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苠合茶的心意

當凌小曦和座前祭司的鶥鵷掠過寇鏈山時，夜幕已經降臨大地了。

深藍的天空好像罩着一層薄薄的霧氣，而天上的圓月也似乎被龐大的虯鷹隊伍驚擾，躲進了雲層，只露出半邊臉，窺視着遠處營地密如繁星的明亮火光。

當鶥鵷優美地降落到主營地空地時，成越和炎旭已經帶着護衛在那裏等候了。見到聖女和座前祭司，護衛們紛紛行禮，之後在成越的命令下又退回各自的哨崗。

“成越，你的傷怎樣了？”座前祭司關切地問道。

“謝謝座前祭司關心，已經沒有大礙了。座前祭司和聖女深夜趕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來，我們一邊走一邊說吧。”座前祭司和藹地說，便朝軍議營走去。

成越回頭看了凌小曦一眼，那眼神像是關心，又像是責備。凌小曦心一虛，馬上低下了頭，成越便又跟上了座前祭司身邊。

“怎麼？主營的將領就只有你和炎旭嗎？”

“因為今天凌晨發生的事情，軍中緊急加強防備，兩軍團的八大將領都帶兵出去巡邏了，所有的隨軍祭司也到法陣那裏加強防禦。綠達梟傍晚的時候去了南麓重新調配軍力，因為不知道您和聖女今晚抵達，所以現在還沒有回來。”

“那件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

“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弩榘所為。他一路闖來直接朝黑梟團營地的方向奔去，沿路的防禦法陣被徹底破壞，吸取了三個兵團共二十六名戰士的元血，被傷的戰士沒有一個人可以救回來。因為不知道弩榘的目的是什麼，所以我已經送信給藍達梟，讓他那邊也加強防禦……”

當成越和座前祭司在前面邊走邊談時，炎旭帶着壞笑瞥了凌小曦一眼。

“嘿，小曦，幾天不見，你真是越來越令我刮目相看了。”

“你指的是我和你大哥順利逃出來這事？”凌小曦裝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對對！之前都是大哥救你，但這次你不但救了他，還把他帶回了神廟。哎，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麼辦到的？”

“聖女嘛，當然不會被這點小事難倒，所以你以後別想着來欺負我了，知道嗎？”

“小曦，你這句話就不厚道了。”炎旭嚷嚷，“說句真心話，自從你跟了大哥，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你啦！”

凌小曦一聽慌了，急忙伸出手想捂住他的嘴巴，但又馬上意識到不妥，只好強行把手縮回來壓低聲音恐嚇道：“炎旭，你再亂說話，我就用法術讓你一個月說不出話來！”

炎旭馬上把嘴巴捂住了，又很不甘心地說：“你看，究竟是誰欺負誰了？我等會就告訴大哥——”

“你試試……”凌小曦裝出施法的樣子，卻突然發現成越微微轉側了臉，她馬上停住了。

炎旭幸災樂禍地裂開了嘴，“小曦，你要注意身份——”說完就三步並作兩步地跟到成越身後了。

凌小曦隨座前祭司走進了軍議營，一股輕揚木燃燒的淡淡芳香飄然而至，讓她升起一种放松的舒適感。順着香氣，她看到一個燒着茶的高腳爐上正升起裊裊的水氣。

座前祭司也注意到了，笑着問：“成越，你什麼時候也會煮這個苠合茶了？”

“哦，今天恰好找到了一些昆元葉，所以就弄了點試試。”

成越顯得有些不自然，走到高腳爐旁，同時小茶壺從爐上緩緩升了起來，落到了旁邊的小桌上。

“這苠合茶呀，順氣安神，調息養內，給元氣剛恢復的人喝特別適合，不過昆元葉的確不容易找。聖女，你來得真是時候。”座前祭司微笑着說。

“其實這只是很一般的茶，營地不像神廟，也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成越一邊說，一邊從籃子裏拿出小杯。炎旭連忙走了上去，接過成越手裏的杯子。

“大哥，讓我來吧！你們坐！”

“對，坐下來再說吧！”座前祭司笑着說，等凌小曦坐下后也坐了下來。

“座前祭司，您和聖女這麼急趕來，是想到對付弩榘的法子了吧？”成越問道。

“我想，你也猜到我準備怎麼做了吧？”

成越看了凌小曦一眼，平靜地說道：“您是要我加快和聖女配合的速度，讓她調用神鳥聖石的力量來對付弩榘，對嗎？”

座前祭司微微笑了，“聽聖女說，在沽血空間要不是弩榘破壞，你就已經為她打通神鳥聖石的力量通道。現如今我們被游嗤弩榘兩面夾擊，處境愈發危險，也只有這樣做，才能夠保住我們婁梟族。”

“請座前祭司放心，成越必定會盡全力協助聖女的，只是神鳥聖石力量巨大，不知道聖女現在的身體能不能夠承受得住？”

“放心，我已經完全恢復了！”

凌小曦馬上放下了杯子，茶水卻因此濺到了手上，她尷尬地笑了笑，成越也笑了。

“我差點兒忘了，我是不應該問這個問題的——”成越說著，一條手帕從小桌向凌小曦飄去，“那聖女接下來準備怎麼做呢？”

“當然是先守住大軍的安全再說。”凌小曦接過手帕，認真地說：“弩榘能夠突破軍中法陣，說明我們在聖女淚石里聽到的情況是真的，婁梟祭司的法術對他起不了作用。我希望可以儘快恢復法力，為我軍加固防線的法陣。”

“好，這也是我想的。”成越點了點頭，望向座前祭司，“座前祭司，您和聖女長途跋涉也累了，不如你們先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再嘗試和聖女配合，看能不能為聖女恢復力量，您看怎麼樣？”

“那今晚我可以先了解軍中的佈防情況嗎？我不想浪費時間！”凌小曦馬上說。

“聖女，您今天才蘇醒，這個時候還不能太勞累。你需要好好休息，明天調用聖鳥聖石成功的機會才大，不是嗎？”座前祭司溫和地說。

“可是弩榘就是一個定時炸彈，這件事壓在心上，今晚我也是睡不着的……”

“不，你會睡得很好的。”座前祭司笑着說，拿起苠合茶輕輕抿了一口，頓了頓又望向成越，“對了，成越，現在營地已經不安全了，既然只有你才能幫助聖女調用神鳥聖石的力量，你就暫時不要回白曉營了，留在主營這裏保護聖女吧！”

“是。”

炎旭聽到座前祭司的話，高興得連忙為凌小曦倒了滿了茶，還朝她打了個眼色。凌小曦一怔，假裝不知道轉開了臉。

早上剛聽到林中小鳥的鳴叫，凌小曦就醒來了，她匆匆梳洗后便向成越的營帳走去。

門外沒有守衛，她在門外輕喊：“成越，你在嗎？”裏面沒有人回答，凌小曦納悶了片刻，有點失望地正要轉身回去，突然，門帘被撩開了。

“小曦！你真的要走啦？”炎旭的腦袋鑽了出來，嬉皮笑臉地看着她。

“炎旭，怎麼是你？”

“很失望，對吧？”

“不失望，”凌小曦調皮地笑了，“有你的地方你大哥一定在。”

炎旭誇張地嘆了一口氣，“大哥，你看，還是小曦了解你——”然後讓開身彎腰裝出一副恭敬的樣子，“聖女，請——

凌小曦笑了，往裏面瞧了一眼，剛好遇上成越帶着笑意的目光。

柔和的晨曦從營帳頂的格窗傾瀉下來，灑在他的身上，而他的笑容就和晨曦一樣，溫柔，暖和，令人心動。凌小曦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馬上低下了頭。

“小曦，快進來吧！大哥整晚沒睡好就是為了今早等你呢！”

“炎旭，不要亂說！”凌小曦和成越幾乎同時說出了相同的話，他們一怔，目光相遇，凌小曦更加尷尬了。炎旭則輕輕吹了一聲口哨，嘻嘻笑了起來。

凌小曦怕不遠處的守衛發現這一幕，連忙走進營帳里，假裝鎮定地說：“嗯，早上好……昨晚睡得還好嗎？”

“還好。你呢？”

“我……”凌小曦頓了頓，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對了，成越，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會來了？”

“你怎麼會這樣想？”成越饒有興緻地問道。

“苠合茶。昨晚那苠合茶雖然淺嘗時氣味清淡芬芳，但唇齒之前卻會慢慢透出一股濃郁的火棉木香味，如果不是燒了大半天的話，是不會有這種特別的茶香的。如果這茶是你為自己準備的話，那應該在自己的營帳里燒才對，所以在你送信給座前祭司的時候，你就猜到我會來了，對不對？”

“好吧，算你猜對了。”成越笑着說，望向桌上的一個木盒子，“對了，我準備了一些早點，要不我們坐下來一起吃吧！”

“好。”凌小曦微笑着點了點頭。

他們坐了下來，當成越遞給她一塊松籽餅時，她擔心地問道：“對了，昨晚見面的時候我都沒有機會問你，你的傷怎麼樣了？”

“我昨晚也沒有機會問你，那天你是怎麼救我回神廟的？”成越微笑着反問道。

“這……這有什麼好說的？”凌小曦馬上接過餅子，眼神閃爍地避開了他的目光，“是赤焰獸把你背回去的唄！”

“小曦，你怎麼可以這樣敷衍我？！”炎旭馬上不滿地嚷道，“我和大哥昨晚這麼辛苦擠在一個營帳里，為的就是今天聽你說這個！你一句話就想打發我們了？！難道……”他說著突然停下來，不懷好意地笑了，“難道你對大哥做了什麼，所以不好意思說出來？”

“你又胡說什麼？！”凌小曦急了，舉起了拳頭，炎旭嚇得站起來閃到成越的背後，把頭伸了出來。“大哥，你看，我沒猜錯吧？”

成越笑了，“小曦，你說吧，我昏迷后發生什麼事了？”

“座前祭司沒有告訴你嗎？”

“她只告訴了我你用護元丹救了我，並把我帶出了沽血空間，其餘的我沒有機會再問。”隨後他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小曦，你老實告訴我，在結心空間力量迸發以後，你為什麼還會進入到那裏？”

凌小曦知道瞞不下去了，只好把他受傷昏迷后解藥被奪，自己進入咒語結心如何上了弩榘的當解開白蛇封印，最後又落到弩榘手裏的事情詳詳細細的告訴了他們。

“成越，經歷了這件事情，我就能理解你當初的選擇了。雖然我知道自己擔負著整個婁梟族的責任，但要眼睜睜地看着你在我面前元氣散盡，我做不到。所以有些事情的選擇並非對和錯，而是能否割捨，對嗎？”

成越笑了，眼裏浮出了融融的暖意，“你這次的確是做了一件傻事，不過這樣我們就算扯平了。”

“扯平？遠着呢！”炎旭卻大大咧咧地說，“你欠他的，他欠你的，你們永遠都扯不平，也最好別扯平！”他說完就嘻嘻地笑了。

“吃你的餅吧！”凌小曦連忙轉移話題，把一個餅塞進炎旭嘴裏，“光說不吃可不像你的風格。”

“小曦，你剛才說，弩榘問你身上為什麼會有戈衉達天神的氣息？”成越認真地問道。

“嗯，是的，正因為這樣我才死裏逃生。開始的時候我也想不明白弩榘為什麼會這樣說，但後來我再琢磨，我身上就只有……”她頓了頓，才低聲說：“我身上只有你和游嗤的氣息，弩榘衝破封印之後就直奔黑梟團，所以你說，弩榘口中的戈衉達天神會不會就是游嗤呢？”

“不是吧？”炎旭拿開嘴裏的餅，瞪大了眼睛，“那個吸血鬼不會是待在冰柱里太久，連腦子都凍壞了吧？雖然說游嗤也被封印了上千年，但論起年歲，給弩榘當個曾曾曾孫子都不夠格呢！何況弩榘還是浩閆族的，怎麼可能認游嗤是戈衉達天神呢？”

“我倒覺得這沒什麼奇怪的。”成越說，“在塞木司部落里，游嗤就一直被族人稱為青獒戰神，轉世發生的事情沒有人敢說不可能。”

“這……”炎旭這下臉色馬上變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弩榘和游嗤聯手，我們豈不是輸定了……”

“這就要看游嗤打這場仗最終的目的是什麼了——”

“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稟——”突然門外有人大聲稟報。

成越被打斷了，微微轉過頭，“什麼事？”

“稟白達梟，座前祭司請您和聖女艾琪可過去軍議營。”

“好，我知道了。”

傳令士走後，成越望向凌小曦。

“小曦，座前祭司和谷丌祭司天沒亮就出去了，既然他們回來了，我們現在過去吧！如果可以的話，今天我們就嘗試一下用神鳥聖石的力量。”

“太好了！”炎旭馬上興奮起來，“小曦，捎上我吧，讓我開開眼界，神鳥聖石究竟有多厲害！”

凌小曦睨了他一眼，故作冷淡地站了起來。

“你的嘴巴我可管不住，我還是不要自找麻煩比較好……”她說著就往門口走去。

“我保證，只看不說！”炎旭一邊說，一邊跟了上去。

這時，成越已經為她撩起了門帘，凌小曦忍住笑走出了門外。看到凌小曦沒有回頭，炎旭嚷嚷道：“大哥，你不管管嗎？”

“她是聖女，我可以管些什麼？”成越笑着說，也走出了營帳。

他們很快就走到了軍議營，還沒到門口，就看到座前祭司和谷丌祭司神情嚴肅地從裏面出來。

凌小曦意識到有事情發生，趕緊迎了上去。果然，兩位祭司行禮后，座前祭司便說：“聖女，寅於現在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佈防地圖就在營帳里，您先看，至於之前說好的事，請等寅於回來再辦吧！”她說完又望向成越，“成越，保護好聖女。”

“座前祭司，請問軍中發生什麼事了？”成越聽出了言外之意，擔心地問道。

“有可能是弩榘又闖營了。剛才地圖顯示南麓的法陣很不穩定，力量衰減得極不正常，我懷疑是弩榘為闖營企圖打開缺口。”

“我和您一起過去吧！”

“不，現在的情況保護聖女要緊。”座前祭司伸出乾枯的手做了一個勿急的手勢，“萬一聖女落到弩榘手中，那麻煩就更大了。你放心吧，南麓那邊有印磊把守，我不會有事的。”

“弩榘奸詐兇殘，您途中還是要多加小心。”成越皺着眉頭說，望向炎旭，“炎旭——”

“在！”

“你陪座前祭司過去一趟，到達南麓后馬上找綠達梟，一百虯鷹勇士在空中保護，盡量用聲勢嚇走弩榘。萬一弩榘不肯離開，也不要和他正面交鋒，引他到南麓西北邊的青冬林，那裏為捕獸曾設下不少陷阱，弩榘不熟悉這裏的地形和開關，吃了虧后想必也不敢再冒進。”

“是，炎旭領命！”

凌小曦看着炎旭帶領的虯鷹隊伍在視野中越來越小，顯得憂心忡忡。

“弩榘明明已經到了黑曉團，可是第二天又折返，難道真的如我們猜測那樣，他已經投靠……或者已經跟游嗤合作了？”

“不管弩榘有什麼打算，現在最重要的是能找到克制他的方法。”

“對。”凌小曦回了一下神，“成越，那我們進去吧，我要儘快了解軍中的佈防，這樣才能在恢復力量后馬上加固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