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相談之人

451,相談之人

彭。

指尖被腐化的綠色血肉在一瞬之間化作了塵埃,繼承了先祖的容貌,有着黑髮黑眼的男子緩緩站起身。

他的眼中不包含什麼特別的情緒,只是如同一個外人一樣,靜靜的眺望着遠方正處在消散中,如同星屑般的旋轉星雲。

那本該是一片富饒,且充滿生機的世界,此刻,卻在他與那位最古強者的激烈碰撞中,連同原本的規則也盡數瓦解,成為了事實上的殘渣。

男子面無表情的抬起手,臉上赫然露出一個暴戾的笑容。

深沉的,閃現着墨綠色彩如同一條條觸手的枝椏自虛空一根接一根的冒起,它們扭曲,它們交纏,卻展現出一種異樣的秩序感。

“這便是‘二度異化’了啊,也是那些畜生一直渴望的力量,啊,啊,原來是這樣,我終於明白了。”

低沉的,宛如哭嚎般的聲音隨之響起,黑色的眼珠逐漸變得渾濁,土黃色的光芒自深處溢出,佔據了全部的視野。

噌。

他張開了雙臂,臉上露出了狂傲的表情,猶如正在擁抱什麼一樣,身上呈現出無比渾厚的陰森氣息。

“‘世界’便在這裏,真是狹小,太過狹小了。”

半是白皙,半是枯槁的面容昂起,那對土黃色的眼珠中帶着深深的淡漠之情。

“帝國,太渺小了啊。”

轟!!!

星雲旋轉着,碰撞着,而後,炸為了隨處可見的灰塵。

一處幽暗而寂靜的地域,四周長滿了扭曲的影子,它們交織着,宛如一顆顆已然腐朽的大樹,只能以自己的惡意將世界萬物盡數染化。

披着墨綠色的鎧甲,盤腿坐於虛空之中,面容枯槁,雙臂垂下,遠遠的望去,就如同一個已經燒盡的枯木樁。

呼。

一縷微風劃過,土黃色的光芒自虛空浮現,盡數灌注到那個‘空殼’之內,一抹深色的黃光隨之亮起,將原本的幽暗驅散。

“真是等了太久了。”曼波舍嘆息着,然而聲音中又飽含無盡的歡欣。

“薩迦總軍團長大人,願您榮光永駐。”

他那枯瘦的手爪緩緩的在胸前,那是一個中心為圓,有着八面射線,中間為一道十字的圖樣,他一板一眼的將其划好,無比虔誠的祈禱着。

“萬物締造者,生命歸一者,血肉主宰,幽域之主,永恆之門,願您的目與耳投注此間,我等信者皆可作祭世之基,萬望此念如願。”

“蘇生大地陛下。”

“祈願您早日歸來,此世皆作您之血肉.....哈門。”

含光者目露憧憬,向著它們曾侍奉的那位主君,在過去曾被稱作‘至上四柱’之一的強悍存在,它低垂着腦袋,虔誠的祈禱着。

一片墨綠色森林出現在大地之上,如同一團團的血肉般聳動着,然後,在那頂端,現出一張被瘋狂之意所充斥着的面孔。

“我..必須....現在....”

“沒有....我.....得要.....”

在那沙啞的,如同磨砂般的聲音,那斷斷續續的聲音不斷的響起,那本該渾濁的眼珠中不時閃過一抹清明之色,繼而再度被瘋狂所蓋住。

一道更加深沉的淡漠目光不時審視着四方,包括對方那種無謂的行動,它只是靜靜的看着,如同看着一個遲早會步入死地的囚徒。

莎莎莎。

伴隨着清晰的足音,一道身影緩緩的從遙遠的地域走來,它昂起頭,一對天藍色的眼珠凝視着對方,臉上露出冰冷的笑容。

“真是可悲,竟然露出這種樣子,你真的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來人身上穿着藍白相間,邊緣處綉着金紋,在胸口當中有着淺藍色叢珊模樣的圖案,那是神宮中那些地位崇高的祭師才能穿的衣服。

“——————————”

完全被暴戾之色佔據的眼珠瞪着這邊,濃濃的殺氣散溢出來,遮天蔽日的森林在一瞬間便膨化開來,將世界所侵吞。

“......李默。”

立於天空之上,依舊一臉沉靜的男子輕聲吐出那人的名字,後者瞳孔一震,劇烈的掙扎頓時從那張瘋狂的臉上顯露而出。

“你通過門迪克那個傢伙聯繫到諾倫,再轉而呼喚我到來,不是就為了和我在這裏打一架吧。”

男子微微搖頭,眼中帶着一抹冷意,看向那逐漸恢復平靜的森林。

“我早就說過了,我不參與你們任何的行動,只要你們不干涉到諾倫,我也懶得去針對你們,這是我一再對你說過的話。”

“看起來,你是忘了啊。”男子冷冷一笑,眼中絲毫沒有對眼前熟人的親近之意,反而充滿了厭惡和憎惡。

“......安德里。”李默抬起頭,那張半是枯萎的臉上忽地露出往日可見的明快笑容,“我不叫李默了,我已經決定,不會再當別人的狗。”

本該沉默的男子大笑着,眼中卻沒有半分陰霾。

“我本來就該是‘李墨’才對——”

“.......我可不是來聽你咬文斷字的,你不該觸犯我的禁忌。”安德裏面帶不滿的打斷對方的話語,他可不耐煩聽對方的廢話。

再者說了,他如今身處帝國,深受幾位高層看好,自身也有着極大的前途,可不會因為區區的‘種族’就和對方一起冒險。

“帝國的人是不會真心對待我們的,這麼多年了,你也該知道的。”李墨並沒有在意對方的冷言冷語,而是誠懇萬分的說道。

“它們的法,道路,並不對我們開放,一些必要的知識也會隱去大部分,就連我們的孩子也是......那並非什麼平等,而是一種同化。”

“它們確實期待着我們變強,但那並非是對我們自身的期待,而是想着我們作為那些帝尊的‘肉體’,讓那些存在降臨到這裏。”

“無論是你,還是我,遲早都會奪去所有,這便是我所看到的真實。”

李墨眸光深沉,這一刻,他想到了許多過去自己曾不清楚的關鍵。

例如,為何那個高層會輕易殺死那些牧場的惡魔,並會站在它們這邊。

再如,那些對它們含糊其詞,卻只給予它們必要的知識,就勒令它們前往外域探索,一副不在意它們是否存活的帝國事務官。

以及.......

眼神狂熱,嘴中喊着帝國萬歲,向著呆住的父母求教自己什麼時候才能為帝國服務的孩童,以及那一刻從心靈深處升起的戰慄感。

對它們的修為進境滿意之餘,數次隱晦的談及至高神庭,觀察它們的態度,以及那種對它們的一言一行都在審視的異樣感。

那並非是在看着什麼部下,而是某種‘器物’的目光。

“我們變強了,但卻僅僅是變強了,我們既沒有足夠的體系儲備,也沒有具體的修鍊方法,只是藉著那份聯繫,以我曾展現出的‘異化’之法,像充氣一樣的變強着。”

“就算是尋常的魔獸,也要比我們更懂什麼才是修鍊。”

李墨抬起手腕,看着那浮現在上面的數字。

58正在熠熠閃光。

58——58(60+20)。

“我到達了全新的境界,然而,我也明白,這也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李墨一陣沉默,而後,他看向這邊,眼中如同泛着光一樣。

“但你不同。”

安德里表情漠然,手上的數字則悄然浮現。

79——85。

“再往前一步是很危險的,我現在就這樣很好,倒是你,現在還保有自身的幾分意識?”

安德里搖頭,用無比冷淡的眼眸看向對方,毫不猶豫的拒絕道。

太愚蠢了。

它們作為那些帝尊肉身的事,他又何嘗不知曉,但同時,他也認知到,藉助這一點,它們反而能獲得極大的便利,只要確保自己恰好停在某一處,就是一筆有賺不賠的買賣。

只是,莫名的,他想起諾倫那次從異域回來后的陌生表情。

他的心中不由一顫。

旋即,他立即掐滅了這個想法,不行,現在還不能去想。

“歸根到底,你知道它們為何會來這裏嗎?”李墨的臉上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他若有深意的面孔看向這邊。

“我想,以你的聰明一定有試着去找過,可是,你找到的答案又是什麼?”

“那不重要——”

“那當然重要,那將會決定我們未來的結局!”李墨激昂的話語頓時打斷了對方,他的眼中如同燃燒着某種火熱的情感一樣。

“假如有一天,那些帝尊們需要用到我們,到那時,你要如何,就乖乖的束手,祈禱着對方給自己會留下一條性命嗎?!”

男人大聲咆哮着,眼中的光芒無比的耀眼。

“我絕不會這樣,我的死法將由我自身來決定,絕不允許他人的干涉,這才是我們的先祖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

“不自由,毋寧死!”

“我們的同胞,親人,後代就由我們來守護,一切試圖摧毀這一切的,都將是我們的敵人,假如它們要咬着我們的血肉,那也該是我們作為勝利者丟給它們的。”

“安德里,你要如何去做,取決於你自己,我只想對你說一句話。”

男人的臉上露出無比自豪的笑容。

“請不要讓自己後悔,另外,無論如何,我都會去做的。”

“........這是兩句吧。”安德里反駁一句,他轉過身,向著來處走去,“隨便你吧,我是不會插手的。”

“這就足夠了。”李墨輕聲道,而後,他的頭顱再度低下,低沉的笑聲自喉嚨間湧出,瘋戾的神情佔據了面孔,眼中滿是森然之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在遠處的安德里身體一頓,繼而長吐一口氣,他明白,這是對方正在試着控制那份力量,只是.......

他思考着,眼眸卻不由低垂下來。

嘩啦。

“.....所以,你就到這裏了?”

嘩啦。

“哼,我說那個蠢笨的哥哥怎麼突然聯繫我,真是好膽吶。”

嘩啦。

看着眼前依舊淡定的翻着書頁,對着曦陽靜坐的霜寒發女子,安里的心中充滿了不解。

“你,似乎並不擔心你大哥的安危?”安里深知,對方的大哥也參與進去了,哪怕面對他的勸說,對方依舊是一意孤行的樣子。

嘴裏還說著讓那些不讓他和妹妹相見的蠢貨一點教訓之類的話,安里甚至根本不想評價這個蠢貨的行為。

莫非不知道一旦暴露會對諾倫造成什麼影響嗎?!

“我擔心也沒用啊,畢竟,像這種情況,其實我見的還蠻多的,例如在王朝的末尾,那些還在講究風度的君主,以及那些高呼着土地和麵包的人。”

諾倫一臉雲淡風輕的說著,眼中露出見多識廣的神采。

“在神秘的古都中,與新型的階級展開鬥爭,被蔑稱為走狗的殺戮生涯,嗯,那段時期還挺難的。”

“在遠近有名的聖地中,作為天驕迎戰來自各地的挑戰者,雖說我後來還將那個下達命令的蠢宗主打了一番來着,實在非常令人欣喜。”

諾倫一如既往的說起自己夢中的事,除去一些細節方法的補充,她甚至繪聲繪色的講起自己當時的心理感受。

“作為最後的修真者,劍壓武道升起的時代,與各個武道霸主抗衡,令人激動的戰鬥呢。”

“以神學者之名,親自埋葬舊日的眾神,引導墜星魔法的興起,大體有趣,就是麻煩了些。”

“還有,還有,從千年之後重生現在的萬世帝皇,自彼方跨界而來的除厄仙君,暗中策劃着埋葬世間的伏天大聖,呵呵,那份被打敗的驚愕表情至今想來都讓人心曠神怡呢。”

女子粲然一笑,宛如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雖然大多是我臨時起興,但我自覺還是做的不錯的,種族,理念,乃至於道路之間都會產生分別,最終還是要靠力量來說服他人的。”

“..........那麼,你的立場是什麼?”

安里一一聽入耳中,也不去反駁對方的夢話,他只是誠懇的問出那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不錯,即便是它們,也必須有着立場,是站在帝國這邊,將試圖反叛的‘敵人’盡數誅滅,還是作為人類,將奪去‘自由’的惡黨們予以制裁。

但是,安里心想,無論對方做出怎樣的決定,自己都會一同去做的吧。

“立場...是呢,立場......”那張臉上的笑容無聲無息的散去,那變得有些遙遠的視線從書本上離家,凝視着不遠處的屏風。

在那上面有着帝國疆域的簡略圖譜。

“.......硬要說的話,我更喜歡稱其為‘選擇。’”女子瞄了這邊一眼,臉上露出無比複雜的神情。

安里的心中頓時有些不安,不由緊緊的盯着對方,明明就在眼前,此刻給他的感覺就像處在遙遠的,哪怕一轉眼都會見不到的天邊。

“..............”微妙的沉寂氣息就此降臨,兩人之間頓時顯得無比的寂靜。

最終,直到安里離開,諾倫都不曾說過一句話。

臨行前,他望向那道身影,心靈卻不由的一顫。

無比透明,無比純凈,宛如一對最精美的寶石,在一張絕美的面容淡淡的點綴着,那張臉上此刻也不存在任何的情緒。

換言之,眼前的女子只是靜靜的望着這邊.......如圖看着一個‘陌生’人一樣。

他獃獃的離去,心中只有一個疑問。

那是...誰?

......................

齊休搖搖頭,將浮現在腦中的一抹抹回憶盡數搖走,他可不是那種留念過往的人,需要向前看才行。

“我們出發——”

叮鈴鈴。

忽然響起的提醒音打斷了他的話語,他眉頭一皺,這個時間段,究竟會是誰呢?

心中懷抱着這個疑問,他走向門前,一邊整裝待發的僕役們則望向了這邊。

吱。

門被緩緩打開,齊休表情沉着,看向來人,瞳孔深處卻不由一縮。

“許久不見,齊休。”

門外,有着紫紅色髮絲的女子輕施一禮,一對淡黃色的眼眸看向這邊,臉上露出半是拘謹,半是複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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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們的舞台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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