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番外 0里之外

(不是)番外 0里之外

我們都知道,這故事沒那麼容易完,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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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清楚了?”小艾問。他只背了個登山包,看不出一點要遠行的意思,倒像是個周末去郊外徒步野營的驢友,一臉輕鬆。孟小龍則是大包小包,如同每個返鄉的農民工一樣。

“想清楚了。”孟小龍說,“像你們說的,男人總得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在外面這麼多年,該回去了。太久沒有見到爸媽,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

身處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火車站廳,一時間我們都有些寂然。張淬已經先走一步,說是要回魔都拚命賺錢,早點把債給還了。“總不能讓你一直吃糠咽菜,還得擔驚受怕我是不是要跑路。”他對我說。我說我光棍一條,大不了把命抵給劉光遠,看他要不要。他說還是別了,到時候伊然還得找他算賬。

接着是孟小龍。他說比賽踢完了,算是還了艾伯伯一份人情債,該把另一份債去理清楚了。

還是小艾打破了沉默。他上前擁抱孟小龍,說:“事情處理完了就回來吧,艾記車行隨時歡迎你。你也知道,倆頭陀死活不肯搬去大房間,說小一點住着熱鬧。”

孟小龍點點頭,沒說什麼,和我們逐一握手道別。到我面前的時候,我說:“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孟小龍愣了一下,說:“對哦。”他又頓了頓,鄭重其事地伸出右手:“孟宏飛。”

“陳耀陽。”我也伸出右手,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十一月踢省運會選拔賽,市隊需要你,你是我們最好的前鋒。”

“好!”

我們目送他過了檢票口,匯進人群,消失不見。

“你們說,小龍能回來么?”大象憂心忡忡地說。

“會的。韋恆已經查過了,小龍說被他們打死的那個球員,自己有心臟病,小龍他們一夥只能算是故意傷害誘發心臟病致死。領頭的兩個抓進去關了幾年,已經出來了,其他人都沒什麼事,小龍根本連個案底都沒留,要不然,他還能自己回老家?”

我和大象面面相覷,然後左右一起打了小艾一拳。“這麼大事,也不早點告訴我們,害我們白擔心。”大象說。

“這不怕你們嘴不緊,漏出去么。”小艾說,“小龍的脾氣,球場上也能看出來,一點就着。讓他再多擔驚受怕幾天,教訓記得牢一點。”

“難怪你還是勸他去自首,給大象作證,原來早就知道他沒事了。”我說。

“還真不是我,是胖頭陀勸他自首的。他們都是漂泊在外的苦命人,能說的話還多一些吧。”小艾一把抓起背包背上,“我的車還有一個多小時呢,找地方喝一杯?”

**********

我們在車站的茶室坐下,要了幾瓶啤酒,隨意地喝着。

“找到伯母的話,替我們問個好。”我沒話找話。

大象打了我一下:“傻啊你!找到伯母的話當然是帶回來享福了,你不會自己去問好啊。”

小艾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都那麼多年了,人在不在都不好說呢。可有些事情,不管結果怎麼樣,總是要去做,不能等的。”

我明白小艾說這話的意思。他打算先去福建。我爸媽說,伯母應該是從福建那邊流浪過來的,說話帶點閩南口音,f、h分得不太清楚。但到底是不是,誰也說不準。

“那十一月的比賽,你回得來嗎?”大象插了一句。

“看情況吧。”小艾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我:“你呢?你想清楚了沒?”

我喝了口酒,默默地點了點頭。

小艾促狹地笑了,說:“我是問你,想清楚要不要來我車行,幫我看着店。”

我也笑了,說:“車行有兩位頭陀幫你看着,我一個文科生,能幹什麼。”

“他倆手藝是沒話說,可要說經營決策運籌帷幄,我還是看好你。”小艾說,“你那腦子,不好好利用起來就浪費了。”

“再看吧。”我說,“其實劉光遠也找過我……”

“哦,原來早有高枝,難怪看不上我這小廟。”還沒等我說完,小艾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搖了搖頭,說:“劉光遠說,他想和徐指導合作,引進他的足球學校。不一定直接搞專業的青訓,可以從興趣班做起。再把市裏的足球資源都整合一下,搞個俱樂部起來。現在先踢踢地區、省里的比賽,如果有可能的話,以後踢職業聯賽。他特別跟我說,他準備做球隊的投資人,但球隊一定就是市隊的名義,不是遠光隊,也不加別的贊助商名字。他還打算重建體育場。”

小艾和大象都有些驚訝。我在聽劉光遠說這話的時候,也挺驚訝的。劉光遠說:“不管是出於個人喜好,還是商業價值,足球現在都是一門值得投資的生意。恆大不就剛剛收購了廣州隊么?遠光沒那麼財雄氣粗,還玩不起職業聯賽,那我想換條路走,從業餘俱樂部做起,走人家歐洲百年老店走過的路。”

我記得小艾跟我說過,劉光遠是個有大格局的人,但我們都沒料到他的格局能有那麼大。

劉光遠邀請我去俱樂部任職。

“那不是挺好的!又是你興趣所在,又能發揮你的才華,這算的上是真人足球經理了吧哈哈哈。”大象興奮道,“不行不行,我得搶先寫個報道,我市的足球振興有望啊!”

“我還沒答應呢。”看着大象熱切的眼神,我有些猶豫,但還是說,“其實我懷疑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我現在覺得,自己不是一個能幹大事的人。”

小艾拍拍我的肩膀。“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該相信劉光遠的眼光。這麼多年了,他看錯過人,決策失誤過嗎?你行的。”小艾看着我說,“拿出你在球場上的霸氣來,那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小陽。”

又閑聊了一會,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起身,小艾從褲兜里掏出鑰匙,遞給我說:“差點忘了,你不是一直眼紅我的車么?拿去開着吧,可別給我撞壞了。”

我擺了擺手:“你給大象吧。旦旦大了,他們用車的地方多。”

大象笑着說:“你拿着吧。我見義勇為獎批下來了,報社還給我升職加薪。我都看好車型了,獎金一到手就去提車。”

我也就沒再推辭,默默接過鑰匙。

**********

快把小艾送到檢票口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面有人大叫:“小艾,等等我。”

回頭一看,是柳嫣,像個瘋婆子一般朝我們狂奔。“哎呀媽呀,可算是趕上了。”她好歹停在欄杆邊,一邊喘氣一邊說。

“想來送我也不至於這樣吧,又不是不回來了。”小艾說。

“誰說我是來送你的。”柳嫣一把攥住了小艾的胳膊,“我跟你一起走。”

大象和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小艾顯然也被嚇了一跳。

這時明華從後面趕來,也拿了個背包,給柳嫣背上。

“還愣着幹什麼,走啊!再不走開車了都。”柳嫣神氣活現地拖着小艾過了閘。

“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問明華。

“這丫頭,剛剛才說要跟小艾一起去找伯母,她就這脾氣。”明華轉頭對着我說,“這不是你早就策劃好的么?”

我苦笑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麼好。柳嫣和小艾已經上車,看不見了。

“走吧。”明華說,“坐我的車?有些話想跟你說。”

我也覺得有些話該跟明華說清楚,於是把車鑰匙交給大象。三個人魚貫走向停車場。

“謝謝你來踢比賽。”說要跟我聊聊,上了車明華又不說話,最後還是我先開了口。

明華還是沒說話,好像沒聽見一樣。我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隨着明華一起看向前方。

“謝什麼,踢的又不好,也沒起什麼作用,冠軍還是丟了。”又沉默了幾分鐘,明華終於說話了。

“不是這樣的。如果不是你,我們踢不贏遠光隊。再說,你能來跟我們站在一起,我就……”我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只能說,“我就很高興了。”

明華點點頭,不置可否。過了一會,他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說:“其實,踢遠光隊的時候,我一直在。”

“哦?”

“我在場外面轉了好久,想進去,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明華說。

這下輪到我沉默了。

“後來遇到豐伯,他來給你們,不是,給我們加油。他問我怎麼不進去,也不知怎麼想的,我就把我們打架的事告訴豐伯了。”

我等着明華的下文。

“你知道,豐伯的腳是在自衛反擊戰的時候瘸的。他那天跟我說,本來以為自己回不來了,是兩個不知道名字的戰友拚死把他拽下來的。可一轉頭,那兩個戰友,在反衝鋒的時候都犧牲了。”

“然後呢?”我問。

“沒然後了,豐伯就說了這些。”

車裏又沒聲音了。可我感覺這樣的安靜沒有剛才那麼令人難受。

“去四川的事黃了?”我換了個話題。

“還沒定,不知道。”

“說起來怪我,真是急火攻心才去找你打架。要不然,你肯定能去的吧。”這回我很誠心地說,“一直沒跟你道歉,對不起了。”

正好遇到紅燈,明華驚訝地看着我。“認識你這麼多年,除了球場上喊‘我的,我的’,沒見過你跟誰道歉。”

“常常想說來着,我知道自己老犯錯。可該說的時候,總是開不了口,我就是個這麼操蛋的人。”

“算了,這事我做得也不地道。”明華說,“你和伊然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音信都斷了。又不知道她在英國的電話,發郵件發qq消息從來不回。”

“那你不會去英國找她啊?”

去英國……我還真沒想過這事。

“要去趕快。”明華說,“援川的幹部名單馬上就出來了,說不準什麼時候我就走了。要真去了四川,還得拜託你幫忙照顧我爸媽。想來想去,我也就你這個朋友能託付家事的了。”

“你真要去啊?”我還以為明華之前跟我說沒定是在安慰我,“那你還讓柳嫣跟小艾出去。”

“她那麼大了,出去走走,見見世面,挺好的。”明華說,“再說,真要找老公,小艾比你靠譜多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放心吧,會照顧好伯父伯母的。沒影響到你錦繡前程就好。”

“你只想我去災區是為了鍍金陞官,就沒想過我是真打算去為災區人民做點實事?”明華嚴肅起來,“是,這兩年是做了些灰色的事情,可該做的事我都做了,不該做的我也堅持頂住了。都認識這麼多年了,本質上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的。”

我默然不語。

**********

明華把車停在一邊。跟在後面的大象也停了下來,伸出頭看着我們。明華擺擺手,示意沒事,讓他先走。

“我知道,你覺得我是個告密的小人。你知道我是怎麼喜歡上的伊然的么?她早就知道你和胡蝶在校長杯決賽之後的事情,可她還跟我說,讓我不要宣揚出去,就當她不知道,免得讓你難做。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我從沒見過哪個女孩會這麼溫柔,這麼為別人着想。

“可我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所以我保持距離,甚至跟伊然連朋友都不做,深怕一不小心就陷入進去。可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她多為你操心。

“你和柳嫣的事,是我喝多了說漏,算我的錯。胡蝶來這找你,是伊然自己看到的。她就站在窗外,看着你和胡蝶抱在一起,你卻看不到她。她只能來找我。全市,她只能跟我說這事,你明白么?你知道她多傷心么?可是開始的時候她還在說:‘他們只是普通朋友,不會有什麼的。耀陽只是跟她吃頓飯,很快就會來找我的。’可是你就是不給她電話。伊然後來一直在哭,可等到你們定好的時間,她還是強作笑顏,打電話給你。

“我本來真的想,乾脆把你和伊然拆散算了,免得她那麼痛苦。所以才會去接上柳嫣,死皮賴臉去吃那頓飯。可是到飯桌上,大家都喝得有點多,我看到伊然看你的眼神,我明白了,她心裏想着的人只有你。我連一丁點的機會都沒有。哪怕你們分開,我也連一丁點的機會都不會有。你還不明白嗎?如果伊然這麼付出的愛情都沒有結果,她會對愛情絕望的。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是喜歡伊然,可我不能對不起朋友。我說要追伊然,只因為那是一個不能實現的夢,說出來了夢也就醒了。也是為了刺激你。我申請去災區,就是想離開這裏不再看見……”

我聽不清明華還說了些什麼。我靠在椅背上,一個人淚流滿面。絕望,不正是我現在的心情么?我多希望這一次,那一雙手會將我的臉輕輕抬起,吻干我的淚。可是沒有。她的心,還在我的心裏;而她的人,卻在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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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沒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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