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歐冶子
一夜無事，等醒來時候，雨已經停了。
雨後山林，雲霧繚繞，宛如人間仙境。
穿上衣褲，呼吸着山野間的新鮮空氣，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可不爭氣的是此時肚子卻咕咕叫喚個不停。
“這樣不行，得先去找些山果子填填肚子再回去。好吧，就去那兒看看，應該有吃的。”餓着肚子回去肯定是不行的，於是我打定主意先找點東西先對付下，出了山洞仔細辨別了下方向，沿着來時方向繼續往前走是桃花村，但沿路多是茂密山林，離這近些的地方可沒有什麼可以填飽肚子的，但從這往左偏西南方向走六、七里地好像有一片山野棗樹，這個季節正好是棗子成熟的時候，想到棗子那酥脆多汁、香甜可口的樣子，我一時間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再沒有絲毫猶豫就朝目的地飛奔而去。
大概四、五里地后，眼看着就要到達棗樹林，面前忽然出現一面山坡，山坡上全是怪石嶙峋的石頭，大小形狀不一，看着突然攔在面前的這些石頭，我心裏千萬頭草泥馬奔過，為了一口吃的咋就這麼難呢？但路都走到這了，再要退回去前功盡棄不說還要繼續餓着肚子，萬般無奈之下只好選擇了繼續往前。
這是段從來沒人走過的山路，其實這不能稱之為路，確切來講就是一面山石坡，人行走在上面根本沒有平穩的落腳點，路難走但還是要走，我小心地在各個石頭間跳來跳去着，有時實在不好跳了就用攀爬的方式前行，這無疑消耗了我大量的時間和體力，但沒辦法欲速則不達，畢竟這些石頭剛被暴雨淋的透透的，濕滑的很，小命還是最重要的，可即使是這樣的小心翼翼，我的手腳和身體各處沒過多久還是被這些尖銳的石塊給划傷了好幾道口子，在汗水滲透下火辣辣地疼，但為了一口吃的只能堅持着。
一番努力下，終於是順利地爬到了坡頂，眼看着再下到坡底就到了棗樹林，可就在這時，坡頂上一塊大石頭因為雨天地面鬆動，人剛踩上去就連石頭帶人一起翻滾着往坡底滾落下去，這讓我驚的亡魂皆冒，下意識間只來得及用雙手護住腦袋，人就在慣性下不停地往下翻滾着，更不幸的是下落過程中還很不巧地被大石塊給重重地砸了一下，胸間一陣劇痛傳來，緊接着一口老血就噴涌而出，差點沒閉過氣去。
今天的運氣真差，也許是老天要故意捉弄於我，就在眼看着要到達坡底的時候，這面前又突然直直地出現一棵參天巨樹，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是什麼狗屎運氣的時候，人就直接給撞了上去，更不巧的是，在被拋飛掉落過程中好死不死地大樹旁邊正好有一個不知多深的坑洞，然後我就直直地朝着裏面快速墜去，速度快的不容我有任何地反應和動作，這隻能說天不遂人願啊。
“這下是真的去球了，別了，我親愛的媽媽，來世再讓我來報答你的養育之恩吧。”感知到這下真的凶多吉少的我只來得及在腦海里閃現這麼短短地幾句話，人就直接砰地一聲重重地摔落在深不見底的山洞裏，隨之人中央就是揚起的滿地灰塵，還有一群受到驚嚇四散飛舞的蝙蝠，它們的吱吱叫聲是那麼的刺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年，又或許只是一剎那，月亮此刻慢慢爬上了天空，它那皎潔的光輝如水銀般灑向著大地，把世間萬物照的亮如白晝。
這是一棵十幾米高几人合抱粗的參天大樹，大樹下面粗壯的根莖盤根錯節，有些緊貼着洞壁鑽入地面中，有些則暴露在地面上，古樸蒼虯的樹身咋一看至少有着幾百年的歲月，此刻白月光透過茂密的樹葉照射在山洞內形成一圈圈斑駁的影子，而影子的正中，我渾身如肉泥似的癱軟在地上，背部肋骨斷了幾根不說，兩腿自膝蓋起至腳踝處骨頭更是完全粉碎，兩手手掌也耷拉着，右手手肘一截森森白骨更是直接穿透皮膚凸露在外，身下面則是一灘血跡，此刻正慢慢往四周滲漏着。
朦朧中，我做了個夢，夢裏面我身下是一堆的金器玉器，這讓我很是興奮，從小的苦日子讓我兩眼放光，慌不迭地把一件件物品全部划拉到我懷裏，而我不知道的是，在山洞內，也許是有如神助，我右手還真是無意識地勾住了埋藏在塵土中的一樣物事，那是一枚生鏽的戒指，而當我手上的鮮血沾到這戒指時，奇迹發生了，銹跡斑斑的戒指居然脫去銹跡漏出來金光閃閃的光輝，而我的神識在瞬間就被拽進一個三丈方圓的空間內，這個空間四周一片漆黑，有如無形的牆壁橫亘在那裏，空間中央則是一座大型的九宮八卦陣，陣的中央鑲嵌着一太極圖，左邊白色、右邊黑色，在太極圖的中心處不知何人搭建着一座檯子，有如古時候帝皇祭拜上天的祭祀台，檯子的四個角落則各有一凹槽，凹槽內還殘留有少許粉末狀的顆粒物，台中央則是一古樸大鼎，三足，鼎身外部鐫刻着數不盡的山川大河、以及花鳥樹木，看上去甚是巍峨壯觀，在山川大河旁邊，是間隔均勻騰空而起的九條巨龍，龍頭分落在頂部一圈呈向外吐水狀，它們氣勢恢宏直衝雲霄，有如真龍在世般直震撼人心，在鼎的內部，是滿滿的一鼎呈膠水狀的濃稠泛黃液體，從時間上看沒有千年也有百年之久，液體散發著誘人的無盡芬芳，衝到口鼻間直讓我饞涎欲滴。
“這東西到底是個啥啊？好香啊，好想吃啊......”我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走到了鼎旁，看着眼前芬芳無比的液體，任它氣味鑽入鼻孔，吸進心肺，心裏竟然糾結起來，是經得起異香撲鼻的誘惑，還是直接被毒死算球，我一時不知道如何進行取捨。
“不管了，要死就死吧，做個飽死鬼也好。”在異香的刺激下，我最終還是忍不住將右手食指伸進鼎內，沾上一滴液體，然後快速放進嘴巴。
“好吃......”滿足地添了一大口，甚至連手指上的液體也被我翻來覆去舔的一滴不剩。
“不行，還要吃。”這下我直接改用手掌捧起一掬液體，一股腦全倒進口中，還沒怎麼舔了就全進了肚子。
一下，兩下，就這樣足足九下之後，莫名地感覺自己肚子像是吃了千百頭豬牛般飽脹欲裂，等到再也吃不動了，這才一臉幸福地停了下來。我沒發現的是，飽餐后的自己靈魂體正在迅速凝實變大，就好像由一個幼童瞬間就長成了一個大人般，這是靈魂在蛻變，從虛幻到凝實，而神奇的是，此刻山洞裏的我同樣也在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最直觀的是身體的部分，原本粉碎斷裂的骨頭在重新拼湊癒合，而受創流血的傷口肉眼可見地也在迅速結疤掉落，不一會兒就完好如初，傷好之後的我渾身髒兮兮的，那是身體各處毛孔滲出的黑色小雜質，而被小雜質掩蓋的皮膚下面則是晶瑩剔透的白嫩皮膚。
“我怎麼會來到這裏？這到底是在哪兒呀？好奇怪的一個地方，這麼大一座祭台，還有這麼一尊大鼎，鼎里還有這麼好吃的液體，真是奇怪......”在祭台上面躺了很久，我變身成了十萬個為什麼，此刻腦子裏滿滿的都是大大的問號，可是三丈空間裏卻沒有人可以回答我的問題。
“這裏沒有任何隱藏門戶，也沒有任何機關器具，那我到底要怎麼才能出去呢？”膠狀液體雖然好吃，但自己也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出去吧，可是這三丈空間就這麼大，在我無數次兜兜轉轉后，我徹底絕望了，什麼線索都沒有，看來只能一輩子被困在這了，意識過來的我頓時頹然無助地躺在地上。
“主人，歡迎你來到潛龍世界。”就在我一籌莫展精神快要奔潰之際，一古老聲音突兀地從身旁傳來。
“誰？是誰在說話？”這突兀的聲音着實嚇了我一跳，連忙四處張望起來，但三丈空間內卻哪裏有半個人影。
“不要害怕，主人，我是這潛龍世界的守護者，你可以稱呼我為歐冶子，我就在你眼前的文王鼎內，哦，對了，因為你現在法力淺薄是看不見我的，今後等你修習有成，就可以進入這乾坤世界，自然你就可以見到老夫了。”古老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起。
“我，我不害怕，我為什麼要害怕......”此刻我內心實在是害怕的緊，連說話聲音都顫抖的厲害，但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回答。
“你到底是人是鬼呀？”人居然可以在鼎裏面說話，這遠遠超出了我的認知，在我這十六年的歲月里，好像只有電視劇里看過的神話故事才會有這種狗血鏡頭。
“難道我已經死了？要不然我怎麼會來到這裏，不對啊，人死了不應該是去找閻王爺報到的嗎？”
“主人，為了維持我們的談話，這需要消耗我巨大的能量，而這能量獲取不易，所以留給你的時間不是很多，我可以給你問三個問題，之後我就將進入沉睡中，要想再次醒來除非能夠獲得新的能量。”
“歐冶子，哦不，歐神仙，我為什麼會來這裏，這到底是哪兒？我又要怎麼出去呢？”沉默了不大一會兒，意識到機會稍縱即逝，再不問可能就得永遠留在這了，於是不得不強迫自己儘快冷靜下來。
“主人，你不需要這麼稱呼我，喊我歐冶子就好的。另外，在回答你問題之前，我想先說一段故事給你聽：在千萬年前，一個遙遠的平行世界裏，我們稱它為潛龍世界，在這個世界裏，同樣有着春夏秋冬，有着美麗的花草樹木，壯闊的山川大河，人們生活幸福快樂，但是有一天，這個世界最大國度的帝王在年邁即將死去之際，因為貪圖帝王權勢而去聽信身邊一佞臣的話去求取長生之道，為了煉出長生丹，他將九九八十一對童男童女活燜在瓮中大火焚燒九九八十一天，就在最後丹成之日，驚動了老天，於是降下了懲罰，於是這個國度南半邊的農民必須經受三年酷暑，而北半邊的農民則要承受三年洪水肆意，就這樣，在他境內的農民生活變得食不果腹、顛沛流離起來，而最後這老帝王一氣之下不僅長生沒取到，反而搭了自己的性命嗚呼哀哉了，後來他的長子接替帝位，號稱文王，文王上位后，為了儘快恢復百姓生活，於是召集了全國境內有名的鐵匠，意欲鑄造出文王鼎，並定下九月九在泰山頂舉行儀式祭拜上天，祈福百姓。我歐冶一家祖祖輩輩都是以打鐵為生，延續到我這一代，因為家族傳續，煉鐵技術在當世可以稱為獨領風騷，我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於是文王下令由我來負責文王鼎的鑄造事務，為了造出名鼎，我是嘔心瀝血，歷時三個月不眠不休，並在鼎成之日，毅然跳入鑄鼎沸水內血奠文王鼎，最終鼎成，許是上天憐我不易，靈魂竟然永留在文王鼎內，得以千萬年不朽。”
歐冶子從始至終敘說的都很平靜，彷彿說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別人般，但在故事的最後，我不僅聽出來了藏在他心間的那一絲驕傲，也從裏面聽出了莫名的希冀和期待，但我不知道的是他在希冀什麼？又在期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