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信件的軌跡
夢想終是成真,下午嚴辭就換了座位,離開了程秀微,樂秋恬也換了座位。
於是他和樂秋恬就湊巧成了同桌,坐在教室的後排。
這是嚴辭沒想到的。
回憶起前世,他沒換座位,始終和程秀微同桌,唯獨樂秋恬換了座位,獨自坐到最後一排,這一世他卻和樂秋恬同桌。
他原來改變了命運的軌跡。
只是和沒禮貌的臭丫頭同桌,嚴辭本人不太滿意,他想和妹妹坐一塊。然後樂秋恬也有點生氣,她想一個人坐來着。
成為同桌,關係就會緩和,不存在的。
樂秋恬坐在他身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劃分了三八線。
三八線,這是對討厭的同桌才有的楚河漢界。
樂秋恬跟嚴辭說:“嚴辭,你不能越過這條線,否則我就揍你。”
她大大的眼睛裏,火藥味十足,語氣也奶凶奶凶的。
嚴辭沒什麼意見,只是反問:“可以,那萬一你越過呢?”
樂秋恬猶豫了下:“你也可以揍我。”
嚴辭露出莫名的笑容:“行,你說的。”
醜話總是要說在前頭的。
對付三八線這玩意,嚴辭太有經驗,從沒能人在三八線打敗他。
他的訣竅就是盡量坐在椅子邊緣,遠離三八線,這樣就不怕越過三八線。
樂秋恬就不知道這些神神道道,坐着坐着不知不覺就越線了。
嚴辭發現了,立刻說:“你越線了。”
“我才沒有。”樂秋恬睫毛顫了下,趕緊把越線的胳膊抽回來。
“你說話不算話,這樣也配當老大?”
“我才沒有說話不算話,你打我就是了。”樂秋恬鼓着嘴。
於是嚴辭伸出手,彈了樂秋恬腦瓜崩一下,疼得她眼淚汪汪,差點沒忍住動手掐死嚴辭。
嚴辭見到樂秋恬表情,忍着笑說:“記住了,別再越線。”
樂秋恬單手捂着泛紅的額頭,怒視着他,“可惡,嚴辭,你給我等着。”
嚴辭不在意。
對於這種壞小孩,嚴辭沒有好感。可是畢竟只是小孩子,過於計較,沒必要。
等到之後,他再發現樂秋恬越線,他只是提醒了下,點到為止,並沒有再動手彈她腦瓜崩。
這莫名其妙的包容,反而讓樂秋恬無所適從,不知該不該繼續搞三八線。
此後樂秋恬的視線,就時常落在嚴辭身上,就是想看嚴辭在幹什麼。
她漸漸發現,嚴辭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下課不亂竄,面對她也不自卑,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嚴辭衣服雖然舊,但很乾凈,身上沒有也鄉下野人的怪味道,反而清清爽爽,像是每天都洗了澡。
有這種清爽味道,全班就嚴辭和嚴六堡。
樂秋恬的鼻子挺靈的。
樂秋恬難得找到好聞的人,忽然沒那麼討厭嚴辭,過了幾天,就主動擦去“三八線”。
擦去三八線,莫名感覺挺丟人的,她怕嚴辭又說騷話。
可嚴辭沒有說什麼。
樂秋恬心情就美妙不少,發現嚴辭其實也沒那麼討厭。
然後看着嚴辭淡然的樣子,她總是忍不住故意用胳膊搗嚴辭胳膊,奈何嚴辭就是不發火,脾氣忽然好得誇張。
那一日是白露節氣,大課間,樂秋恬忽然將腦袋湊過來,悄聲地說:“嚴辭,你幫我寫作業吧,我給你錢。”
嚴辭愣了下,隨即搖頭:“不要。“
樂秋恬豪爽地說:“嚴辭,你幫忙寫作業,我一個月給你一百塊錢,這可是一百塊錢,初中生一個月伙食費都夠了,我就不信你不想要。”
被父親懲罰,她零花錢變少了。一百塊錢,是她從壓歲錢挪出來的。
所有小弟中,她給的嚴辭錢是最多的,畢竟嚴辭是她認定的狗頭軍師嘛。
其他人她才不會給這麼多。
嚴辭再度愣了一下,說實在樂秋恬有點離譜了。
幫你寫作業,一個月一百塊錢?
你錢多,沒地方花?
樂秋恬家裏到底多有錢?
不過嚴辭依舊搖頭:“不用。”
樂秋恬不高興地道:“你家不是挺窮的嗎?一百塊你都不稀罕?”
嚴辭很有原則地說:“那也不能幫你寫作業。”
樂秋恬一臉疑惑地望着嚴辭。
她家有錢,她每個月的零花錢,抵得上整個班級同學之和。
她一點都不吝嗇,有好吃的,好玩的,都願意分享給自己的小弟。
這導致小學高年級的學生,都跑過來認她為老大。
可嚴辭是例外,給他錢還不要,讓她產生了錯覺,她的同桌不喜歡錢。
樂秋恬有些迷茫。
嚴辭又和樂秋恬說:“你自己的作業自己寫,有問題可以問我。”
“問你個大頭鬼!”
樂秋恬鼓了鼓嘴,有些生氣,不想搭理嚴辭。
和嚴辭這種腦袋一根筋的人,她沒辦法溝通,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拒絕她?
小孩子鬧性大。
何況是活潑開朗的她,要她一直不和身邊人說話,難於上青天。
下午自習課,樂秋恬還是沒忍住,再度和嚴辭說話。
樂秋恬拿着題目問嚴辭,厚臉皮地說:“嚴辭,你說的,有問題可以問你的。”
嚴辭沒說什麼,只是教她功課。
嚴辭是沒什麼耐心的人,可能是這些日子,在家輔導妹妹功課,教導妹妹英語,讓他急躁的性子漸漸趨向風輕雲淡。
再無聊的問題,嚴辭也能心平氣和地講。
樂秋恬本以為不給錢,嚴辭不會輔導她,可是嚴辭依舊認真解答她的問題。
那一副娓娓道來的樣子,讓樂秋恬感覺,嚴辭是真的想幫助她學習,而不是為了什麼錢。
說來她父親母親終日想着賺錢,一點都不願意浪費時間來教她,都沒有嚴辭耐心。
習慣了用錢交朋友,嚴辭這種姿態,給她整不會了。
講解完了后,嚴辭問樂秋恬:“懂了嗎,要我再講一遍嗎?”
樂秋恬不開心地說:“你一說,我就懂了,我又不是笨蛋。”
嚴辭哦了一聲:“那你很聰明,這道題對三年級挺難的,你不認真讀書可惜了。”
不知為何,被嚴辭誇,樂秋恬有點開心,有一種被看見、被關心的感覺,眼中綻開明媚笑意。
可是嘴上,女孩子肯定不能承認。
樂秋恬輕哼了一聲,說:“我當然聰明,嚴辭你不許誇我,我才不要你誇。”
說完,女孩子就後悔了。
嚴辭沒察覺,只是覺得這壞同桌不知恩圖報就算了,還沒禮貌,真是絲毫不可愛。
傲嬌這玩意,唯有在二次元里美好,現實里唯有煩人。
嚴辭答應說:“好。”
樂秋恬聞言,心情很不好,咬着牙,拿起了筆,悶頭寫作業。
最後她趴在桌子上,陣亡了:“可惡,好煩的作業,我堂堂山大王,為什麼會自己寫作業!去死吧!去死吧!”
聽着這聲音,嚴辭覺得,什麼同桌真的怪煩。
放學后。
嚴辭和嚴六堡並肩從樓梯下來,一起漫步回家。
樂秋恬跟在兩人身後,看在眼裏,最後不爽地走開。
她突然想揍嚴辭怎麼辦?
……
又過了幾天,嚴辭將借來的書看完,還給林老師的時候,將課本費夾在書里,告訴老師書里夾着東西,就快步跑開。
林海平打開書,看到書里的一百多塊錢時候,不由得沉默了一會兒,隨即無奈道:“這孩子……”
轉眼快到中秋,正好是周末,鄉郵員送來了信件。
這一信跨越大半個國家,終是姍姍來遲,送到嚴辭家門。
嚴辭打開信件,發現是《意林》樣刊和郵局稿費通知單,就很開心。
《意林》刊登了他的文章《記憶里的牆》。
對於文章被選用,嚴辭雖然有一定自信,可事情沒塵埃落定,還是無法放心。
不過《意林》一向重故事性,而他投其所好,投中了也不意外。
收到通知單,就可以憑藉戶口本或者身份證在郵局領取稿費。在後世,通知單這種方式已漸漸淘汰,改為通過銀行卡轉賬,現在老雜誌社卻很流行這古老的方式。
稿費足有800元,對於他們現在的家庭而言,已然算是小巨款。
嚴辭看着通知單,臉上笑意止不住,從信件里他看到了幸福。
家裏,嚴六堡看到信件,就問嚴辭:“嚴辭,你投稿中了?”
嚴辭輕笑地點頭:“中了。”
嚴六堡好奇地問道:“稿費有多少錢?”
嚴辭說:“你猜。”
“幾十塊錢?”
嚴辭比了一個八。
“八十?”
“不對。”
“那是多少?”
“八百!”
“多少?”
“八百啊。”
嚴六堡目瞪口呆地看着嚴辭。一瞬間,整個人都呆住了。
“八百?”
“對呀。”
嚴辭把稿費通知單遞給嚴六堡,得意地說:“不信啊,你自己看。”
嚴六堡拿着稿費通知單,手感覺沉甸甸的,她第一次發現,稿費居然可以有這麼多。
之後,嚴辭把稿費通知單,給奶奶看。
奶奶一度懷疑是詐騙,直到嚴辭把文章念給奶奶看,奶奶才確信了。
消息傳到二伯母那邊。
於是,老屋子的人都轟動了。
嚴幼瑩從老屋另一邊跑了過來:“嚴辭,聽說你寫了文章,賺了八百塊錢?”
嚴辭點頭:“沒錯,咋的啦?”
嚴幼瑩說:“這麼好賺的嗎?”
嚴辭說:“不好賺,我投的是國內最頂尖的雜誌,稿費才八百塊錢。”
嚴幼瑩噎住了,總覺得嚴辭在凡爾賽。
嚴幼瑩說:“嚴辭,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也要寫文章賺錢。”
嚴辭打擊道:“別吧,別浪費錢了,你當信封不要錢啊,你作文考試能考一百分再說吧。”
嚴幼瑩頓時沒話說。
晚上,嚴辭走進房間,昏黃的燈光照着桌上的《意林》樣刊。
房間裏,嚴六堡坐在椅子上,打開《意林》樣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記憶里的牆》,黑亮的眸子晶瑩剔透。
嚴辭說:“六堡,你要不要學寫文章?我教你。”
嚴六堡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嗯。”
然後她疑惑道:“嚴辭,我寫了,也能投稿嗎?”
“當然可以,你先選一些簡單的雜誌來。”嚴辭說。
妹妹作文的水平,自然投不了《意林》,可是在他指導下,投小學生作文雜誌,沒有絲毫問題。
雖然學生作文稿費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妹妹這麼想掙錢,嚴辭怎麼會不幫她?
果然,聽到他這麼說,妹妹開心極了,差點跳起來,笑靨如花:“我也可以掙錢嗎?”
“可以的。”嚴辭再度給她肯定的答覆。
嚴六堡好開心,眼睛彎成月牙兒,然後似是想起什麼,拉開抽屜,將兩顆牛奶糖放在嚴辭的手心。
“嚴辭,糖給你吃。”
“呃,六堡,你哪來的牛奶糖?”
“上次你給我的,我吃了一顆,留了兩顆給你。”嚴六堡凝視着嚴辭,眼中的光影真的很漂亮。
“可別過期了,快吃掉。”嚴辭說。
“你吃呀。”
“我真不愛吃。”嚴辭搖頭。
“那我也不吃。”
“那這樣吧,我們一人一顆,吃完我們就睡覺。”
嚴辭撕開兩顆牛奶糖包裝袋,一顆塞進妹妹嘴裏,一顆塞進自己的嘴裏。
甜味不咀嚼,就淡淡的。
他忽然想起前世記憶,父親帶回了一塊蛋糕,他和妹妹一人一半,可是他吃得快,吃完了自己的還想吃,妹妹就將自己的掰給他吃。
往事如煙,如在昨日。
嚴辭對妹妹的感激心情,無法言表,妹妹總是遷就他。
此刻嚴六堡吃着糖,唇邊晶瑩的光漾着笑意。
就這樣時光流淌着,妹妹一晚上都是笑意盈盈地凝視他,眼睛裏有讓他想要努力的光芒。
此刻他的夢想很簡單,奶奶身體安康,妹妹有學可上。
嚴辭看着妹妹的笑靨如花,心都要化了。
如果妹妹能一直這樣開心就好了。
嚴辭吃完糖和嚴六堡說:“早點睡,明天我們和奶奶一起去縣裏吧,去郵局領稿費,中秋也要到了,我們順便買些好吃的。”
“嗯。”嚴六堡笑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