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移樹（下）
龔總您好！我是老鍾，這邊有個事想請您幫個忙。”
“什麼事，您請說。”略帶江西口音的龔總客氣的回復。
“龔總，我原來住的老小區準備加裝電梯，要移棵大樹。你們小區三期綠化肯定要買樹，這棵樹就送給你們，但需要請你們幫挖走。您看行不行？”
“是什麼樹種？胸徑有多大？”龔總問道。
“黃桷樹，移栽到我們小區有20多年了，當時就是棵大樹。我拍了幾張照片，馬上發給您。”志民回復他。
龔總收到圖片后很快在微信上回復：“我到小區來看看”。兩人到現場查看后討論了費用及施工配合等一些細節就定了下來，移樹時間初步定在電梯施工進場前一周。為了保證移植后大樹能成活，龔總建議等開春後天氣轉暖再實施。
由於小區是兩個單元合裝一部電梯，有一定特殊性，設計院讓施工單位修改了兩次設計圖，直到3月底才審核通過。收到陳總消息，志民馬上聯繫龔總，計劃4月10日前進場移樹。
跟老季商量后又完成了兩項準備。一是請業委會對接社區后，由電梯施工單位將大樹旁邊的幾個健身器材拆除，送到社區另作安排。二是在業主群里通知移樹配合事宜。
各位業主：初步計劃下周進場施工，現將有關事宜通知如下。目前正在跟施工單位確認移樹安排。我們會根據施工實際需要，將相關車輛的車牌號統一提供給隔壁小區物管，施工期間影響車位的相關車輛均到隔壁小區內停放（具體停車區域請聽從隔壁門衛安排），請大家提前知曉並給予配合！
誰知周六忽然接到龔總的電話，讓志民另找單位移樹。
“我很不好意思，帶園林公司的人看了現場，由於你們小區入口的門洞太低，進不了大型吊車，全靠人工挖樹報價6000元。我公司給我的權限只有3000元”
“什麼？您當初來小區看過現場，不是說的好好的。我也跟業主們報告了，現在沒法讓大家又來分攤這筆費用。而且，都馬上進場了，我臨時到哪去找其它的施工單位？”志民有些崩潰！馬上給電梯公司的陳總聯繫，看他們能否來移樹。
陳總笑着回復“鍾老師，我們來就只有砍樹。挖出來也沒什麼用，最好是找開發商”。
“廢話，這個還需要你來說！”志民在心裏暗罵。口中卻回他“不行不行，不能砍！園林局要處罰，業主也不會同意”。
問了一圈都不行！想來想去都沒則。志民只有繼續打給龔總爭取：“龔總，這事還得您來救場。您看這樣行不行？原來說好的你們挖樹並恢復地面，現在我找人恢復地面，你們只負責挖出來。大車進不了小區，我聯繫平板車來轉運出去。麻煩您再多找幾家單位，跟你們做生意的園林公司，你們肯定可以再壓壓價……”
龔總有些勉強的回復說“那我再跟公司爭取一下，另外再找找其它單位，看有沒有報價更低的”
“謝謝！這次拜訪一定要支持！您很清楚，我也一直很支持您的工作啊”志民着重提高了最後這句話的音調。
第二天中午，龔總帶着輕鬆的語氣來電：“老鍾啊，經過我向公司的全力爭取，同意把樹的進購價提高到4000元，我找了另一家小一點的公司，他們同意按這個價來移樹。您放心，他們也是很專業的”
“龔總，就說好了。電梯裝完我一定請您喝酒！”志民感激的承諾道。
4月10日一早，3名園林公司的移樹施工人員按約8：00進場。小區車輛已大部開走，大樹旁邊的幾件健身器材前一天已經拆除運走，原放置的分類垃圾桶也盡數移到牆邊。
志民也一早趕到小區，跟移樹施工人員交待了注意事項：確保人員和作業安全，爭取當天能完工，若有需要及時溝通，現場請老季協調。
繞大樹觀察一圈后，施工人員敏捷攀上大樹枝頭，開始用手工電鋸修枝（方便裝車拉出小區門洞），花費了三個多小時，過長的樹枝才基本修整結束。大樹根部的土圍先用人工挖了幾鋤，感覺進展太慢，找來一輛小型挖機，開始清除土圍和挖樹。
刨開地面的泥土，黃桷樹粗壯密集的根部顯露出來，經歷20多年的生長，這些從樹榦向周圍蔓延的根緊緊抓住泥土，要想繼續向下挖掘變得十分困難。保留了部分主根，其餘的不得不一一切斷，再繼續朝下掘進。
最後要將大樹從地里拔出必須配合機械。移樹施工人員這時又調來提前約好的一輛5噸吊車，先將大樹用繩捆綁好，固定在吊勾上。再繼續用人工掏挖大樹根部的泥土。
這時突然傳來一陣嗡嗡聲，接着就飛出幾隻蜜蜂，在移樹人員身上盤旋，拍掉一批后又飛來更多的蜜蜂，並開始叮咬攻擊在場人員。大樹下面有蜂窩？現場指揮馬上指示移樹人員找來一摞報紙堆放到大樹根部，用點燃后的濃煙驅趕蜜蜂。
吊車反覆啟動終於將樹拔起，大樹偏向一側，但還有一些根連着地下。根部下面果然有一個大型蜂巢，大批蜜蜂受到驚擾也飛了出來，挖樹人員繼續點火用煙驅趕。並伸手從樹根的底部掏取出幾大塊浸滿蜜汗的蜂巢，裝了滿滿的一盆。
施工人員繼續清理根部泥土，將連着地下的樹根悉數切斷。吊車把修過枝的大樹徹底拔起，放到了一旁的平板拖車上，稍作固定，拉出小區。
下班來到小區，看到略顯空曠的院落，地面上還留着未回填平整、佈滿殘根的樹坑和散落一地的枝葉，聽到住戶敘述當天移樹的情節。志民有些難以名狀的情緒湧上心頭！電梯工程還未正式進場施工，自己所經歷的種種也如這棵大樹一般無端遭受傷害，還有那傾覆的巢穴和四散的蜂群。此生意味着彼滅，這就是自然界不變的法則么？
院落大樹的場景今後只能留存記憶中了！期望這棵大樹還能保有旺盛的活力，在另一片更開闊的天地獲得新生。對無意打擾但竟毀掉家園的蜂群，志民只能在心裏默默地祈禱：對不住了，蜂王和那群無畏的工蜂，希望在另一個平行宇宙仍有大樹庇護你們的家園，可以繼續過着田園牧歌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