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陷阱

迦勒底時間，中午11點前後。

“好累……”

搖晃着肩膀，【藤丸立香】走在回房間的走廊里。他剛剛在機庫幫忙來着，都是些體力活。最近機庫似乎在組裝什麼東西，神神秘秘的。

至於為什麼需要他這個人類最後的御主幫忙，只要看看這空曠的走廊，應該能明白一些。

“真靜啊……”

立香扶着牆，站了一會兒，品味着走廊的寧靜。一個多月前，也就是8月末的時候，這裏還很熱鬧來着。

為了拯救被燒卻的人理，迦勒底先後召喚了近百位英靈，成為立香的從者。由此，迦勒底消滅了憐憫之獸【蓋提亞】，避免了人類滅亡的未來。還在大大小小的亞種特異點奮戰，贏得了許多勝利。

這是建立在諸多苦難，特別是某個冠位魔術師偉大犧牲基礎上的勝利。直到現在，立香偶爾還會有“我當時是怎麼挺過來的”這樣的想法。

但這些戰鬥在迦勒底以外的人，或者直接說魔術協會和聯合國的人看來，十分難以理解。因為迦勒底阻止的大部分事件，是“即將發生的災難”。換言之，它們尚未對眼前的世界產生影響，又或是影響了，卻不被人察覺。

要讓外人去理解阻止人理燒卻有多麼艱辛，基本是不可能的。他們最多會拿起報告，感嘆一聲“啊，這個年輕人挺不錯”，然後津津有味地追究迦勒底的責任。

當然有責任。

反覆使用能改變歷史的“靈子轉移”，不斷打破“七騎英靈”的限制，召喚大量英靈從者成為戰力，全都是足以讓人蹲幾輩子牢獄的重罪。要不是達·文西反覆強調“拯救人理是事實”，迦勒底早就成肅清對象了。

所以，在全部特異點已經解決，時空穩定，魔神柱也全部擊破的現在，聯合國與魔術協會即將對迦勒底進行審查。為了避免嫌疑，迦勒底封印了靈子轉移的相關設備，並將召喚來的英靈一個個送回了英靈座。

結果，就有了這清凈的走廊。要在過去，從機庫到房間這段路，立香會被一堆人纏着不放。

“呼。”他搖搖頭，走到房門前。

無所謂，即使不被外人理解也無所謂。因為自己問心無愧，因為那些旅途並非虛假。他的所作所為，英靈們都記得。

這就夠了。

“啊，前輩，辛苦了。”

進屋前，立香看到了從另一個方向走來的【瑪修】。她一定是算好了時間等在這裏。

“嗯。你那邊還好嗎，瑪修？幫達·文西親整理材料，一定很麻煩吧？”

“我還好啦。”瑪修笑笑說，又摸了摸懷裏抱着的【芙芙】，“只是芙芙一直閑着，感覺很無聊呢。”

“芙……”

芙芙無精打采地甩着尾巴，立香也笑着伸過手去。芙芙挺起頭，好像精神了些。

這隻，看起來像貓但是尾巴卻像狐狸，耳朵又很長的白毛小動物，其實是和蓋提亞比肩的存在，有着“靈長類殺手”異名的第四獸，還救過瑪修的命。

不過知道這些的，在迦勒底只有立香自己。

“既然無聊，就到我房間裏歇歇吧。”

立香一邊說，一邊要開門，但他的手停下了。

“該不會……”

瑪修注意到了立香尷尬的表情，她同樣有點無奈。

果然，門自己開了。

“哎呀，御主，您回來了。”

是清姬，用一副妻子歡迎丈夫回家的笑臉，說著含糖量超標的話。

“不好意思打擾啦，我已經沏好茶了。”

桌邊立着【源賴光】，桌子上又是點心又是茶杯。她旁邊坐着【靜謐哈桑】，想迎上去，卻又退到一邊。

“御，御主，辛苦了。”她小聲地說。

立香苦笑着走進房間，這種場景已經上演過無數次，弄得自己都快學會察覺氣息了。房門根本防不住從者的靈子化，所以他隔三差五就能開門見驚喜。

而這三位就是驚喜最多的三個，要不為什麼她們會留到最後呢。

換平時，瑪修多少會說幾句。不過今天她不會去責備什麼。

因為……

“說起來，三位下午就要被送回去了吧？”

清姬沉下了臉，手中的扇子搭在額頭上。源賴光表情嚴肅，緊緊按住她的劍。靜謐兩隻手背在後面，搓來搓去。

三人的目光互相交匯。最後同時，認真地看向立香。

“御主！”

“請告訴我們！”

“送回的順序！”

順序？瑪修和立香都是一愣。這還要什麼順序？送回一個之後，也就是二三十分鐘的工夫就能送回下一個。

立香撓了撓臉頰：“有什麼意義嗎？”

“有啊！”清姬使勁揮着她的小拳頭，像是要哭出來，“在離開您之前，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分個高下！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當然，媽媽我一定會留到最後，對吧？”

源賴光用與清姬不同的平和語調說著。然而跟她處久的立香知道，這話里滿滿都是威脅。

【坂田金時】也是夠慘的啊。

“我覺得，讓御主苦惱，不好。不如咱們抓鬮決定吧。”

靜謐貌似提出了一個公平方案。但她說話的同時不停地給立香眼神，是那種楚楚可憐，讓人不由得會同情的眼神。

這孩子自從來迦勒底以後越來越腹黑了。

“三位，請冷靜……”

瑪修試圖讓大家好好說話。然而她們不會聽，只管盯着立香，大有決戰的架勢。

“這……”

叮——

就在立香想逃走的時候，牆上的對講視窗亮了，現出了達·文西的臉。

“啊，不好意思，藤丸君，打擾你們卿卿我我了。”

“沒有沒有！”立香簡直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走過去，“有事嗎，達·文西親？”

“嚯嚯，看來我救了你一命呢。好啦，你和瑪修到管制室來一趟吧。”

“出什麼事了嗎？”

達·文西壓了壓眉頭。

“恐怕是能牽扯到全世界的大事。”

*****

四個小時前，迦勒底檢測到了多個模糊的，疑似聖杯的反應。但是無法確定位置，甚至連是否真實存在也無法確定，就像是水中倒影一樣模糊。

三個小時前，迦勒底收到了魔術協會的消息。一句話概括，世界多地遭到身份不明敵人的入侵，時間和迦勒底發現聖杯反應的時間幾乎一致。

敵人出現得毫無預兆，主要目標是軍事基地。遭到偷襲的基地無一例外，迅速崩潰。士兵們不要說驅逐敵人，能活着逃出來都是萬幸。

立香和瑪修面面相覷。

“那個，達·文西親，你說聖杯我懂。身份不明的敵人……”立香聽得有些糊塗。

“具體來說呢？是哪個國家的軍隊嗎？或者某些魔術性質的存在？”瑪修也問道。

達·文西抱着胳膊苦惱了一會兒。

“很遺憾，就連天才的我，也無法找到合適的說法。你們還是直接看現場傳回來的圖像吧。播放出來。”

“是。”

兩個工作員一邊答應，一邊敲打些鍵盤。不一會兒，管制室半空的投影顯示屏上，就出現了一張張照片。

“這就是那些身份不明的敵人。”

把立香和瑪修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全都穿着黑衣，但怎麼說呢，那彷彿不是什麼衣服，而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

對，就像皮膚一樣，給人這種感覺。臉也是一團黑，完全看不清五官。

他們的裝備更讓人看不懂。有現代槍械，有冷兵器。有的乾脆讓人叫不出名字，看起來很先進的樣子，外形就和科幻電影裏的未來武器一樣。

落差如此巨大的裝備，集中在這些入侵者身上，怎麼看怎麼彆扭。

“這，這到底是……”

立香放棄了思考，疑惑的目光投向達·文西。達·文西回敬他的，同樣是不解的神情。

“就如你們看到的，這些入侵者的身份完全不明，甚至不像人類，使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加上他們能迅速對多處軍事基地同時發起偷襲，想必背後有着了不得的組織在運作吧？”

“那，現在各國的應對……”瑪修最後看了眼照片，焦急地問。

“最初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目前勉強算是僵持，但想翻身也很困難吧？”

達·文西指向照片。

“因為入侵者不僅數量眾多，而且是神兵天降。”

“從天上來的？”立香下意識地抬了抬頭。

“名副其實哦。據說是天上落下一道光，然後入侵者們就出現。這種入侵方法根本防不勝防，所以局勢仍然很不樂觀。”

“太糟了。這會不會和疑似聖杯的反應有關？”

“也許吧。不過我更在意的是……”

畫面變化了。照片分到左右兩邊，球形的世界地圖浮現出來。

達·文西指向最北部。

“一個超大的空間撕裂反應，在北極，兩個小時前發現的。”

“北極？難道說？”

立香和瑪修同時想到了某件事。達·文西會心地笑起來。

“哼哼，你們想得沒錯，那個撕裂反應非常接近特異點。換言之，該我們出場了！”

*****

這是魔術協會迫不得已做出的決定。要想打破現狀，就必須進入特異點調查。而有能力突入疑似特異點的，只有迦勒底，

得知迦勒底還剩下數名從者，協會與聯合國協商后，允許迦勒底再使用一次靈子轉移。只一次，徹底解決那個特異點。

一個小時后。

“藤丸立香，準備完畢！”

帶着清姬，源賴光和靜謐，立香穿好了魔術禮裝，前來報到。考慮到特異點不確定的環境，達·文西要他穿的是第五真說要素環境用禮裝。曾在第七特異點使用過，連神代的以太環境都能抵抗。

管制室里，迎接立香的是達·文西，瑪修，被達·文西硬拽來的刑部姬。

和一個好像很久沒露面的男人。

“福爾摩斯先生？”

“呀，這次也要辛苦你了，藤丸君。”

福爾摩斯一如既往地托着煙斗，露出自信而颯爽的笑容。只是這笑容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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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集中在面前的世界地圖上。立香注意到福爾摩斯的表情，那是發現了某些重大異常時的專註。

“有什麼問題嗎？”

福爾摩斯嘬了口煙斗。

“確實，有一些。畢竟這次的事件不僅突然，而且有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勁？”

“現階段只是推測而已……”

“好啦，別賣官司了。”達·文西有些生氣地說，“明明剛才你還告訴我來着。”

“因為我細想了想，覺得這不能算是推論……”

眼看福爾摩斯又要化身謎語人，瑪修趕緊出來圓場。

“那個，福爾摩斯先生。時間緊迫，還是……”

“嗯，有道理，華生。”

又嘬了下煙斗，福爾摩斯的目光落下，落在立香身上。

“直說了吧，我認為現在不應該突入疑似特異點。”

眾人一時無語。

“請問，這是為什麼？”源賴光上前一步。

福爾摩斯嘆了口氣。

“因為這可能是個陷阱。”

“陷阱？什麼意思？”靜謐也問道。

“字面意思。”福爾摩斯敲敲煙斗，“想想看，軍事基地遭到入侵，同時聖杯反應出現。兩個小時后，疑似特異點形成。”

和福爾摩斯混了幾個月，立香已經能跟上他的思路了，馬上反應過來。

“順序，反了？”

“沒錯。按照過去的經驗，特異點和聖杯反應就算不同時出現，至少在咱們這邊，也應該是先發現特異點，然後才是聖杯。”

“但這不是絕對的吧？”

“的確，不過這次就很不正常。”

福爾摩斯托住了下巴。

“那些入侵者出現的區域都能監測到空間傳送反應。也就是說，可以認為他們是直接傳送到各個軍事基地的。如果這和聖杯與特異點有關，那為什麼在如此密集的傳送進行時，沒有發現特異點，偏偏在攻擊開始兩個小時后，發現了‘疑似的’特異點呢？”

抬頭望了眼那旋轉的世界地圖，福爾摩斯的目光越發犀利。

“彷彿是敵人在入侵的同時，故意給我們反擊的機會一樣。”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畢竟這是從福爾摩斯口中說出來的判斷，如果你覺得有道理，那麼它八成就是事實。

“那，那咱們是不是該歇着？”

見沒人說話，一直沒吭聲的刑部姬小聲叨咕了一句。

“誰說歇着了？”

達·文西給了刑部姬一個眼神。刑部姬哆嗦了一下，頹廢地低下頭去。

“公主就知道……”

“就算咱們想歇，魔術協會也不答應啊。這個疑似特異點的確很像陷阱，但既然有能弄清入侵者身份的可能，就只能去嘗試了。”

達·文西用徵求的眼神看向福爾摩斯，福爾摩斯慢慢點了點頭。

其他人都明白什麼意思，馬上站直。只有刑部姬還是弓着腰。

達·文西高聲宣佈。

“藤丸立香，我以代理所長的身份，命令你前往北極的疑似特異點，收集情報。特別是關於入侵者的應對措施，然後消除特異點！”

“是！”

“清姬，源賴光和靜謐哈桑一同前往，刑部姬留下待命。如果那真是陷阱，咱們必須有能行動的其他從者。大家務必小心，咱們對那個特異點的情況一無所知，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清姬，源賴光和靜謐都點頭稱是，刑部姬是一百個不願意，拉着長音說了聲“是”。分撥已定，達·文西向管制室所有工作員發出命令。

“準備框體！各就各位！”

*****

與此同時，迦勒底外。

忘了說了，迦勒底基地位於南極，風雪是家常便飯。今天這個時候也一樣，不過天氣晴朗，風雪也不如平時猛烈。

離迦勒底很遠的地方，走着兩個人。

“啊，景色真好。”

是蛇影的Caster和Saber。Caster遙望遠處的迦勒底，心情愉快地說了句。

“看來我們沒有偏離太遠，Saber。”

而Saber的語氣，堪比這南極的溫度。

“能找到就好，開始吧。”

“沒問題，你儘管去，需要撤退的時候我通知你。等你找到管制室以後，我也可以天火支援哦。”

“想支援隨你便，但別礙我的事。”

說完，Saber握緊手中的刀，突然一個加速，朝着迦勒底飛奔而去。

“哎呀，真冷淡。”

Caster自言自語，笑着抬起手，從掌心裏升起三個火球，圍着他飄動。

“那麼就來看看，傳說中的迦勒底，有多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