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星雨
聽到聲音,嚴辭先是嚇得一激靈,轉頭就瞧見了兩個小孩子,實在想不出這兩人的名字。
但他知道這兩個小孩是鄰居。
此刻鄰居小孩嚴二順在不遠處,燦爛地笑着他:
“嚴辭,你是自戀狂!”
最後小男孩笑容逐漸放肆變態,笑聲如鬼哭一樣,回蕩在山野里。
嚴辭頓時就無語了,小孩子的笑聲這麼恐怖的嗎?
“小小年紀就愛美了。”
旁邊的小鄰居嚴落落也是捧着嘴,笑靨如花,感覺嚴辭顧影自憐的樣子十分好玩。
“這兩人是誰啊?”
嚴辭站起身,一臉困惑地嘀咕,心裏還在思量這突如其來的兩個小屁孩是誰?
不能怪他記性差,十幾年過去,誰他媽還記得小學時候,鄰居孩子長什麼樣?
歲月是把殺豬刀,使得熟悉的人面目全非,即便是此刻小學同學全部出現在他眼前,他大概也認不出幾個。
嚴辭努力回想了下,如思索夢境,還是想不出。
“嚴辭,想不到你這麼自戀啊!”嚴二順嘲笑道。
嚴辭看着嚴二順胖胖的臉蛋,隱約看出八戒的味道,好像回憶起一鱗半爪,說道:“二師兄?二師兄,是不是你?”
嚴二順頓時笑不出來了:“……”
嚴落落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樂不可支。
可是她很快醒悟過來,這是她弟弟,不能笑話,不由佯裝憤怒。
“我才不是豬八戒!”
嚴二順氣惱無比說道。
嚴落落也插着腰,認真地教育道:“嚴辭,不要以貌取人!”
這話顯然更傷人,嚴二順胖乎乎的臉蛋頓時漲紅,跺着腳:“姐姐!”
嚴辭有些無語,目光又聚焦在嚴落落身上,小聲嘟囔:“這姑娘又是誰來着?”
此刻少女手裏,還拿着一本小說。
小說封面插畫一股古早小說味道,書名是《流星花園》。
嚴辭忽然想起小時候,偶像劇鼻祖《流星花園》特別火,風靡亞洲。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讓你的淚落在我肩膀”,這幾句小學生都會哼唱。
不記得是哪一戶人家,買了一套《流星花園》光盤,村裡一群小孩扎堆看,最後一起合唱流星雨,這畫面嚴辭回想起來,不免有些懷念。
這時嚴二順朝嚴辭不高興地說道:“嚴辭,你這個傢伙,裝什麼不認識我,我可是你二哥啊。“
嚴辭微微一愣:“二哥?”
好似回憶起什麼,他眼睛被童年迷住。
剛才只是有些印象,可這句二哥,使得嚴辭久遠的記憶再度打開。
二哥並不是真的二哥,記得當時他們幾個小夥伴,模仿電視上的葫蘆娃,嚴二順是二娃,他嚴辭是六娃,所以二順才是他二哥。
說來挺搞笑的,因為人數不夠,湊不出七個葫蘆娃,還硬拉着一個還在穿開襠褲的小崽子入伙。
二娃叫嚴二順,不僅是鄰居,還和他是小學同學,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
“二娃?二順啊。”嚴辭回憶起這段黑歷史,忍不住笑了一下。
久違了,葫蘆兄弟。
再度看到嚴二順,嚴辭感覺到歡樂,他小時候也太可愛了,還去模仿葫蘆娃,蠢事做了一籮筐。
“裝什麼不認識啊,六娃,你該不會被蛇精施法失去了記憶?”
嚴二順哼了一聲,鼻翼一收一放的,非常懷疑地說道。
這小兔崽,看葫蘆娃太入迷了。
嚴辭翻了個白眼,你才被蛇精施法了。
不行,他這段黑歷史得揭過去。
重生后,他可不想和這些“葫蘆娃”為伍。
嚴辭微微轉頭,若無其事地看向嚴落落,目光落在少女手裏的《流星花園》小說,他忍不住輕哼了幾句: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讓你的淚落在我肩膀……”
山野之中,除了他的清唱以外,再無其他。
嚴辭這兩句哼唱,頂好聽。
小學生大多看不懂《流星花園》劇情,只是懂唱幾句歌。
聽到嚴辭唱了幾句,嚴落落頓時眼睛一亮,一蹦一跳地走過來,抿會嘴兒微笑道:“哇,好聽好聽!想不到嚴辭你唱歌可以的嘛!”
嚴辭也覺得自己唱得還行,能夠得到鄰居小姐姐的認同,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
嚴落落看着嚴辭,眼睛笑眯眯的,然後她從口袋裏掏出兩顆牛奶糖,放在嚴辭手裏,親切地說道:
“嚴辭,這兩顆旺仔牛奶糖,給你和六堡吃。”
嚴辭愣了一下,看着手裏牛奶糖膠袋上,印着可愛的卡通孩子臉。
熟悉的包裝,使得他有點陷入回憶里。
在這個年代,紅袋包裝的旺仔牛奶糖,是鄉里小孩的最愛。因為牛奶糖奶味十足,咬着有嚼勁,無比香甜可口,遠比其他硬糖好吃。
嚴辭用手掂量下奶糖重量:“居然還有六堡的份嗎?”
嚴落落點頭道:“你家六堡長得真好看,像杉菜一樣好看,不,她比杉菜還好看,我樂意給她。”
嚴辭聽到這裏,心中卻古怪的快樂。
說六堡比杉菜還好看,這夸人的方式,還真是滿滿的回憶感。
少女嘴裏的杉菜,自然就是《流星花園》的女主,偶像劇里最早的“平民女主”。
“姐姐你怎麼不自己給她?”嚴辭又問道。
“我給了,她不要呀。”
“她不要嗎?”
嚴辭想了想,才想起來確實如此。
如果是別人給嚴六堡東西,六堡自己都不會要,除非他也拿了。
想到這裏,他心中充滿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嚴六堡小時候一直是如此,小心翼翼地防備其他人。
幸好後來她長大了,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狀況才減輕了些。
嚴辭可不和鄰居客氣,伸手繼續道:“才兩顆,姐姐,你還有嗎,多給我幾顆唄……”
“嗤,你還真不客氣呀。”
嚴落落愣了一下,嚴辭說話方式,她總感覺有些若有若無的變化。
嚴辭長得比親弟弟好看,張口就是姐姐,讓她都有點沉溺於其中,不好意思拒絕。
嚴落落伸手往口袋裏掏去,掏了兩三次,最後總共合計翻出了五顆牛奶糖,一股腦塞進嚴辭手裏。
收下后,嚴辭笑着說道:“謝謝姐姐。”
嚴落落擔心嚴辭貪吃,又說道:
“嚴辭,你可不能獨吞,一定要分給六堡吃哦。”
“姐姐你放心,六堡是我妹妹,我生命最重要的兩個人之一,以前我不懂事,以後不會了,什麼好東西,我都要留給她。”
嚴辭有些感慨地說,目光略顯複雜。
前世他小時候,可沒少搶嚴六堡東西,壓根就不把嚴六堡放在眼裏。
重活了,他的態度必然不是如此了。
旁邊,嚴二順聽完,忽然恍然大悟:“我懂了!嚴辭,你家六堡是蛇精吧!原來你是被蛇精給迷了!”
嚴辭無語至極地看着嚴二順:“二順別亂說!”
也是,在他這個年紀,村裡男孩子和女孩子水火不容,如果男孩子和女孩子一塊玩,被其他孩子看到了,是要被笑話的。
這群小崽子懵懂無知,傻孢子一樣,等到長大后就會後悔小時候沒親近六堡了。
嚴落落聽到弟弟說嚴六堡是蛇精,沒忍住敲了下嚴二順腦袋,道:“二順,不許說六堡是蛇精!”
嚴二順憋着嘴巴,吃疼地捂着腦袋,並不敢還手。
嚴辭低低地笑了一下,和小朋友沒有太多談興,對着嚴落落說道:“姐姐,我得回家去了,再見,謝謝你的糖果。”
“嗯,拜拜。”
今天嚴辭很有禮貌,和平時不大一樣,讓嚴落落很有好感,她臉上露出笑意,揮了揮手告別。
嚴辭轉過身,往家裏走去,嘴裏哼着歌曲流星雨曲調,想着兜里揣着五顆旺仔牛奶糖,隨後忍不住笑起來。
沒想到重生后還收到了鄰居小姐姐的禮物,當然了,要不是想着嚴六堡,他也不稀罕要吧。
帶着美好的心情,嚴辭微笑着回家去。
……
幾分鐘后嚴辭就回到家。
白米飯嚴六堡都煮好了,還有炒了豆腐皮,就差一樣青菜,伙食非常簡單。
有時奶奶不在家,嚴六堡和嚴辭就自己煮飯,擺着碗筷來吃,這不是第一次,兩人也習以為常。
嚴辭把採摘的青菜放入水池后清洗乾淨,然後走入廚房,準備自己動手炒菜。
“我來,六堡你走開。”嚴辭站在灶台旁,先一步搶了嚴六堡位置。
“嚴辭,你會煮菜嗎?”
嚴六堡非常懷疑,她就沒見過嚴辭動手做過菜。
回憶過去,嚴辭在廚房只有一個作用,礙手礙腳幫倒忙。
嚴辭語氣非常不屑:“不就是煮菜,有什麼難的,不就先熱油,再放菜,最後加鹽嗎?”
“你行不行呀?還是我來吧。”嚴六堡還是不放心,輕聲地說。
“六堡,你以後是不是真打算給我做媳婦啊,怎麼這麼愛給我煮飯?”
“去死吧你!誰要給你做媳婦,你想得美!”
嚴六堡也知曉自己身世,立刻被氣得臉色漲紅,沒好氣的說道。
嚴辭看着她惱火,好笑不已。
他知道嚴六堡最討厭別人說,要給他當媳婦。
前世只要他說“你是不是想當我媳婦,這麼愛管我?”,嚴六堡立刻被他噎住了,不會再對他逼逼賴賴。
……
廚房冒着人間煙火氣。
嚴六堡坐在灶邊矮條凳上,給灶台添加柴火,一不留神,就看見嚴辭挖了一勺豬油炒菜,很是浪費,她立刻悶悶的,半天不說話。
灶下的柴火熊熊燃燒着,火光煦暖,照着她青澀美好的臉,黑色瞳孔里也似在閃爍着星辰光芒。
嚴辭忽然感到一股難言的暖意,生出奇怪的恍惚。
原來歌曲里的流星雨就在人的眼底,並不需要尋找。
煮完菜,兩人很快就吃完了午飯。
桌子旁,嚴辭站起身,迅速收拾碗筷,以免招蒼蠅。
“碗我洗就好了。”嚴辭又道。
嚴六堡不做聲,只是盯着嚴辭。今天早上開始,嚴辭就特別奇怪。
以前嚴辭不可能洗碗,這是她第一次聽見嚴辭要主動洗碗。
嚴辭沒有理睬妹妹,自己動手擺好碗筷,用菜罩蓋起剩菜。
因為嚴辭他覺得自己重生了,自然算是大人了,得照顧年幼的妹妹,不能讓嚴六堡和前世一樣一直一個人承擔家務。
為家人付出,並不感覺累,反而讓人心安。
不一會兒,嚴辭就洗完碗,從廚房走了出來。
餐桌旁的窗口外,就是爺爺昔年種下的桃樹,雖然爺爺早已離世,可爺爺種下的桃樹每年都會結桃子。
在雨後,此刻還有一隻黃鳥停駐在桃樹枝頭,歡快地鳴叫着。
嚴辭走出廚房后,就看見嚴六堡坐在窗戶旁椅子上。
嚴六堡伸手一拉,桃樹葉就探進窗子來,濺了她一手雨水,樂得她眼睛都彎成月牙,笑容憨態可掬。
不過她製造的動靜,也嚇走了樹上黃鳥。
望着黃鳥遠去,嚴六堡有些看入了迷,她也不知自己因為什麼,轉移不開目光。
嚴辭見到這美好的一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心都變得柔軟了。
果然還是小孩子,就喜歡玩,平時她不過是壓制自己的天性罷了。
想了想,嚴辭拆開了一個牛奶糖,走到了嚴六堡的眼前,說道:
“六堡,你張口。”
“幹嘛?”嚴六堡轉頭看着他,憋着嘴,一副你別惹我的表情。
嚴辭見狀,微感好笑,說道:“你張口就是了。”
“不要!”嚴六堡後退了一步,神態戒備。
“你信我,張口!!”嚴辭認真說。
“我才不要,你不會喂我吃鼻屎吧?”嚴六堡被逼到牆角,退無可退,不由怒道。
嚴六堡想通過假裝生氣,來嚇退嚴辭,可嚴辭並不吃這一套。
“你想什麼呢,怎麼可能!”嚴辭翻了翻白眼。
“可是你干過這種事啊,噁心死了!”
嚴六堡撅起嘴,說話時嘴巴只張了一點縫隙,並不給嚴辭喂她吃東西的機會。
“你真的信我一回,張口。”
“我才不要!”嚴六堡把頭撇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斜睨着他。
“張嘴!”
嚴辭不由分說,見她不張嘴,還死死咬住嘴巴,就過去捂住她鼻子,強迫她張嘴。
費了好大勁,才把牛奶糖強硬地塞進了嚴六堡嘴巴里,最後自己都累得氣喘吁吁。
成功后,嚴辭一陣無語,讓她吃糖,和打仗一樣,累得半死,平時他和妹妹關係到底是有多糟糕啊……
當然,他只給了嚴六堡一顆牛奶糖,並不是他貪圖口腹之慾,想要獨吞剩下四顆牛奶糖。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對奶糖沒有興趣,之所以沒有全給嚴六堡,主要想着萬一以後嚴六堡不高興了,生他氣了,其他幾顆剩下的牛奶糖正好可以拿來哄妹妹開心。
面對妹妹,哥哥總要留些底牌。
“唔……”
這時嚴六堡被強制塞了一口牛奶糖,氣得臉色漲紅,正準備乾嘔出來,然後揍嚴辭一頓。
可這時味蕾卻傳來甜味,在嘴裏一點點盛開,才知道嚴辭給她吃的是什麼,瞬間愣住了。
是牛奶糖?
她一臉不可思議,偷偷地瞧了嚴辭幾眼,水汪汪的眼中充斥着迷惑。
什麼情況?
難道說這牛奶糖里有什麼怪東西?
可是……真的很好吃!
也沒有怪味道,比如鼻屎味。
最後她還是皺着小眉頭,沒忍住誘惑,輕輕咀嚼起來。
任由奶糖味道,在嘴裏蔓延開來,香香的,甜甜的。
她心裏也甜甜的,桃花眼也笑得美美的。
嚴辭看着她笑容在臉上漾開,他也忍不住笑了,又說道:“六堡,對了,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
嚴六堡凝望着嚴辭,含糊不清的輕聲說道,還在啃牛奶糖。
“借我點錢?”嚴辭說完,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個哥哥居然惦記妹妹的小金庫。
可是沒錢的日子太痛苦了,他想賺錢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賺。
思來想去,只能找奶奶要錢。
不過這會增加奶奶負擔,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這樣做,所以如果妹妹肯借他錢,自然是最好的。
有了第一桶金,就好辦了,等到他有錢,再還給妹妹就是了。
嚴六堡聞言,嘴巴動作頓了一下,立刻把牛奶糖吐了出來,用手接住,面無表情地遞給他:
“還給你!”
嚴辭:“……”
看着她手中牛奶糖滿是口水,嚴辭嫌棄的推開,說道:“你都吃完了一半了,還給我?”
“又不是我要吃的!”
嚴六堡皺着嬌俏精緻的小鼻子。她就想臭嚴辭哪有那麼好心,還給她吃牛奶糖,原來是惦記上她的小金庫了。
嚴辭無奈道:“別那麼小氣呀,你小金庫應該存了不少錢吧,借我一點,我借錢,以後會加倍還給你的,男子漢說話,說到做到。”
“誰信你呀,你是個屁男子漢呀!我不聽!”嚴六堡捂着耳朵。
“拜託!”嚴辭認真道,“就這一次。”
嚴六堡抿着唇,看着嚴辭的眼睛,猶豫了一下,最後不情不願地說:“好吧,你說你要借多少錢?”
嚴辭算了下,他借錢,主要是想買郵票和信封,找雜誌投稿,賺取稿費。
這個年紀,他能想到最簡單的搞錢辦法就是投稿賺稿費。
前世六年級時候,他在小學語文老師的幫助下,就發表過作文,大學也當過搶手,用心寫文章,可以達到雜誌要求。
說到雜誌,不得不說發行量最大的《讀者》,不過《讀者》好像基本不收原創文章,投稿太難過了,水平至少得達到新概念作文大賽水平,他前世投了幾次,都是石沉大海。
為了賺錢,暫時不去考慮《讀者》。
2002年,雜誌投稿主要還是靠書信的方式,不過他記不得郵票多少錢,猜想一兩塊錢也差不多。
當然,他不能投一家,得多投幾家,以防萬一沒被選中,還有其他家墊底。
等到稿費下來了,他就可以還錢給妹妹了。
嚴辭最後一合計,拍手道:“十塊!”
十塊錢,在這個年代,對於鄉下小孩子而言,並不是小錢。
嚴六堡聽到這個離譜的數字,清澈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嚴辭,最後憋出一句話:“你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