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一夢(上)

黃粱一夢(上)

八月中旬的正午,太陽毒的過分,像是跟地表上的生靈有仇似的,連街邊的夏蟬也熱得啞了聲,不再聒噪。

墨忠拎着兩袋子盒飯走了大街上,整個人像是剛從河裏爬上來一樣,渾身都濕透了,灰色的T恤都被汗給浸成了黑色。萬里無雲在夏天可絕對算不上好天氣,墨忠現在算是明白鐵板上的肉片是啥感覺了。

所幸現在城市建設都講究搞綠化,雖然這些路邊的樹一個個聳拉着葉子看着不比墨忠精神多少,但不管怎麼樣也是提供了些許陰涼,如果能再吹起點微風,多多少少也能消除點盛夏的苦悶。

然而沒有風。墨忠只能繼續忍受夏日的酷刑,等他走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曬好的芥菜——毫無生氣了。但他還不能休息,他必須要趕緊把手裏的盒飯送到住院部五樓上去才行,還有好些病人和家屬在等着吃午飯呢。

“呼、呼、陳老師……呼、呼……我回來了!”墨忠把盒飯往桌子上一放,自己撲騰一下摔在病床邊,靠着病床大口大口的喘氣。

病房裏的人見飯來了,紛紛過來取走開吃,一時間病房裏飯香四溢。陳老師也拿了自己的那份,拍了拍墨忠的肩膀以示感謝。

墨忠喘勻了氣,立即扶着病床站了起來,病床上的少女像是有所感應一般,頭微微側向了他這邊,只可惜眼睛還是如往常一樣,毫無神采。

“今天瑾生的狀態不錯啊。”墨忠一邊扶着少女坐起來一邊說道。陳老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哪裏好了?還是老樣子。”

“哪有,今天明顯臉色紅潤了些。”墨忠架上餐桌反駁道,“難道她猜到我今天給她帶雞腿了?”

陳老師無聲的笑了笑,對於墨忠自娛自樂的自言自語,他不打算也沒必要去管。這間病房裏的氣氛已經夠壓抑的了,沒必要非得逼着一個年輕人沉默。

“啊,對了。”墨忠忽然想起什麼道:“剛才我上樓的時候聽見有人在前台找您,兩個穿黑色風衣的男的,看樣子大概二十來歲。”

陳老師扒飯的動作頓時卡住了,他抬眼看了眼墨忠的表情,試探性地問道:“哦?還有人會來找我?”

墨忠想了想,不確定道:“嘶,也是。我只聽見他們跟前台說找陳安,也不一定就是老師您。”

“那兩個人身上有什麼特徵嗎?”陳老師接着問,墨忠回憶了片刻,道:“他們看着都比我要高些,一個瘦高瘦高的,扎着個小辮;另一個身材比較壯實,說話有點北方口音。還有就是扎小辮的說話有點不正經,再多的我就沒注意到了……噢噢,對!他們身上最顯眼的是風衣背後有字,好像是……聖宇天文?”

聽見這四個字陳老師噌的站了起來,把墨忠嚇了一跳,忙問道:“怎麼了陳老師?是來討債的嗎?”

“啊。”陳安抹了一把冷汗,“算是吧,沒想到他們居然能找過來。墨忠,我等會要躲一段時間,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瑾生可以嗎?”

墨忠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兒,勸道:“老師,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情況,這話說起來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但欠了債逃是沒有用的,如果對方是高利貸的話就報警,不是的話您還債是應當的,要是您手頭不寬裕的話我可以幫您想想辦法。躲起來解決不了問題。”

陳安朝墨忠苦澀的笑了笑,嘆息道:“他們沒有那麼簡單——總之一會兒如果有人找我的話你不要管他,任何人任何模樣以任何理由找我都不要理,明白了嗎?”

說這話時陳安的表情一反常態的嚴肅,在他的氣勢脅迫下墨忠下意識的答應了下來。陳安鬆了一口氣,轉身撞開了身後的窗戶跳了下去。

“陳老師!”墨忠大吃一驚,幾步衝到了窗前,還沒來得及往下看,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年輕人從窗外一腳把他踹回了房間裏。

這一腳踢的不輕,墨忠頓時感覺眼前一黑,臉上火辣辣的疼。從窗戶外跳進來的人也嚇了一跳,腳還沒站穩就架起手裏的槍指着墨忠質問道:“你是什麼人!”

墨忠心想我還想問你呢。不但從窗戶外跳進來還拿着槍,怎麼看都不是好人啊,這要被警察逮到你家可有夠受的。

當然這些話也僅限於心裏想想,墨忠可沒那麼大的膽子去激怒一個拿着槍的人。但是不說這些又說什麼好呢?

見墨忠沒有回答,那人的神色愈發緊張了起來,喝問道:“聽不懂嗎?能理解我說的話嗎?回答我!”

墨忠覺得自己還是回答一聲的好,這傢伙看起來心理很脆弱的樣子,拿槍的手已經在微微發抖了。要是他再沉默下去,怕是要挨槍子。

“那個,我……”話未說完,窗外又跳進來一個大叔,二話不說拔刀砍向了他,在墨忠面前與一把憑空出現的長刀撞出了火花。

“嗯,看來你們的級別五還是有點水平的。明明有這樣的力量,為什麼不去做點有意義的事呢?”站在墨忠身旁的男人收起長刀悠悠道,墨忠可以發誓在大叔進來之前他身邊絕對沒有這號人。

大叔迅速退到高中生身前,將他護在身後,死死地盯着那人道:“……貪杯先生,我沒想到會是你。”他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顯然男人的出現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也沒想到會和你們打起來。”貪杯爽朗地笑道,與大叔的緊張比起來,他看起來像是個無所事事的痞子。“我只是出來做一個找人的任務,沒想到會遇見你們,我還以為你們這些人不敢在白天出門呢。你們倆還真是倒霉啊。”

“我記得“酒”不屬於安全保障部門,按照你們的規則,我們沒有達到你出手的標準。”大叔盡量保持鎮靜道。貪杯聳了聳肩,“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如果只是懲罰一下罪犯的話,我好像有這個資格哦?”

說著,貪杯向前踏出一步,大叔立刻往後退了半步,舉起手裏的刀警戒道:“別動!不然……”

話未說完,貪杯突然跨過兩人之間十餘米的距離出現在了大叔跟前,拿起大叔的襯衫上擦拭刀上的血跡。

墨忠獃獃的看着地上那一截斷手,腦子裏一片混亂。剛才發生了什麼?明明只看見他往前走了一步,他是什麼時候拔出的刀?又是什麼時候過去把那人的手砍下來的?諸如此類的問題在墨忠腦海里攪作一團,仰頭再看貪杯時,墨忠不由得感到了一絲恐懼。

大叔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直到貪杯擦完了刀走遠,才顫抖的抬起自己那隻已經只剩下手腕的右手,眼睛頓時蒙上了一層死一般的灰色。

“這次就這樣懲罰一下得了,下次再讓我看見你的話,可就不只是手了哦。走吧。”貪杯背對着大叔收刀入鞘道。大叔像是得了赦令一般連連點頭,轉身喝斥已經嚇傻了的高中生道:“快走!”高中生這才回過神來,扶着大叔從窗戶跳了下去。

墨忠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兩個暴徒這麼不舍,甚至想帶着陳瑾生跟他們一塊走。總比留在這和貪杯待在一塊讓人安心,好歹那邊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但是他走不了,因為貪杯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對他笑道:“接下來該我們聊聊了。”

這是墨忠第一次覺得笑容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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