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菩提寺
谷翎帶着司空白羽趕往地圖中的太阿村,一路上倒也平平安安,並沒有遇到前來追殺的敵人。
眼前是一座大山,南北走向,連綿不斷,中山有峰,似是突然拔地而起高聳入雲,氣勢不凡,從山下望向山頂,卻有一番祥和之氣縈繞。
“此山是這一路走來最巍峨大氣的一座了!”谷翎由衷感嘆。
“東方景寧山,西北大羅山,西南太華山,這三座是天下三大佛教名山,眼前正是西南第一山太華山,年少時有幸跟師尊來過此地。”司空白羽緩緩說道。
“太華山……菩提寺的所在么?聽說菩提寺可了不得!”
“那是,這菩提寺乃當今天下佛門領袖,相傳千年以前,一位法名弘德的雲遊僧路經太華山,在此地一棵菩提樹下打坐參禪,恍惚中似聽到虎嘯龍吟,見天邊霞光十色,弘德瞬間猶如醍醐灌頂,遂長身而起,在此地開始築壇講經。”
“後來隨着弘德和尚講經時間越來越長,收了九名親傳弟子,還有上千信眾,無論颳風下雨,講經從未間斷。一日下雨,和尚照常講經,只見落下的雨滴化為漫天蓮花,明明是雨天,經壇卻是出現五色的祥光,萬丈光芒衝天而起,震動天下!”司空白羽繼續說道。
谷翎聽得津津有味。
“竟還有此等事,真是不可思議!”
“傳聞而已,誰知是真是假。”
“這已經超乎普通人類了吧?”
“如此異象自然也引起了朝廷關注,皇帝認為乃是祥瑞之象,於是召見弘德進宮講經,后讚歎不絕,稱其禪法悟盡,玄功大成,並頒賜敕建菩提寺,自此這菩提寺更是有了天下禪宗之名!”司空白羽興緻勃勃地講道。
“原來如此,那得好好見識見識這天下禪宗有什麼特別之處!”
“正好,終於可以來看望故人了!”司空白羽長出一口氣。
谷翎頭前帶路,從地圖上看,翻過太華山,便離太阿村不遠了。
一路踏過不知多少個石階,終於來到寺門口,這麼多年,菩提寺依舊香火旺盛,香客絡繹不絕,整座寺廟氣勢恢宏,莊嚴肅穆。
站在寺門口回頭望,一陣山風吹來,吹得一棵棵大樹倒向這座千年古剎,大有萬佛朝宗之勢。
寺門上掛着黑底金框金字的“菩提寺”,一間正門兩間側門皆是硃紅色。
越過大門,左右兩側為鐘樓和鼓樓,鐘樓懸挂一口巨大銅鐘,上鑄有“**常轉,佛日增輝”八個大字。
再往裏走便是天王殿,供奉着四大天王。
院中的一棵高榕樹引起了司空白羽的注意。
那樹約十丈高,枝繁葉茂,覆蓋著很大一塊區域,樹下跪着一個小和尚,面朝天王殿,雙手合十,雙目緊閉,僧袍隨風擺動,小和尚身體也隨風前後擺動。
“妙啊,看似無意卻又與天地相合,這菩提寺果然是天下第一寺!一個小和尚竟有如此意境。”司空白羽感嘆。
這時從天王殿走出一位中年和尚,在小和尚面前停下。
“法相,你可知錯?”中年和尚開口。
“弟子不知。”小和尚答。
“佛法說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可若是執着於無,怎能識得妙有,又何以正法?”小和尚雖跪倒在地,但語氣不亢不卑。
司空白羽聽后才明白,原來這名叫法相的小和尚是在講授佛法時被罰了,於是大步走向高榕樹,谷翎緊隨其後,面向中年和尚而立,
雙掌合十,施了一禮。
中年和尚還禮,但面有疑惑。
“見過大師,方才這小師父所言,確不無道理。”
司空白羽雖是路痴,很少出山門,但年少時也跟隨師尊林隱之到處遊歷,更是在菩提寺住過一段時間,翻閱過一些佛法資料,略有自己的一些見解。
“施主也懂佛法?”中年和尚問道。
“在下略有拙見,當然不敢與大師相提並論。”
“哦?願聞其詳。”
“方才聽小師父所言,定是在有和無的關係上與您出現了偏差,在下認為,小師父所言有理,佛法中所謂的無,只是為破除執念的參究,並不可實執,想要悟盡萬法,還得識得世間妙有。”
“這只是在下一點微末見解,若有不當之處,望大師海涵!”司空白羽致意。
跪在地上的法相小和尚此時抬頭望着眼前這位灰袍儒士,眼中儘是感激之色。
那中年和尚嘴角抽了抽,似有些生氣,而又很快恢復平靜。
“阿彌陀佛!施主可能是誤會了……法相自然是悟性非凡,可剛剛貧僧問的是否知錯指的是……早課為什麼偷偷睡覺!”中年和尚最後一句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轉頭瞪着法相小和尚說道。
法相小和尚瞬間打了個冷顫,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尷尬地笑着低下了頭……
司空白羽也是一臉尷尬神情,看看中年和尚,又看看法相小和尚,不知說什麼好,身後谷翎捂嘴偷笑,似看戲一般。
“白羽?”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司空白羽聞言側轉過身,只見一位身着一身灰色海清的和尚,年紀與他相仿,約莫五十多歲,手握一串菩提子念珠,正望向他。
“慧能?”司空白羽面露驚喜之色。
正是現任菩提寺的都監,慧空方丈的師弟,慧能大師,平日負責寺院戒律監察,為人剛正,不怒自威,寺里眾僧對其又敬又畏。
兩人疾步向對方走去。
中年和尚看見慧能大師,連忙拉起法相小和尚一齊行了一禮,同時心中驚異,往常的慧能大師不苟言笑,今日看到眼前這位儒生,卻難掩激動之色。
“覺真師侄,這位是逍遙宗司空白羽長老。”慧能大師介紹道。
“原來是司空長老,失敬失敬!”被喚作覺真的中年和尚連忙行禮。
逍遙宗雖歷史不及菩提寺悠久,但其門內高手如雲,人才輩出,底蘊豐厚,宗門以從道法中參習修鍊之術,傳說創派者玉真祖師功參造化,德配乾坤,后飛升成仙,為世人所景仰。
“覺真,帶着法相下去吧,我要與老友一敘。”慧能大師吩咐道。
覺真帶着法相分別向二人施了一禮後退下。
身後谷翎卻是心中震驚不已,這自稱司羽的救命恩人竟是逍遙宗的六長老司空白羽,天下第一毒王,難怪當初連面都沒露,就用毒無聲無息就制伏了奉天府的兩位殺手……
司空白羽轉頭對谷翎說道:“你也可以四處轉轉,往前走是大雄寶殿和後殿,這裏有很多得道高僧呢。”
谷翎聞言施禮退去。
司空白羽打量着慧能,調侃道:“一別三十餘年,你都從個小禿驢變成老禿驢了……”
“哈哈哈哈,你不也從一個英俊青年變成了猥瑣大叔?”慧能也毫不示弱。
司空白羽擺擺手,問道:“慧空師兄還好嗎?”
“方丈師兄前幾日會見了一位客人,好像是來自天一閣,之後交代了寺內事物,便閉關去了。”
“哦?”司空白羽若有所思。
“走走走,廂房喝茶!”慧能輕拍司空白羽手臂。
兩人邊走邊說笑,偶爾遇到寺內弟子,慧能便收起笑臉,一臉嚴肅的模樣,司空白羽見狀不禁失笑。
到了廂房,兩人入座,侍者奉上兩盞清茶。
司空白羽曾與師尊在菩提寺小住,當時結識了這位慧能和尚,兩人最是投緣,經常一起練功聊天鬧騰,連睡覺都非要擠在一起,兩人的足跡遍佈菩提寺每個角落。
慧能犯錯被罰跪香的時候,司空白羽也陪其一同跪着,有時候跪不住了,便起身要拉着慧能偷跑,慧能卻每次都嚴詞拒絕,一直堅持跪完才罷。
林隱之帶司空白羽離開菩提寺之時,兩人都依依不捨,後來也因種種原因再未相見,正可謂,世情難料,知己難尋。
兩人回憶起年少時光,感慨不已。
當說起逍遙宗變故之時,慧能拍案而起,冷哼一聲!
“袁三運再膽大包天,也不敢悍然向逍遙宗長老發起攻擊,而逍遙宗明顯被某一股勢力牽制,這背後絕不簡單!”
“想不到你六哥那般天縱奇才,卻如此悲慘,阿彌陀佛……”
“不瞞你說,此次奉二哥之命下山,就是為了找到六哥,重回逍遙宗,查清楚當年之事!”司空白羽說道。
“理當如此!若有需要老兄弟之處,盡可開口。”慧能拍拍胸脯。
此時的慧能,倒不像是菩提寺的得道高僧,更像是一位義薄雲天的江湖俠客。
“還有一事,方才你所說慧空師兄會見了天一閣的客人,可是天一閣閣主葉青魂?”司空白羽問道。
“那人騎一匹白色老馬,年紀不大,手握摺扇,時不時自言自語,可看上去倒是比你還儒雅幾分呢。”
“那便是他了!這葉青魂不在北茫山好好待着,竟然親自下山到處跑,怕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聽司空白羽這麼一說,慧能蹙眉,想起方丈師兄送走葉青魂后便匆匆閉關,其中定有隱情,倒也一時想不出來頭緒,便不再去想。
兩人天南地北暢談許久,從這些年的經歷到修鍊心得,再到天下大事,無話不談。
直到用過齋飯,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慧能和尚吩咐侍者收拾出兩間廂房,供司空白羽和谷翎住下才離開。
谷翎雖知道了司空白羽的身份,似乎有了一些顧忌,這時正在後者門口來回踱步。
“小子你走來走去煩不煩,有事進來說!”司空白羽聽得不耐煩地說。
谷翎停下腳步,伸手“吱呀”一聲推開房門。
正想開口說話,司空白羽抬手打住。
“小子,可願拜我為師嗎?”司空白羽開門見山。
一直以來除了六哥江湛廬,就只有他還沒有徒弟,可能是自己眼光太高,尋常人他根本看不上,可這一身本事總不能將來帶進棺材吧!
這次下山與這年輕人一路同行觀察,雖嘴上有些毒,但聰明,性格堅韌,仁厚,禮數周到,對其頗為滿意,遂生了收徒念頭。
而谷翎一臉錯愕,自己也早有拜師想法,卻一直都不知如何開口,眼下見司空白羽毫不矜持地主動提出,讓他措手不及。
“怎麼?不願意么?”司空白羽看到谷翎發獃,忍不住問道,要是自己主動收徒卻被拒絕,那這張老臉怎麼掛得住?
“沒……沒有,求之不得!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谷翎回過神來,連忙跪地磕頭,之後手忙腳亂倒上茶水給師父敬茶。
“條件有限,就此禮成,等將來回到逍遙宗,當著你那幾位師伯的面,再好好的舉辦一場拜師禮!”司空白羽欣慰點頭,笑着說道。
“拜入為師門下,就是入了逍遙宗的門,你先下去休息,之後教你宗門門規,還有為師的絕學。”
“是,師父,弟子告退!”谷翎應聲退去。
退到院中已欣喜若狂。
他自小便於父親相依為命,而父親在一年前死於非命,扔下他孤零零的一人,至今都未查出兇手下落,如今得一良師助力怎能不興奮。
房中的司空白羽則已盤坐在床榻之上,雙手結印,閉目修鍊起來。
這佛門聖地靈氣雖不及逍遙宗所在的扶風山,但卻匯聚着龐大的信仰之力,正是感應紅塵萬法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