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沈平的刀
曹春和楊照站在山林間，望着山下密密麻麻不見盡頭的人群，滿眼擔憂。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曹春沉聲問道。
“這~”楊照也是一臉茫然。
之前，他們都估計府衙和鎮武司最多能帶領一千多兵馬前來，可萬萬沒想到居然來了這麼多人。
他們的估計沒有錯，只是他們誤會了那些吃瓜群眾。
而劉林松和李繼才之所以沒有驅趕這些吃瓜群眾，就是為了壯大聲勢，威懾離陽宗。
正如他們所想，這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給離陽宗的弟子帶來了很大的威懾力。
還未開戰，離陽宗的弟子就開始人心浮動，心生懼意。
“前輩，接下來該如何？”劉林松跑到秦升面前，問道。
秦升望着山上離陽宗的弟子，說道：“剩下的交給老夫吧。”
說罷，他提着青光劍緩步走到人前。
討伐離陽宗，不是一場戰爭，而是一場武者之間的紛爭。
雙方都算不上軍隊，只是一群游兵散勇罷了。
“沈平呢！”
他望着曹春和楊照，不徐不緩的問道。
曹春和楊照相視一眼，說道：“你還沒有資格見我們的師尊！”
秦升雙眸微眯，這話有點意思。
沈平現在不出面，是覺得他不夠資格，還是想讓曹春和楊照試探他一番？
要說資格，他與沈平相比，似乎真的要差一些。
沈平成名已久，早在二十年前就登上了冠絕榜，哪怕是現在也在冠絕榜第七十八位。
而秦升如今雖然聲名鵲起，很快也將登上冠絕榜，但就算是上了冠絕榜，估計也就排在末位。
兩者在聲望和地位上相比較，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孰強孰弱，靠的是實力，而不是聲望和地位。
“知府大人，今日真的沒有緩和的餘地嗎？”
曹春高聲喊道。
他們並不想真的與朝廷決裂，他們還是希望可以調和與官府的關係，恢復以前的狀態。
可惜劉林松和李繼才既然已經決定，那就不會再改變。
“離陽宗不尊朝廷法令，挑釁皇朝威嚴，與紅蓮教同謀作亂，此等叛逆之事，有何緩和的餘地！”
劉林松上前一步，指着曹春激昂的喊道。
“本官勸你們不要冥頑不靈，當束手就擒，如此本官還能饒你們一命，若是不從，當罪同叛逆，夷三族。”
他義正言辭的喊道。
這就是官府面對宗門時的姿態，不管如何，官府都會高舉大義的旗幟，以此來威懾普通武者。
孰是孰非先不說，但離陽宗在武尚府確實有些不得人心。
此時這麼多吃瓜群眾在此，沒有一個人願意為離陽宗說句話，由此可見離陽宗在武尚府百姓心中是一個什麼樣的形象。
而隨着劉林松的話語落下，離陽宗的弟子都不禁變得驚慌起來。
罪同叛逆！
這可不是開玩笑。
他們只是離陽宗的弟子而已，可不想跟着離陽宗一起覆滅，更不想牽連親族。
此時他們之所以還沒有脫離離陽宗，是因為他們對沈平還有一絲期望，或許他們覺得沈平能夠保住離陽宗。
簡單來說，此時沈平就是他們最後的精神支柱，一旦沈平倒下，那離陽宗瞬間就會樹倒獼猴散。
殿宇金頂之上，一襲麻布長衫的沈平望着山下，悠悠的嘆出一口氣。
“何必要如此！”
他輕聲自喃道。
下一瞬。
佝僂的身軀從金頂上一躍而起，如同一隻大鳥從樹梢之上飛快的劃過。
眨眼間，他便來到了山下。
乾枯的身軀佇立在一處樹梢上，凹陷的眼眸肆意散發著凌厲的鋒芒。
“劉知府，你可知一旦把我離陽宗當成叛逆，以後武尚府將再無寧日。”
他沒有看秦升，就好像秦升在他眼中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而劉林松雖然實力不濟，但他畢竟是武尚府知府，在這裏可以代表朝廷的態度。
“挑釁朝廷威嚴者，必誅之！”劉林松鏗鏘有力的說道。
“沈平，你可還記得朝廷威嚴！”
他凝視着沈平，雙眸如同利箭一般。
沈平先是一愣，隨即凹陷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朝廷威嚴！
這似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存在，但它卻是貨真價實的存在。
因為對各級官府來說，這是絕對不能忽視的存在。
武者代表着強大的個體實力，越是強大的武者對朝廷統治的威脅越大，因此上到帝皇，下到知府縣令，都將朝廷威嚴視為不容挑釁的存在。
只是這個‘威嚴’並沒有一個真正評判標準，所以有時候會出現欲加之罪，可不管怎麼說，朝廷威嚴就是一柄懸在宗門頭上斧鉞，誰敢挑釁，這柄斧鉞就會落下。
大盛建朝六百多年，出現過的宗門不計其數，覆滅過的宗門同樣不計其數。
出現過的宗門大多都是在朝廷官府的扶持下出現的，覆滅過的宗門大多也是被朝廷官府覆滅的。
當初離陽宗是在官府的扶持下建立，而如今也將在官府的斧鉞下覆滅！
這或許就是皇朝內宗門的宿命。
“知府大人，何至於此！”
沈平有心服軟。
可惜劉林松已經下定決心滅掉離陽宗，或者說他現在已是騎虎難下，今天他鬧出這麼大的場面，如果不將離陽宗滅掉，他這個知府大人還有什麼顏面可言？
“沈平，你應該知道這是早晚的事情！”
“哈哈哈~~”沈平笑了。
滄桑又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山林之中。
“是啊，這是早晚的事情！”
盛朝之內不是沒有那種傳承數百年的宗門，只是數量屈指可數。
真正強大的宗門是能夠左右朝堂的宗門，真正的強者是能夠一言鎮壓皇朝的強者。
在朝堂面前，離陽宗不是強大的宗門，他沈平也不是強大武者。
所以離陽宗早晚都會覆滅。
“你就是秦升！”
沈平這時才關注到秦升。
而秦升一直站在那裏，最顯眼的地方。
他雙眸微眯，安靜的看着沈平。
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很不爽，但是秦升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氣怒的神色，只是心平氣和的看着沈平。
“你也老了！”沈平輕聲說道。
“我比你還年輕！”秦升笑道。
沈平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升，說道：“你想建宗立派？”
“不可以嗎？”
“可以，不過今日老夫的下場，很可能就是你以後的下場。”
“那可不一定！”
秦升微微搖頭。
朝廷和宗門之間的關係真的無法調和嗎？
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盛朝之內還有那麼多宗門。
其實說到底這就是一種平衡。
責任與義務的平衡，法度與武力的平衡。
離陽宗今日之所以會被覆滅，乃是他們打破了平衡。
他們佔據着巨大的財富，卻不願為朝廷效力，他們有着強大的武力，卻三番兩次的挑釁朝廷的法度和威嚴。
可惜他們終究還是不夠強大，所以最終只能走向末路。
“的確不一定，畢竟今日你會死在老夫的刀下。”沈平道。
“也不一定！”秦升抬起手中的青光劍，道：“我的青光劍也很鋒利。”
沈平凝視着他手中的青光劍，“原來這就是青光劍。”
清風徐徐而來，帶着山野的清香和一絲清涼，撩動着沈平的衣衫和鬚髮飛揚。
他緩緩抽出自己的刀。
“這把刀名叫斷山，已經跟隨了老夫五十多年了！”
乾枯的手掌輕輕撫摸着刀身，蒼老的面容上多了幾分溫情。
斷刀沈平不是指沈平的刀是斷的，而是指沈平的刀可以斬斷萬物。
無堅不摧，無物不斷，此乃斷刀！
三尺長刃、窄身、直背。
亮白如銀，鋒芒如凝練。
周圍眾人見他抽出長刀，頓時心頭一緊。
斷刀沈平可不是浪得虛名，而是一位力壓武尚府數十年的強者。
數十年來，武尚府也算是人才輩出，可是從未有一人超過沈平，甚至都沒有人挑戰過沈平。
而如今秦升要挑戰他。
劉林鬆緩緩退到人群之中，目光有些擔憂的看着秦升。
雖然他認為秦升有挑戰沈平的實力，但是他還是免不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