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惡案

第4章 惡案

低頭沉默良久,像是在整理思緒,又像是在自我反省,腦海中一道道畫面閃過,李鶴之握着那個空癟的革囊許久不語...在當他重新抬起頭來,望向那位面目核善的老人家,李鶴之說道;

“看來老人家您好心相救,其實也是對那一萬元..一萬錢勢在必得,才有所為的咯?”

“哦?這是你小子想對老夫動手前的最後話語嗎?”老人閉目抱着那熟睡稚童,在篝火前繼續不為所動。

李鶴之則搖了搖頭,根據獨行俠定律,對方怎麼看都不像好惹的樣子,所以他繼續言道:

“我要說,我是被人做局陷害的,老人家您相信嗎?”

“哦?你可以先說說看,要是可以拿出什麼令老夫信服的證據,我可以考慮相信一下,不然我可只認官榜上的十貫銅板。”老人一下下輕輕拍撫着稚童的後背,像是心情莫名愉悅。

“那...那我可以先問您老人家幾個問題嗎?”李鶴之在組織好語言后,率先發問道。

“你說。”

...

咚!咚!咚!!

“誒?老五~別跑啊!走那麼急是去哪呢?”

“害~今天武府開堂公審前陣子那起轟動四邑的萬錢綁架殺人案呢!執事們都打起喚鄉鼓的三響了,還不快過去看看?走晚了,前排可沒有咯!”

“啊?不是說兩天前就把那南疆啞種抓回來了嗎?還需要審什麼啊?直接判斬呀!看砍頭那才有意思呢~”

“不是,我們邊走邊說啊!我是有聽隔壁家他親戚有在武府當差的老三說了點點內情的...”

“誒,老五你繼續說。”

“那南疆的野種呀,其實是會說話的!他一被押進武府,就認罪了,但拒不畫押簽字,還口口聲聲說,要明白自己的頭上賞錢是要給誰人才會點頭畫押呢...”

“這世道怎麼凈出這種人渣呢?他將別人老婆孩子都殺了時,怎麼就不見他口口聲聲說要償命?”

“就是嘛!但執事們一給他說,是要把那萬錢啊,給那個把他抓來的老方士時,他自己就不樂意了,非要說是白果邑的那個老里正和某個予他一水之恩的麻衣漢才是抓到他的人,起碼要把賞錢平分,他才肯點頭畫字!”

“這還算是剩一點點義氣...”

“放屁嘞,那就是個純純的壞種,今天不就是,那伙白果邑的鄉人們早上剛趕到,就準備在等下的公堂上,與那名老方士爭這萬把錢該怎麼分嗎?我看他就單純是想看人爭執使壞才這樣說的!想苟活多幾天他的狗命!”

“那還真是個壞種嘞......”

...

昏暗的木牢籠內,渾身是傷,滿衣是血的李鶴之盤腿而坐,同時在閉目養神。

他在兩天前,被押送到這個名為鹿兒嶼的落後牆壘城邑時,他便想通了一路上的很多很多東西...

他,是真的穿越了!

來到的,更是一個與他前所未聞的時代與國度,亦或可稱...不可思議的位面?

不知道,一切他都不知道,他現在只知道的是,他將面臨著一場關於他生死的最終判決。

“你!混球,出來!”一名頭束紅帶,身着李鶴之從未見識過的另類衙役服飾男子朝牢內的李鶴之呵斥道。

李鶴之緩緩睜開了眼,隨那名所謂的武府武差走出了大牢。

正當李鶴之走着走,身後突然一腳重力傳來,將他踹翻在地,那男子氣憤的聲音從趴在地上的李鶴之身後傳來:

“殺千刀的玩意,

就是你把魏嫂和魏三哥的女兒給糟蹋了是不是!她們娘倆是多好多善良的人啊!你竟然..竟然還敢明目張胆的將她們遺骨暴屍荒野!我這輩子就從未見過有你這種無恥之徒!!”

做勢還想補上幾腳,打上幾拳,卻突然有一把冷靜的無以復加的聲音從進入大牢的正門處傳來,將他制止:“六子,住手!”

李鶴之緩緩爬起身來,朝那個方向看去,只見一個面沉似水的青壯年持刀站在大牢的門口處,頭上的紅束帶是比這個武差六子更多幾分紋理與花紋。

穩了...

“三哥!可那是你...”六子一副替人不平的憤恨模樣,言道。

“住口!”

站在門口之人,原來正是這場綁架殺人案的真正苦主,魏三哥魏叔岐,他接著說道:

“這人該打的,這兩天間已經打了,今天是判決他上路的日子,我何嘗不想現在就生吞其人,活剝其皮,但事情已經發生,我相信今天的判決會給我的愛妻與愛女的在天之靈,一場真正的公道的!”

言罷,便轉過了身去,沒有持刀的另外一隻手,巍巍而顫地向上抬去,不知在抹弄着什麼...

“殺千刀的!起來!走!”

李鶴之又被六子粗暴地拽起了身來,他全程無言地看着那名魏三哥的背影,面部表情是無悲無喜...

...

“肅靜!!開堂!!!!”

渾厚的聲線像是帶有某種特殊的震動,將其高堂案牘之後,跪坐於鋪墊之人的話語回蕩在這個不算寬敞的衙內大廳。

而武府的衙門之外,之前那群滿是唾罵之聲的鹿兒嶼圍觀邑人漸漸就安靜了下來,只餘下幾道小聲的驚嘆,云云着諸如不愧是衍勢境的刑審執事,果然真炁高深之類的,讓廳堂下也正跪着的李鶴之隱隱聽到,卻又不懂的話語。

“堂下跪者何人?”堂上的刑審執事照例開始詢問。

“李鶴之。”李鶴之低着頭顱,閉着雙目,沒有一絲感情色彩地說道。

“堂下苦者何人?”刑審執事繼續喚道。

“十六代尊師受籙,結朽煞水德果,絳教第二十六代門徒,魏叔岐述苦。”

站立在李鶴之身旁的魏叔岐先是朝堂上之人行自家教禮拱手,后雙手擺正衣袍前裾,噗通一下便跪了下來。

“旁聽何人?”刑審執事接着喚道。

在大廳一側的陪審區域,多把杌凳上,紛紛坐着形態不一的幾人:

“無籙無果,遊人無名氏與其孫聽。”那名曾在破舊廟宇之內,與李鶴之有過交流的老人家正翹着雅緻的二郎腿,安撫着一旁不願意乖乖坐好的稚童,連拱手的簡單禮儀都沒有。

刑審執事微微皺眉,但也沒說什麼。

“嘿,白果邑草民果大魚聽。”

那名曾給過李鶴之半碗水的麻衣漢,搶過本應排在他的前頭說話的白果邑里正,麻溜麻溜地朝堂上拱手相拜,滿臉寫着喜悅與急不可耐,似是已經在想即將到手的五千錢該怎麼花了。

“白果邑三老,位里正,白不餓聽。”那裏正似有什麼心事,也不便當場孬自家村人的僭越之舉,隨後言道。

“白果邑...”隨後幾名跟來的莊稼漢也紛紛報上自己的奇奇怪怪的鄉土化大名,他們的臉上也是各自寫着即將收錢的喜悅。

在堂下眾人紛紛報上自己的家門后,隨着一聲驚堂木的炸起,正式開審。

“現於武門共治三十七年春,正月十九,作正月初六早間,鹿兒嶼至通鹿道三十七里處,發現女屍兩具,定性綁架姦殺案,作開堂公審。”刑審執事頓了頓,接着言道:“武差夫張六,上前述仵作驗明。”

六子從兩側武差夫中出列,使絳教的教禮朝堂上一拱手,便朗聲道:“死者二人驗明正身,年長者乃魏叔岐之正妻魏氏,生人時年二十七,初步判斷死亡時間為正月初五早間時段,身上各部有總計,十四道割裂傷,三十五..三十五道毆打傷......”

那武差夫張六有些不忍將仵作的驗明報告述說下去...眼中還暗含着淚光...

“六子!念!”魏叔岐陰沉着臉,吼道。

“...是,三哥!身上多孔有長時間處於撕裂未愈狀態等奸***待行為導致的生前傷疾,又有死後遭毀滅指紋、面容、火燒等行徑,疑似生前被賊人李鶴之持器械割裂、毆打、姦淫、侮辱致死,死後並遭毀屍滅跡等殘暴行徑。”

六子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繼續言道:“年少者乃魏叔岐之嫡女魏狄籹,生人時年十三,初步判斷死亡時間為正月初四晚間時段,身上各部有總計,十九道割裂傷,二十九道毆打傷,雙目被挖去不知所蹤,身上多孔有長時間處於撕裂未愈狀態等奸***待行為導致的生前傷疾,同樣又有死後遭毀滅指紋、面容、火燒等行徑,疑似生前被賊人,李鶴之,持器械割裂、毆打、姦淫、侮辱致死,死後並遭毀屍滅跡等殘暴行徑...”

六子一口氣將冗長的驗明報告念完,死死盯着跪在公堂上低頭不語的李鶴之,他退回到隊列之中,便開始情不自禁地抹眼淚。

魏嫂在生前可是對他不薄,魏狄籹更是他的青梅竹馬,他身旁同是絳教的門人子弟紛紛給這名十六歲的少年拍背以安慰。

武府門外的那些看客們,也紛紛對此次案件之惡劣細節開始喧嘩與謾罵了起來。

“肅靜!!!”刑審執事運用真炁吼畢,便繼續傳喚道:“假審執事魏仁甲,上前述明犯人罪理。”

隊列中的某位執事上前一步,重複着剛剛與六子一般無二的動作,禮畢說道:“罪人李鶴之,於正月初九晚間,被白果邑里正白不餓,因無故闖邑所抓捕,期間多次反抗,拒絕合作,又因天時已晚,遂行臨時關押權,犯將陽遊盪之罪,應判三年隸臣妾之邢。”

“罪人李鶴之,於正月初十早間,被白果邑草民果大魚,押送至絳教食邑鹿兒嶼時,以求飲水之嫌隙,心生歹意,中途越逃拒捕,犯畏罪逃匿罪,應判黥面之邢。”

“罪人李鶴之,於正月初十,被白果邑草民果大魚,檢舉為畏罪潛逃者,后經查驗,身形與正月初五晚間,行人描述,於通鹿道旁遊盪者相符,後於正月十七晚間,被無名氏押送至鹿兒嶼武府,堂下曾言,承認犯罪事實,卻欲報白果邑草民果大魚的滴水之恩,臨時拒認且不服一切犯罪判罰,望等恩人到來,展開公審,再作籤押...yi犯姦殺罪,應判宮邢與腰斬棄市之邢。”

“呸,一個無恥之徒!也敢說報恩,去死吧!”

“砍腦袋!”

“砍他腦袋!”武府門外的群情又開始激昂起來。

魏仁甲讀着手上的罪理卷宗,在看到“犯姦殺罪”前,居然有個“疑”字,他微微皺眉停頓了一下,按照自己的意思,不動聲色地將“疑”字給弱讀,后又說道:

“以上重罪,情節惡劣,理應重判,嚴正典型,建議數罪併罰,改判理還之邢。”

言畢,便退步走回了隊列。

這理還之邢,是絳教等宗門與這個大陸上的大部分地區,依舊保留的前朝嚴刑。

實際內容就是如字面意思那樣,為死者討回公理,將受害人如何致死的方式雙倍還給施暴者,施暴者在受到最後一刀前還必須苟活着,這十分考驗行刑人對力道的把控與施刑技藝。

“理還!理還!理還!”門外的邑人門群情洶湧,紛紛喊着同一組字眼。

“請師兄幫師弟主持公道!重判理還!”魏叔岐說罷,便淚眼婆娑地朝堂上一磕。

“肅靜!!!”刑審執事一拍驚堂木,再次運用體內的真炁精妙一吼,也不管外面圍觀者的聲響其實並無減弱半分,便朝李鶴之說道:“證據確鑿,罪人李鶴之,還有何不服言語?該認罪了吧?”

全程在閉眼跪聽,一直低頭不語的李鶴之嘆了一口氣,他緩緩睜開了被打得充血了的雙眼,高傲地抬起半邊紅腫的頭顱,傲然地站起遍體鱗傷的身軀。

“賊子大膽!跪下!”一名武差夫見其無理起身,當堂便呵斥道,順勢還要用手中的刀鞘擊打對方的腿關節,讓其重新跪下。

但說時遲,那時快,在對方刀鞘還未砸至李鶴之的腿窩時,一腳布鞋猶如游曳的青蛟將對方的刀鞘死死咬住,踩壓截停在李鶴之腿旁的半空。

原來正是那名自稱是無名氏的老者,用當場多數人都看不清的速度,沖至李鶴之的身旁,幫他擋下了這一重擊。

“哼,原來結的是陽木德果,就不知道長者是藥師府之下的青鼎先生,還是移花塢之下的繁茂先生,為何來藐視我絳教的公堂了。”

在這突發事件最近之處的魏叔岐,顯然就是當場能看清的那少數人,他冷冷言道。

那高堂之上的刑審執事見魏叔岐已然問責,便只拍一記驚堂木,也不多說什麼。

“老朽不才,結青鼎木德果,但我並非有意藐視貴教之律,事出有因,諸位可聽這位後生好漢細細道來...”

報完家門,自認了是藥師府門人的老者朝周遭眾人行了一自家教禮,后又緩步退回到他的座位,那小小稚童看着自家帥氣的爺爺,不斷在拍手鼓掌。

而李鶴之看見那老者在幫他的行為,顯然對方是按他的話語印證了些什麼,他自是又添三分底氣。

回頭看向門外那些吵鬧的邑人,環視堂內各位武差與執事一圈,他微微一笑,然後便恢復認真的神情,用堂內堂外所有人都能清晰聽見的話語,朗聲道:

“我!李鶴之!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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