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河險水

第二章 暗河險水

自高祖一統中洲九大侯國以來,大離國祚已經延綿四百餘年,大離佔據一洲的廣闊疆域,引領着富饒飽足的人民,坐擁有強盛無匹的軍隊。

凡是大離樓船所到之處,知曉大離存在的人們都帶着敬畏與嚮往稱呼大離為地上天朝。

大離衛城所一般只被大離朝廷設立在在像是聽潮城這種貴為一郡首府,臨海而建的繁華富饒之地。其中所駐守的衛城兵平日裏負責協助知府刺史捉拿要犯,搜捕兇徒,剿滅山匪。到了像是南海海匪大肆入侵離朝邊疆的時刻則會變成正規軍。

故而掌管衛城所之將領既有影響平日裏執法斷案的權柄,又屬於直屬朝廷軍部的編軍,在一地官場之中地位特殊。所以衛城所一向也造得奢華氣派,不輸郡城官府首邸。

聽潮城的衛城所便是如此。這位衛城將軍是如今聽潮城的實際掌控者,是故聽潮衛城所是出了名的奢華,光是所前的台階就有百級之高。階梯下是聽潮城最為繁華的地段,漁業,漕運,西洲商貨這些聽潮城的支柱產業都匯聚於此。

甚至是一些遊離在法律邊緣的產業也聚集到了聽潮城衛城所周圍,例如這條異常熱鬧的大街之上唯一能和聽潮衛城所相提並論的繁華建築,便是聽潮城最為高級的風月場所龍宮樓。

然而按禮法規定,私設超過九十九級的台階代表着僭越了離朝武官能享受的最高禮數,且冒犯當今大離朝女帝涼氏的尊嚴。

偏偏聽潮城是東南官場的樞紐,而曾經的東南官場正是反對這位所謂“妖后”的中堅力量所在,雖然在倒謝案后對已經不再有明面上的“舊皇黨”反對涼氏,但是這些當年的挑釁行為留下的遺產還是被別有心思的人們保留至今。

如今薛佑離蹲在聽潮城衛所前的台階上,面前地上蹲得更低的是一群剛剛感受到了社會險惡的混混,他們不敢直視薛佑離臉上的傷疤,也不敢看那把被呼呼揮舞的劍鞘。

不久后一個混混抱着一包油紙低着頭跑過來,畏畏縮縮地把懷中的東西遞給薛佑離。

薛佑離抬起手上的劍鞘作勢要打,那個混混嚇得把油紙里包的燒雞一下甩飛。

薛佑離飛速拔出鞘中的刀非劍,用這把名動中洲的武器以完美的時機完美的角度刺穿了即將砸入地上泥水中的燒雞,然後轉動手腕用刀非劍把燒雞送到自己面前。

他白了一眼給他買來燒雞的混混,吐了口唾沫“沒點出息。”

那個可憐的傢伙已經蹲到了混混隊伍的最末尾,離薛佑離最遠的地方。

薛佑離低下頭開始吃三天來吃到的第一頓飯,一邊大快朵頤還沒忘記一邊教訓剛剛收下的小弟們。

“你們選擇在白天對我下手,這一點首先就落了下乘。就算晚上懶得上工,那白天要選擇的對象也是很講究的。”薛佑離把掛着燒雞的刀非劍在空中舞了一圈,刀刃帶起的勁風讓混混們把頭壓得更低了。

最終薛佑離的刀尖指向街道上一個富翁模樣的人,正被一位衣着暴露的女子攙扶着搖搖晃晃地走上馬車。薛佑離語氣誇張的大喊着“你看到那邊那個大胖子沒有,哇,肥腸灌腦的,滿肚子肥油!大白天就去逛窯子喝個死醉。真是該死!”

“你再看看他手上,全是玉扳指金戒指,而且一看就是西白夷洲產的稀罕貨。為啥不搶他呢?你看我都快餓死在這了難道身上還有值錢貨事?”

“看到那個死胖子身邊跟的姐姐看到沒有,白不白?白得要死!我死了三天都沒這麼白!這種姐姐一看就是龍宮樓里的佼佼者!精英!精英中的精英!”

膚白貌美的精英送走了富家翁,她似乎聽到了薛佑離的聲音,朝眾人拋了一個風情萬種的媚眼。

薛佑離咽下最後一口燒雞,以極其標準的大離軍禮朝着精英姐姐肅然起敬。隨後又立馬回頭繼續教育起台階下的小弟們。

“你們搶一百個我這種窮鬼,拿到的錢都摸不到這種姐姐一下,長點眼力見嘛!。”薛佑離語氣之中帶着真摯無比的恨鐵不成鋼,他立馬又高舉還淌着油的刀非劍。

“來,我問你們,這是什麼?”

樓梯下的小混混們面面相覷。

“這他X的是劍,沒見過嗎?”薛佑離抓起地上的劍鞘作勢要打“我再問你們,你們拿什麼找上我的?”

小混混們完全蒙了,薛佑離咬牙切齒的開口道“板磚!你們這幫沙#拿了塊板磚就來搶人了,還搶的是個帶着劍的人!”

“記住了,搶劫是門技術活,選對象更是重中之重。有幾類人絕對不能搶,第一,就是官家人,這個懂吧。”

小混混們遲疑着點頭。

“第二,就是身上帶劍的人。哪怕他是個假把式。但是萬一,哪怕是萬一他真有兩下呢?我們出門搞錢,講究的是可持續發展,追求的是長遠利益。只要有一點可能他是硬爪子,那就不要冒這個風險,不然死在那裏都不知道,還搞個屁的錢。”此時的小混混們已經發現了薛佑離背後的站着的面色不善的人,開始一步一步的往外邁,最外圍的幾個小混混已經邁開腿撒丫子跑掉了。但是薛佑離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胡侃瞎編之中。

“第三,就是像我一樣,哪怕是餓暈在街頭還抱着劍的人。告訴你們,我這樣的人,一般都是真正的劍客!因為哪怕快餓死了,我也不願意去把劍當掉。足以證明劍對我有多重要。咱們作為靠傢伙吃飯的人,哪怕傢伙只是塊板磚,也一定要對自己的板磚有情有義。要做到人磚合一,人磚相通,人在磚在,哪怕手上無磚,心中也要有磚!”

此時的階梯下已經只剩下離薛佑離最近的小混混了,這個最可憐的傢伙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只好深深埋低了頭,後悔着自己在一個時辰之前和兄弟們看中了這個流浪漢手上的劍。

他也不知道薛佑離還抱着這把氣勢非凡的劍並非是愛惜武器,而是刀非劍的樣式太怪了當鋪根本不收。不然這把經由劍北城主揣摩設計而出的非凡武器早就變成了聽潮城某個早茶鋪子裏的幾盅點心了。

“無論如何,一個人如果只有一把劍,而你又要靠一塊板磚去搶他,這無疑是不合情理的。因為你唯一能從他身上獲得的就是那把劍,而獲得這把劍意味着從他的手上奪過來。但是呢,手上有劍的人卻是他,你手上的只是板磚。這代表着什麼呢?代表着你不佔優勢。。。不佔優勢就代表着你不該。。而是該。。無論如何都要。。。”薛佑離似乎並不打算停下。

薛佑離背後的人終於忍不住了,用手上的黑漆刑杖戳了戳薛佑離的屁股,

“誰呀,沒看見小爺我在教育後輩。。。”薛佑離帶着幾大的不滿轉過頭去,不滿在看清背後來人的瞬間便煙消雲散了。他面前最後的小混混終於等到了寶貴的機會,三步並作兩步消失在了聽潮城衛城所面前的大街上。

背後的幾人都穿着粗布掛成的制服,然而制服上綉着的“卒”字表明了他們官府狗腿的尊貴身份,同樣表明身份的腰牌掛在腰間,後面還有幾人懷揣鐵尺、繩索。

這幾人正是前幾日把他趕出衛城所,害的他差點餓死街頭的聽潮城衛城所兵士。

“你小子冒充朝廷命官混入聽潮衛城所,在夜半發瘋打碎了谷將軍的夜光屏風,爺幾個沒把你打死扔到海里餵魚已經算是善心大發了,你還敢帶人在衛城所前鬧事”

薛佑離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了和官家人打交道的嘴臉“誤會啊官爺,小人真是朝廷天師府的外遣官員,只不過是任命狀不小心丟了。。。誒喲誒喲,官爺別動手啊!”

早在領頭的小隊長揮動起刑杖之前,薛佑離就慘叫着逃開了,但是他並未徹底離開聽潮城衛城所所在的大街。而是在人群之中進進出出,不久后他便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角落,觀察着從衛城所深處走出的衛城所護城將軍谷野。

這位將軍之父乃是當年倒謝案后的清洗中被迫辭官的東南總督谷晨,反對“妖后”的中堅力量。靠着父輩在東南多年的耕耘,這位衛城將軍成為了如今聽潮城的實際掌控者,卻在和剛剛出言驅趕自己的小小隊長在衛城所前交談着。

他對於自己這微不足道的天師府命官的關注,似乎超過了應有的水平。

自己被趕出的原因絕不是因為那塊可笑的西洲屏風,按理說以谷將軍的俸祿而言一輩子也買不下一塊這種珍貴的夜光屏風。如果他私藏了一塊,那就表明絕對有第二第三塊。雖然自己連夜研究聽潮城佈局接過打碎夜光屏風是意料之外的情況,但是確實炸出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結論是東南重鎮的官府與南海海匪背後的邪教有所一些意料之外的聯繫。

因此谷野對於五年前女帝涼氏新設的專門處理怪力亂神邪教異獸等反常事務的天師府十分敏感,以至於連忙用如此醜陋的手段干擾自己搜尋海匪邪教藏身地所在。

為了反抗所謂的“妖后”,他們竟然已經喪心病狂至此。

薛佑離轉身匯入人群,面色凝重,南海海匪背後的邪教乃是崇拜舊神“生南婆祖”的明女神宗,這位自道祖的時代就遺留至今的古老神祇潛伏在大洋深淵之中。由於她的憤怒,她的怨毒還有比大海還要深邃的力量,不管是何等強大的修士,哪怕是尊位地仙,也沒有人敢明目張胆的以不恭的姿態靠近海洋,只怕被從深淵之中洶湧而出的獸潮吞噬殆盡。

崇拜“生南婆祖”的明女神宗也是東祖神洲之上最為古老神秘的邪派大宗,強大到玄門正宗和仙家門閥們都默許了明女神宗的存在,也默許了他們沿着五洲四海的海岸四處蠱惑殘害凡人,壯大勢力。

聽潮城之中發生的事情,或許比他想的還要嚴重。

妹妹宋清子已經離開聽潮城有三月之久,她從這兒出發,離開城市后御劍而行。中途繞路帝都取父親造好的夔牛鈴,再飛奔而至劍北天城,整段路程應當需要49日。

就算解決北荒危局之後立刻踏上返程,也需要至少一月才能達到聽潮城。

而與自己同來聽潮城散佈各處的其他天師府同僚們如今紛紛與他失去了聯繫,本來今日要等到的支援也不見蹤影。或許薛佑離要一個人解決聽潮城即將到來的風暴了。

不止如此,北荒與南海同時出事,這未免太過巧合。甚至北荒夔牛進犯的情報他們也得到得太輕易太簡單,而蠻族們推進的速度又慢的不正常。

蠻子們的行動更像是將一個顯而易見的威脅擺到明處,吸引着隱族修士們的注意力

或許他們在等待什麼呢?比如等上面的大人們把大離各處的天師府命官,隱族修士們都聚集到北方,等一個天南郡守備空虛的時刻。

比如現在。

薛佑離在眾目睽睽下一步躍起,在半空之中幾次接力屋檐腳踏轎頂,轉眼間消失在繁華的聽潮城延綿不絕的房屋瓦頂之上。

敦煌關以南的城市之內,所有中洲修士不得使用遁術騰空,不得以術法傷人,劍修武修與凡人交手不得運轉天元。

這些都是劍北城主立下的鐵律,天師府乃是劍北城主與女帝涼氏一統創立的由修士組成的機構。是故他們這些個天師府命官既是這些鐵律的約束對象,也是這些鐵律最為堅定的執行者與監督人。

薛佑離成為天師府命官的這五年,異獸邪教殺人作亂並未遇到多少。他親手處理最多的反而是觸犯鐵律的修士們,這些倒霉蛋輕則被封死天元運轉三五年,重則被廢去修為,流放北荒。

當然,死在刀非劍之下的修士也非少數。

半響后,薛佑離踏上了聽潮城內香火最為旺盛的佛寺東海龍王廟內的佛塔之上,他在等待夜幕降臨,香客散去,嘈雜歸於寂靜。

那些干擾全都慢慢消失了。

薛佑離散開了神識,開始細細搜索東海龍王廟的每個角落。

薛佑離之前所見聽潮城各大坊市的具體格局早已悉數被他牢記心中,他這幾日探訪了所有能想到的隱秘角落卻都一無所獲。現如今唯一可能的的地方只有聽潮城地下的舊城與暗河了。

歷史上的聽潮城曾經數次在海嘯和海匪的威脅下化為廢墟,又數次重建。因此許許多多聯通東海的地下暗河與深埋地下的老城廢墟是如今的聽潮城地文圖上找尋不到的,那些被海匪與官兵悄悄帶入城中的明女神宗教徒們最佳的藏身之處只能是這些地方。

無論他們在謀划什麼,自己都得先找到他們,在想辦法阻止他們。

自己之前從未到過聽潮城,唯一能想到能聯通地下暗河與舊城廢墟的地方,便是從聖人時代便存在的古剎東海龍王廟內了。

最終薛佑離的目光鎖定了龍王廟內一處無人打理的香堂之內,夠古老,而且破舊的窗欞內向外透出的是由下至上的濕潤的風。

濕潤,或許太過濕潤了。多餘的水分必定有其來源,比如地下的廢棄暗河。

還有一些什麼氣息混雜其中。。。腥臭?

原本破舊而不起眼的香堂卸去了偽裝,半開的門如同怪獸漆黑的大口,等着薛佑離進入后細細咀嚼。

薛佑離從懷中拿出幾張桃木做成的符紙,其上是早已刻畫好的粗糙的符籙。

在有限的時間裏做好這些符籙已經窮盡了他所有的本事。薛佑離還在缽山居之中修鍊時,符籙陣法便是他學得最差勁的一門。

他默運天元,幾張符紙散開到東海龍王廟各處,悄然支起一個簡易的陣法。

說是簡易,不如說是簡陋,薛佑離心想。但是已經足夠了,這個避生陣的功用只是讓周圍的凡人遠離這片危險的區域。而如果不想讓暗河裏面的東西離開這片區域。還得靠這個,他撫摸着腰間的刀非劍,卻摸到了下午做戲時候還未擦掉的油膩。

還有這個,心念一閃,一柄純白長劍從他的金丹內鏡之中幻化而出。

長劍“飛流白首”,出自薛佑離的父親,天機匠薛武之手的傑作。以薛武師門“匠造奇門”的鍛劍術為基礎,混合了宋家劍仙劍道感悟,西白夷洲煉金奇法,鍛造而成,又有謝家門閥當代家主親手銘刻的符籙加持。作為缽山居第一代弟子結業大比的彩頭而被打造出來。

這柄就出生無比尊貴的劍器,距離那些握在劍仙大能手裏的傳說中的仙劍也不遑多讓,或許只差一位能讓她大放異彩的劍客。

將這柄仙劍收入神魂金丹之中,說明飛流白首早已認可薛佑離為劍主。

但是薛佑離很清楚這把劍不是自己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影子,白髮黑衣,是她把這柄本該屬於她的劍送給了自己。

你現在在哪裏呢?召陵容。

胡思亂想間他已經走到了破舊香堂門口,門內的黑暗之中似乎傳來某些古老的,不堪入耳的呼喊。

薛佑離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飛流白首收回了神魂金丹之中。之後又把刀非劍掛回了腰間最適合也是最熟悉的位置,這個位置他不僅能最快地拔刀斬出,還能借力用刀非劍的硬鞘從各個角度防範偷襲。

他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臉上的傷疤。隨即神識展開探入黑暗。

薛佑離走進了破舊的香堂之中,刀非劍在劍鞘之中維微顫抖着。

飽飲鮮血的利器嗅到了潛伏在香堂深處之中的危險,比主人更早的興奮了起來,薛佑離笑了笑,按住了顫動的刀身。

黑夜很快也覆蓋了聽潮城周圍的山林,劉培昌還在叢生的灌木和參天古樹之間艱難的行進着。不過十六歲的他是被派遣到聽潮城中最年輕的天師府命官,或許也是天南郡府最後一位存活的天師府命官。

去年才離開缽山居的劉培昌被幾位前輩帶着來到聽潮城支援,本來想着能見到在缽山居第一代弟子之中的傳奇人物薛佑離,卻不想在剛靠近聽潮城就遇到了迎接他們的配伍軍官。

等他們弄明白那些突然從鎧甲下伸出奇怪肢體,腐爛鱗片的東西根本不是軍官時。劉培昌的前輩們,缽山居中學成而出的天之驕子們就已經變成了山林中樹木的養料了。對於凡人抱有的輕視讓他們在拔出腰間的刀非劍之前就被那些“軍官”們切得不能再碎。

三名金丹,一位元嬰修士就這麼死在了怪物們的突然襲擊下,只剩下他,一名小小的築基修士。

劉培昌弄丟了自己的刀非劍,也失去了回去尋找武器的勇氣。他甚至想突破劍北城主留下的鐵律想在靠近城市的地方御氣飛行,以此逃離那些怪物的追擊。

可是升入天空中的劉培昌得到的只是被怪物射出的怪異骨刺留下的腿上的血洞,以及後續更為艱難的逃生之路。

天元被他以極其浪費與不理智的方式用在狂奔的雙腿之上,不久后築基修士本來就不算充裕的的天元便耗盡了。

夜色漸濃,天元枯竭的劉培昌漸漸看不清路了。他幾次試圖展開神識,但是平日裏無比輕鬆的舉動現在卻難過登天。

漸漸地他從一位修士變回了凡人,因為對黑暗與死亡的恐懼在沒有火光的夜裏狂奔,他就這樣一直跑了下去,一直跑下去。唯一驅動他的只有身後緊追不捨的沉重腳步聲與越來越濃,越來越近的腥臭味。

最終他失足踩空,摔倒在地,此時他體內天元枯竭,津血乾涸,四肢百骸羸弱似嬰兒,唯一能證明他並非凡俗的天師府腰牌被拋到了他的前方。

劉培昌不知何來的力氣與勇氣,伸出手去想夠到這塊能證明自己的黑色鐵牌。

那塊牌子卻被另一隻手撿了起來,劉培昌獃獃的躺在地上,仰頭去看。

黑色兜帽下的人藉著月光細細端詳令牌,比他藏在兜帽下的容貌跟讓人在意的是他在月光下微微反光的雪白肌膚。這人的動作如此的慢條斯理,如此的和諧而且順理成章。讓地上匍匐求生的少年忘記了自己身後還有着追殺而來的怪物。

“你是天師府的人?”果然是女人的聲音。

劉培昌覺得自己點了點頭,或許他點了吧,或許他沒有。但是女人似乎心領神會,把黑色鐵牌放到了他伸出的手上。

劉培昌突然感到一絲疑惑,那些怪物呢?追擊的聲音消失了,那股腥臭卻仍然濃烈,近在咫尺。

但是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面前的女人吸引了。

女人用那雙白的讓人口乾舌燥的素手掀開了黑色兜帽“那你認識薛佑離嗎?”女人問他。

在密不透風的樹木枝葉之中居然正好有那麼一束皎潔的月光照耀下來,斜斜的點亮了她的上半身。

月光閃爍在她從兜帽下如瀑布瀉下的雪白長發之間。這一切都太耀眼了,劉培昌來不及看清她的面容,但是她似乎在笑。

周圍危機四伏的密林突然變成了靜謐的搖籃,劉培昌感到安心與睏倦襲來,他暈了過去。

怪物們並沒有消失,它們四分五裂的怪異軀體和破碎的鎧甲以女人和劉培昌為中心散佈在周圍,唯一能形容這種行為的只有一個詞——殘殺。

這很好的解釋了劉培昌為何聞到了近在咫尺的腥味卻見不到追擊而來的怪物,但是唯一的問題是,她是如何做到的?

女人看着趴在地上的劉培昌,忽然竊笑一聲。

這時一陣寒風刮過,照耀女人的月光被隨風而動的樹木所遮擋,女人的面容沉入月光外黑暗之中。這才教人發現她的那雙微微發散着金光的豎瞳在黑暗中顯得如此的駭人。她的笑容無疑是美麗的,但是若是長久凝視,你或許能留意到一絲絲的瘋狂與殘忍。這些異樣的情緒流淌在在她的笑容里,就像是完美的寶石里混入一絲雜質,沒有毀掉寶石,卻令寶石平添一份妖冶。

“我有這麼丑嗎,居然給嚇暈了。”召陵容輕聲說。

召陵容好似貓一樣微微抬首,她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

一股極其怪異的腥臭沿着劉培昌來到這裏的路徑一直延伸到聽潮城內,延伸到谷家將軍府,延伸到將軍府里的一口古井,古井通向的廢墟城池。

還有。。。他的味道。

找到了。

她離開前猶豫了一會,最後從袖中露出一截白如脂玉的小臂,另一隻手一劃而過。

一縷閃耀着金芒的血氣流入劉培昌嘴中,劉培昌還未咽下,召陵容手上的傷口便已癒合,她隨即用一絲天元把劉培昌口中的血液順了下去。劉培昌如同死人一樣的面頰上飛起一陣赤紅的血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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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劍落不思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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