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朽龍過江,煙鎖沉月(中)
“唐宗主,還望節哀,對於月華阿姨的遭遇,我非常抱歉。”
唐嘯正坐在天斗城太子殿的會客室,而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名容貌儒雅的青年男子。
此人,便是這座大殿的主人,天斗帝國當代太子,雪清河。
雪清河身着一件簡約乾淨的潔白魂師長袍,舉手投足之間流露的氣質令唐嘯不由得回憶起一位故人——雪清河的老師。
但值得慶幸的是,唐嘯很不喜歡那個精於算計的傢伙,特別是在對方選擇出手打壓復出的昊天宗以後,他心中對那人的厭惡便達到了歷史性的極點。
這種惡感,現在被唐嘯巧妙地轉移到那人的弟子身上。
而這種負向感官的疊加,支撐着不擅長表達內心情緒的唐嘯更加自如地表現出應屬於受害者家屬的不滿。
唐嘯隆着眉峰,沉聲喝道:“客套話就不必多說了,你最好能給出一個令我滿意的解釋,否則——”
他拉長聲音,控制着強橫的魂力壓向雪清河,同時從魂導器中取出唐月華的書信,遞向雪清河。
雪清河不禁悶哼一聲,規整的坐姿也有些失形。
“殿下!”
被雪夜大帝派來的在形式意義上保護雪清河的兩名魂聖供奉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但他們腳下的指向卻都是朝着門外。
天斗皇室是真的落魄了,居然派來了兩個小丑……
唐嘯在心底如此評判道。
要知道,魂聖級別的魂師在封號斗羅的眼中,就猶如孩童腳下的螞蟻,是被隨意踐踏的存在。
而這兩個魂聖因畏懼唐嘯而生的舉動不僅暴露了他們的不忠與淺薄,同時也是那樣的可笑。
“無妨,唐宗主,您這封信?”
雪清河微笑着抬起右手,示意那兩人無事發生,移向唐嘯的視線里摻着令唐嘯厭惡的冷靜、寬慰,以及理解。
唐嘯冷哼一聲,收回了魂力,他是來查案的,而並非在沒有證據作為立足點的前提下胡亂鬧事的。
無端的發泄只會使宗門當前堪憂的處境墜入更為無力的深淵。
天斗帝國的太子,為人處事勉強還算出色,就是身子骨弱了些。
雪清河調整好坐姿,然後雙手接過唐嘯遞過去的信件,將那封被摺疊的信書小心翼翼地展開,開始閱讀。
雪清河的閱讀速度很快,目光掃動不過十息便回歸平緩。
雪清河先是將手中的信紙折回原樣,然後雙手各捻着信件的一角,頗為敬重地將其遞還。
唐嘯見狀,接過信紙,他的神色稍稍舒緩,但在下一刻,唐嘯便再度擺出那副兇悍的表情盯視起雪清河。
雪清河臉上的誠懇並未因唐嘯的面色變幻而生起任何波瀾,語調溫和:“唐宗主是聽說了那天我在朝堂上的發言了吧?但清河當時也是迫於形勢,無奈為之。”
“唐宗主或許有所耳聞,我弟弟和我現在……”雪清河苦笑着搖了搖頭,“可以說是針鋒相對,水火不容。”
“事實就如同月華阿姨在信中說的那樣,我以魂環破限的秘法與供應其中記載的材料為條件,雇傭了昊天冕下,保護我的人身安全。”
唐嘯冷哼道:“唐昊現在在哪?讓他滾出來見我!”
“昊天冕下走了。”雪清河直視着唐嘯那佈滿血絲的雙眼,吐字清晰,“月華阿姨出事以後,我就第一時間通知了昊天冕下,但他在得知消息后非常……他什麼吩咐都沒留下就直接離開了,現在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
唐嘯知道,雪清河口中所描述的唐昊的行為舉止,的確就是自己認知當中的那個魯莽的弟弟,如他來之前預料的一樣。
但是,他該如何確保雪清河的話不像是對方先前在天斗朝廷中那樣,只是逢場作戲呢?
唐嘯望着雪清河的藍色瞳孔,試圖找出破綻,然而,卻一無所獲。
“您知道,我當初之所以同意與月華阿姨和昊天冕下的交易,也是因為我在心底里,是存着貴宗合作的想法的,誰能想到……居然發生了那樣的事。”
唐嘯沉默着,而雪清河收回目光,惋惜地低下了頭,彷彿在為唐月華默哀。
在驟然的安靜中,唐嘯的大腦飛速轉動。
是啊,雪清河就是站在唐月華描述中的那個位置的,他的想法、行為以及其口中的對那件事的應對,都是合乎道理的。
退一步說,雪清河對唐月華痛下殺手又能得到什麼呢?
為了脫離他通過付出珍貴資源與可能的把柄,才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唐昊的保護嗎?
根據“誰得利,誰就有嫌疑”的利益規則,唐嘯心中那隻懷疑的矛頭逐漸轉向了雪清河的弟弟兼競爭對手,四皇子雪崩。
“你有什麼懷疑的對象嗎?”
“您一定以為我會指認我那愚蠢的四弟吧?”雪清河輕輕搖頭,“我懷疑的是帝國的聖紫侯爵,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野心家!我弟弟變成如今這幅模樣,就是因為收到了那位侯爵的蠱惑。”
“證據呢?”
“那邊雖然滅口了那名在第一時間趕到火災現場的平民城衛軍,並且藏匿另外兩名出身朱家的目擊者,但天斗城從來都不存在實質意義上的秘密。”
雪清河轉頭向身後看去,吩咐站在他右後方的那名魂聖道:“把他帶過來吧。”
“天斗城大多數的平民都不大懂事,在您面前也組織不好語言,不具備足夠的說服力。”
雪清河轉回頭來,繼續對唐嘯說道:“經過多方探訪,我還是找到了另一名同樣目睹了火災現場的平民城衛軍,並將他妥善地保護了起來。”
“他的名字叫塞爾溫,曾擔任過城衛軍中的小隊長,算是平民中的聰明人。唐宗主盡可以將他帶回去隨意審問。”
“很好,那就不必帶他上來了,我一會兒帶他一起走,但我還想聽聽您的看法。”唐嘯的語氣客氣起來,“關於聖紫侯爵在朝堂上的那番申辯,您又打算如何反駁?”
雪清河的面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苦澀道:“目前,毒斗羅獨孤博選擇站在了聖紫侯爵和我四弟那邊,他的供詞毫無意義。而且,我父皇也像是被蠱惑了般,近來一直頗為袒護聖紫侯爵。”
“你似乎需要一些幫助,這就是你謀害月軒的理由嗎!”
唐嘯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藉著左掌猛拍桌子產生的反作用力支起全身,右手如鉗,毫無徵兆地向雪清河的脖頸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