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傾蓋如故

大年初六這一天上午十點，齊昊坐上開往鼎新廣場的公交車，車窗外道路兩旁高大的松樹都身披節日的盛裝，顯得喜氣洋洋。林州市三環以內禁燃煙花爆竹已經有四年時間，每年春節之前三環內道路兩旁的樹木都會裝扮得煥然一新，到了晚上流光溢彩，給這座城市烘托出傳統節日如夢似幻的美感。

鼎新廣場是東川省一家本地企業開發的商業地產項目，廣場集超市、百貨、餐飲、影院乃至美容美髮、兒童遊樂園於一體，是林州市民節假日休閑的好去處，它恰恰坐落在解放街999號，思考者書店位於它的五樓。

齊昊是個愛書之人，業餘時間不僅愛去圖書館，也愛逛書店，舉凡本地的慧心書店、全國連鎖的西西弗、鍾書閣，他都是常客，唯獨這家開在著名的鼎新廣場之中的思考者書店，別說他沒來過，甚至從未聽朋友、同事、同學提起過。

齊昊從鼎新五樓的扶梯走下來，一眼便望見右前方書店醒目的牌匾，牌匾是原木色，思考者書店那五個大字是神清骨秀的楷書，牌匾兩側各有一根和牌匾同色的圓柱，彷彿和牌匾出自同一棵樹。透過圓柱兩側的櫥窗，可以清楚看到書店內琳琅滿目的書籍以及咖啡區或獨自閱讀、或低聲交談的讀者。王迪正坐在咖啡區和他對面的男子聊着什麼，可能是為了彌補不能高聲語避免詞不達意，王迪配合上豐富的肢體語言，讓門外的齊昊看來甚至稱得上手舞足蹈。王迪對面的男子以聽為主，偶爾才接上一兩句話，那男子偶然一側頭，齊昊眼睛一亮，這不是程斌么，原來他和王迪也認識。

齊昊走進書店大門，徑直走向咖啡區，他來到王、程二人附近，輕輕打個招呼：“王大哥、程大哥，過年好啊。”王迪看到齊昊，臉上現出驚喜的笑容：“齊昊，過年好，歡迎歡迎啊，快請坐。”程斌也笑着說：“過年好啊，齊昊。”王迪接着問：“齊昊喜歡喝什麼？我去給你安排。”齊昊說：“謝謝王大哥，那幫我來一杯摩卡？”王迪說：“好好，你倆先聊着，我去去就來。”

看着王迪走向吧枱的背影，齊昊輕聲對程斌說：“真巧啊，程大哥，想不到您和我王大哥也認識。”程斌答道：“我倆已經認識六年了，剛剛他正在給我講前些天在體育館認識你和許超的經過，講得眉飛色舞的。”齊昊說：“王大哥球打得好，有時間我還得跟他切磋切磋。”程斌說：“他是資深愛好者了，十多年前他在BJZ大學讀書的時候，是他們學院的一號主力，他們學院成績最好的時候拿過Z大學的男子團體第四名，實力相當不一般。”齊昊說：“難怪我的水平和他還差着一截。”程斌微笑着說：“你們春節后哪天開始上班？”齊昊說：“我們是初十上班，程大哥您呢？”程斌說：“我是自由職業，昨天就開始上班了。”

這時王迪端着一杯香氣濃郁的摩卡走回來，輕輕地放在齊昊面前，問道：“你倆聊了點兒啥？剛才我光顧着給程斌講咱們打球的事兒了，還不知道你倆是怎麼認識的？”程斌說：“我倆是在F大學第一醫院的病房裏認識的，上次我幫忙送趙奶奶去住院，遇到齊昊了。”齊昊說：“幫忙？我還以為趙奶奶是您家親戚呢。”程斌笑了笑：“要不怎麼說咱倆有緣呢？在醫院的時候我聽王阿姨說起才知道你也是助人為樂。”王迪適時地接了一句：“都是緣分吶。”

齊昊舉目四顧咖啡區雅緻的裝飾，由衷的說了一句：“王大哥，

您這兒咖啡區裝修的真有品位。”王迪說：“還好還好，一會兒你喝完咖啡可以再去書籍陳列區看看，還有，叫王大哥顯得多少有點兒生分，你可以叫我迪哥，叫他斌哥。”程斌說：“叫我斌哥倒是沒什麼，叫你迪哥不是把書店老闆變更為出租車司機了嗎？”還沒等齊昊笑出來，王迪已經說道：“虧你還是碼字的，的哥只是作為某人向其他人介紹一種職業身份時用的稱謂，你要是坐出租車的時候，能管司機叫的哥么？要麼叫司機，要麼叫師傅，要麼視性別叫大哥大姐，要麼乾脆什麼都不叫，直接說‘請在前面幫我右轉彎’，對不對，齊昊？”齊昊沒好意思說對或者不對，只是附和地笑了笑。程斌倒是毫不介意，說道：“王迪就是喜歡咬文嚼字，我一句話就能引出他一段來，他不從事寫作，真是有點兒可惜了。”王迪說：“我是自認為讀書讀得不少，所以才越發不敢寫了，每當想動筆寫點兒什麼，腦子裏立馬會飄過前人針對類似的情境或者話題都寫過什麼，等我去過武漢黃鶴樓，看到那個擱筆亭，才明白了，不是我一個人有這種感受，李白那麼高的才華，看到崔顥題的詩都一時藏拙，何況是我呢？”程斌說：“你沒聽過那個段子么，古時候人們看的書都是豎版的，讀書人看書時看得若是快了，容易上下點頭，思辨能力不行的人往往容易認同書中的觀點。到了現代，書籍都變成了橫版的，看得若是快了，往往左右搖頭。你看書速度那麼快，不是正好否定書中的觀點，寫出點自己的觀點來糾正它。”王迪這次避而不答，對齊昊說：“齊昊，你等我給你拿一本程斌寫的書，你回家看完之後糾正糾正他。”還沒等齊昊答話，王迪就起身去了書籍陳列區。

齊昊對程斌說：“斌哥，真想不到，您原來是作家！”程斌說：“作家不敢當，就是一個碼字的，機緣巧合出版過兩本書。”齊昊說：“我可越來越佩服您了，斌哥，這職業時間多自由，還能充分發揮創造力。”程斌說：“這倆特點倒是真的，不過我也是運氣好，才把自己碼字的興趣變成了職業。”

王迪回來遞給齊昊一本書，齊昊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書名：《傾蓋如故》，再看作者署名是北方君子，齊昊說：“這筆名和斌哥真相配，我在醫院遇到斌哥的時候，第一印象就是溫文爾雅的君子。”王迪說：“齊昊回家有時間可以看看，程斌這本書寫得倒是不錯，符合我的胃口。”齊昊點點頭。

王迪等程斌和齊昊喝完咖啡，對程斌說：“齊昊第一次到我這兒來，咱們陪他轉轉。”於是三人起身向書籍陳列區走去。書店正門附近是暢銷書陳列區，一面背景牆上分列着社會科學、科普、少年兒童幾類書籍的暢銷榜單，展台上的書籍擺放得高低有致，既不會讓讀者在走路的時候把擺得高的書籍碰翻，又給人一種視覺上層次分明的美感。正門的左側就是三人剛才所在的咖啡區，而暢銷書陳列區的背後是書籍陳列區的主體，一個長方形的大廳中矗立着一排排原木色的書架，像圖書館一樣橫平豎直，讀者無論找哪個類別的圖書，都可以憑藉書架側面的標籤快速找到。再向里走，書架的盡頭還擺放着幾組桌椅，此刻已經坐滿了靜靜讀書的讀者。

三人在書店裏轉了一圈，又回到暢銷書陳列區。齊昊小聲對王迪說：“迪哥，你這兒可真不錯，以後我休息的時候得常來坐坐。”王迪說：“熱烈歡迎，咱們還可以先讀書，再打球，一靜一動，哈哈。”齊昊也笑：“一靜一動好，既鍛煉大腦又健身。”接着對程斌說：“斌哥的書我回去一定好好拜讀一下。”程斌說：“看完之後多給我提提意見。”

齊昊告別程王二人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讀起這本《傾蓋如故》，這本小說寫的是一個初入職場的年輕人耳聞目睹各類職場中人爭名逐利的種種場面，內心嚮往清白質樸、友善互助的職場環境卻屢次跳槽而不得，終於在一次年假旅行期間，在火車上邂逅一位價值觀相同並且剛剛辭職準備創業的職場前輩，兩人攜手創業終告成功的故事。

齊昊花了一天時間讀完了這本書，既為書中兩位主角的高尚追求而擊節叫好，又為他們跌宕起伏最終獲得成功的創業故事而感動。掩卷回味的時候心中一動，在腦海中回放一遍先後和程斌、王迪相識的場景，或許他們兩人的心中也和自己有着相似的感受，幾人的相識也是傾蓋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