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十五歲是同桌

安小姐見到李燁時候是他轉學到北城中學的那一天，當那個戴着眼鏡瘦地跟猴一樣的班主任讓他坐在最後一排時候，她甚至看不見最後一排的李燁。

“你好，請坐。”戴着眼鏡的李燁極其有禮貌。

“噢，好的，謝謝！”安小姐看了看李燁，又看了看身後，身後是垃圾桶和一些掃帚，緊挨着就是後門。

後幾排都是混世魔王不好好學習的，當然不包括李燁。李燁是不好好學習的，卻不是混世魔王，正值初二，個頭全班屬於是和前排女生一個身高了。安小姐當天就親眼見着後排的大個子整天欺負李燁，這時候李燁只是面紅耳赤，連忙手忙腳亂地取奪他的東西。

李燁被欺負這樣的情景幾乎每天都會上演，彷彿他們唯一的樂趣就是捉弄別人，只有這樣，才能在這班級後面一方天地才變得合群。

北城中學是鄉鎮中學，收的是大多是農民子弟，家長都是田地裏面刨光陰的，把學生往學校一塞就不管了，學生都在校外租房住，過度早熟接觸社會，因此不是打架就是欺負同學。

安小姐下午問李燁“你每天這樣受欺負，你咋不向班主任反映啊？”李燁彷彿對班主任不屑一顧。

“反映？我就不是讀書的料，你學習不好老師不管你的，我反正破罐子破摔，我算看透了，堅持初中上完我就不念了。”

說完，李燁把雙手往課桌上一放，腦袋枕在上面，轉過頭又對安小姐說“我剛開始就是第一排，班主任嫌我不好好學習，給我發配到這裏來了，我學校被人欺負，每次周末回家被我爸打，都習慣了，你知道我爸怎麼打我嗎？拿着這麼粗的繩！”李燁坐直身子一邊比劃着繩子粗細一邊沒心沒肺的嘿嘿笑兩聲。

安小姐又問道“那你怎麼不好好學習呢？你學習好了你爸不就不打你了嗎，你也可以去前面坐啊！”李燁又睡下去了，特別慵懶地說“我這人天生散漫，不喜歡這種循規蹈矩的生活，再說了，我爸那是一不高興就打我，跟我學習沒啥關係！”

安小姐看李燁昏昏欲睡，也不說話了，這時已經快上課了。

等到第二天最後一節課是學校安排的自習課，今天是星期五，上完這節課就放假了。這種課除了前面幾排好好學習之外後面的有看小說的，下棋的，聊天的，當然最後幾排的樂趣自然是捉弄李燁。

安小姐看見一個叫魏志強的大個子同學拿着籃球扔向李燁，李燁的頭結結實實挨了一下。安小姐看不下去了，轉頭說了句“你們有病啊！”她不幫不要緊。

李燁看到這一幕，不知怎麼的，他瞬間腦袋一熱，只覺得從來沒有這麼有勇氣過，他拿起板凳就朝着魏志強砸了過去，結果被魏志強躲過去。

安小姐看見這一幕都嚇傻了，趕忙想把李燁拉過來，只是好幾個人圍成了一個圈她怎麼都進不去，班上有的同學看不下去了，好多人一起努力把魏志強拉開了。魏志強被人拉着還使勁踹了一腳李燁，嘴裏惡狠狠地說道“小屁孩，敢跟我動手，我一指頭捏死你信不信！”說完再一腳把李燁的板凳踢到李燁身上，李燁臉紅脖子粗地沉默了一會，拿着他的凳子回到了他的座位，其他人也慢慢散去了。

魏志強是班級有名的刺頭，因此，沒一個人去找老師，也沒一個人安慰李燁，他們知道，李燁挨打習慣了，彷彿這就是個再平常不過的事。

安小姐看着李燁，心裏有股莫名的感覺，是可憐？是同情？還是惺惺相惜？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除了她自己，還沒碰見過如此悲慘的同類人。自從媽媽拿着父親所有的積蓄跟着別的男人走了，她就心裏認定自己大概是世上最悲慘的人了吧。

她趕忙一邊遞給李燁手帕讓他擦臉上的土，一邊說道“以後別這麼衝動，你又打不過人家，你別理他們就是了。”

李燁看到安小姐眼眶有點發紅，便問道“沒事，他們胡扯着呢，你別在意，以後你坐靠牆這邊，我坐外面，以後你也別幫我，我都習慣了，以後你受欺負了我護着你！”

安小姐聽完雖然沒說話，心裏卻有點想笑，這傢伙拎不清自己，他自己都整天受欺負，還想着保護別人。

這時候突然班主任楊富偉從門裏走了進來，指着後面幾排說道“自習課剛在後面打架的站起來！”李燁獃獃地看着沒敢站起來，魏志強他們也低頭不說話。楊富偉對着學習委員吳莉的方向問道“剛才誰打架？”吳莉站起來說“老師，是魏志強他們一排和李燁打架！”

李燁一看瞞不住了，只能站起來，魏志強看了看李燁，也站起來，接着他們那一排四個人都站起來了。楊富偉拿着一根竹竿走到教室後面，不由分說對着幾個人的頭和臉就劈頭蓋臉地一頓打。所有人臉上頓時有好幾道紅印子，李燁就更慘，剛被魏志強打了，又被竹竿抽到，臉上火辣辣的，腫的特別高。

安小姐是市裏面轉過來的，哪裏見過這種陣仗，這是要把學生往死里打啊。緊接着她便站起來對着楊富偉說道“老師，剛才是他們欺負同學，李燁才反抗的！”結果楊富偉冷笑一聲“兩個巴掌拍不響，打架還有理由了？你一個女生混在裏面是不是還有你的事？”不等安小姐回答，楊富偉接着又說道“你是不是閑的沒事幹，那你別坐了，站到放學！”

安小姐頓時無語了，這學校都什麼老師，自己剛轉學兩天就這樣，簡直無法無天了。別說市裡，就算縣城也沒有這麼體罰毆打學生的吧。

楊富偉可沒有管那麼多，衝著李燁和魏志強他們說道“我看你們一天天精力很旺盛是嗎？都拿上凳子給我站到後面來！”說完李燁他們一排齊現在後面，接着楊富偉又說道”現在，都給我單腳站着，把凳子舉在頭頂！”楊富偉好像還不解氣，往他們身上繼續抽着。

看着一個腳支撐不住的李燁，掄起竹竿就往李燁小腿上抽去，一邊罵道“聽見了嗎，另一隻腳抬起來，打架不是很有勁嗎？”看着誰一隻腳沒有抬起來或者板凳沒舉過頭頂，楊富偉就是一頓竹竿伺候。

大概過了十分鐘，放學鈴聲響了，楊富偉才對一行人說道“記住，下次打架小心着！”說完就走出了教室。

安小姐趕忙把李燁攙扶着扶回了座位，一邊問道“不要緊吧你，鄉里的中學老師打人都這麼毒的嗎？你還要不要緊？李燁一邊捂着臉一邊說“沒事，還能走路，放學了，你早點回家吧不用管我，我租的房子距離校門口很近的！”說完轉頭收拾起了書包。

安小姐看了看李燁，然後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教室。出了校門口她心裏有點於心不忍，“李燁再怎麼說也是為了我出頭才打架的，算了，回去把他送到住的地方再說吧。”心裏想着，安小姐便要準備返回教室，突然她看到校門口不遠的路燈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打電話。

那個身影赫然是她的班主任楊富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