祥子哥讀高中太忙，天天早出晚歸，我們很少能碰面，所以互相沒認出來。

“別說祥子哥了，遲早有機會再見面的。趕緊去我家打幾盤FIFA。暑假都快過去了，沒時間了。”張淬急巴巴地催着我。於是我們剛用腳踢完球，又用鍵盤和手柄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