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被堵了
今晚,因為增加了四輛人力地排車,走得會慢很多,所以特意走得早了兩個小時,十點鐘多鍾就出發了。
當地排車裝滿貨物的時候,人力拉地排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鎮上這段鄉道坑窪多,拉的很費勁。
黃一諾在前面趕牛車,四輛牛車都用繩索連在一起,後面跟着四輛板車,這可是六千多斤魚獲,再加上水分的重量,都接近七千斤了。
而且,為了方便走路,每輛牛車後面都掛着馬燈,黃子恭和五叔都走在中間,杆子叔和大牛叔吊在車隊末尾。
短短几里路,就能測試出一個人的身體素質如何了,黃子恭和五叔雖然平時也有乾重活累活,拖着幾百斤的貨物走到鎮上,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黃子恭在路邊停下來,用提前準備的木方支撐好板車,一屁股坐地上,喘着粗氣道:“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肩膀和手臂都麻了!”
黃懷信也靠邊停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確實很累,剛出發的時候還不覺得,路程長了,慢慢就走不動了。”
杆子人比較瘦,可耐力和韌性很好,到現在為止還是在可承受範圍的,雖然也流了一身汗水,卻並無大礙。
最輕鬆的是大牛了,要不是前面的人走得慢,他自己就蹬蹬地繼續往前走了,看着前面的兩個年輕人,不禁嘟囔,“我當年娶媳婦那會,剛分家沒分到房子,我現在住的那個房子也是後來建的,打地基的石塊都是我、老三還有杆子,三個人在後山挖的,上山下山也用不了地排除,只能用兩個籮筐挑回來,整整挑了五天呢。”
杆子喝了一口水,回憶道:“是啊,那時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感覺身體都不是我自己的,手腳腰肩,沒有能使得上勁的,隨便吃兩個玉米鍋鍋頭,還是要硬着頭皮上。”
大牛默默地將兄弟情誼記在心底,兄弟間互相扶持,無條件伸出援手,像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唯一能報答的就是在需要他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拉一把。
就如同黃懷禮分家的時候,他和杆子是出錢又出力,要是他分家時沒這兩個兄弟,他一家四口估計就要住進牛棚了。
到省城的時候,時間比昨天稍微早點,水產供銷廠最忙就是凌晨,所以送過去就不怕找不到人。
算完賬,拿到收據單,黃一諾直接讓黃懷信去財務室拿錢,其他人打開水池邊的自來水洗了臉。
衣服已經濕透,直接脫下來,在水裏搓了一遍,又把水壺灌滿水,至於乾淨不幹凈,也沒那麼多講究了。
這年代根本沒什麼化學污染,平時外出口渴都是直接找溪流就喝上了。
解渴的東西除了冰棍,就是水了,關鍵礦泉水可樂這些東西,現在你有錢都沒地方買。
黃一諾現在的要求真心不高,只要不是天天吃粗糧野菜窩窩頭就行。
返程的時候黃一諾還是趕牛車,其他人每人躺一輛車上睡覺,地排車就掛在牛車後面,利索多了。
路上黃一諾做了決定,泥鰍不收了,只收黃鱔。
黃鱔一斤有一毛六的差價,一次性承運六千斤已經是極限了,全部收黃鱔能多賺不少的利潤。如果泥鰍繼續收,就要繼續找板車,繼續僱人,那就太招搖了。
為了買賣做得更長久一些,最好是維持現在的人員不增員了,若是讓不熟悉的人參與進來,估計很快就會成為自己的競爭者了。
這個英明的決定下,每天實打實的有九百多塊的利潤,
黃一諾不禁嘴角勾起一道弧度,“終於有那麼點成就感了。”
這條路已經跑順了,基本不需要他自跟着了,後面送黃鱔的事情,黃一諾打算直接交給黃懷信負責,那他自己就可以抽身做別的事情了。
明天6月3日,十裡外的龍山鎮又會有一場大集,他準備去幫老爹出售編織品。現在手裏有錢了,不單每天能吃上肉,其它方面的生活水平也要跟上才行。
例如扯些布回來給家人做幾身新衣服啊,買些洗衣粉的皂莢粉啊,碗碟也壞得不像樣了要換,找人打幾張凳子……
最要緊的是買一疊廁紙回來,每次用着竹黃……實在受不了了……
回到村裡,還是讓黃子恭去還牛車,地排車放在黃一諾家的小院子裏就行。
到家的時候,母親賴氏已經準備好飯菜,大夥吃完飯就回去休息了。
黃一諾特意留下黃懷信,給他到了一碗茶,開門見山地問道:“五叔,去市裡送了兩趟黃鱔了,您現在還有哪個環節不清楚的嗎?”
“都清楚了,怎麼了,你是相當甩手掌柜嗎?”黃懷信問道。
“送貨方面今後交給您一個人負責怎麼樣?”黃一諾沒有正面回答,又問。
“可以是可以,只是農忙我要去上工,怕沒時間……”黃懷信愧疚道,畢竟他還沒分家,要是一直幫三房做事,不去賺工分的話,其他兄嫂會有意見。
“這不是問題,我按天給你算工錢,到時候你上交一部分給爺奶就比工分賺得多了。”黃一諾擺手道。
“那行,我這邊沒問題!”黃懷信想了想,這個解決辦法可以,也就沒有拒絕工錢的事了。
“嗯,接下來我打算不收購泥鰍了,全部收購黃鱔,這樣能利潤最大化,同樣跑一趟可以多賺兩百多塊,而且黃鱔耐旱,沒那麼容易死,路上會輕鬆很多。”黃一諾道。
“嗯,這個提議好!”黃懷信豎起大拇指。
“我也覺得可以!”黃懷禮點頭認同。
“好,那我們就這麼定了!五叔,您跟爺奶那邊溝通一下,估計黃鱔的買賣也就做一個月左右,這段時間就辛苦您了。”黃一諾拍了下桌子,將計劃定了下來。
“好!”
接下來的日子,每天白天收黃鱔,夜晚由黃懷信帶隊送黃鱔就可以了。
黃鱔這玩意是真的多,一個半大孩子拿着小鋤頭,一天輕鬆就能整個十幾二十斤回來,然後興高采烈地送到黃一諾這裏。
補覺一直睡到下午三點多才醒,黃一諾剛想出門走走,老遠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村尾正沿着蜿蜒的田間小路朝他家跑來。
大牛叔家小兒子黃一飛?
他急吼吼地跑來他家幹什麼?來找誰呢?
難道,是又出事了?還是黃一舟不聽話去河裏逮魚了?
黃一諾皺了下眉頭,三步並兩步朝黃一飛奔迎過去。
“小飛,你怎麼跑這來啦?”隔着一段路,黃一諾大聲問。
“一諾哥,你,你快去看看吧,一舟……一舟他……”
黃一諾一聽這話,更急了。
“一舟怎麼了?那個混小子是不是不聽話偷跑去河裏捉魚了?”
黃一飛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氣喘吁吁道:“一舟跑去村尾那棵老榆樹上掏鳥窩,李狗蛋帶着他哥哥李幼虎,把一舟給堵住了,還在樹下扔石頭!”
有這種事?黃一諾聽后,火了!
“小飛,快帶路,我這就去救一舟下來!”黃一諾人狠話不多,擼起了袖子抬腳就走。
黃一飛在前面跑,還不忘提醒道:“一諾哥,你要當心,李狗蛋把他們家那條狼狗黑虎也牽過去了,那條狗老凶了……”
“沒事兒,你哥是過去跟他們講道理的,小飛你知道誰家有母狗不,以備不時之需……”
黃一諾跟着黃一飛一口氣就跑到了村尾。
這裏是村東頭靠近黃子恭家附近的一顆老榆樹,每年春末夏初的時候,滿樹結滿了榆錢兒,很受村裡孩子們的喜歡!
黃一諾拉住黃一飛拐入旁邊一戶人家的院牆下,遠遠看見老榆樹下圍攏着一群半大的孩子。
還是李狗蛋之前的那群跟班,其中,有一人個頭明顯高出不少,膀闊腰圓虎頭虎腦的大男孩。
那個大男孩站在老榆樹底下,正仰頭瞪着頭頂的樹梢上。
他手裏拿着一根木棍,另一隻手裏拽着一條鐵鏈,鐵鏈另一端栓在一條黑狗,劇烈地晃動個不停。
黑狗又壯又彪,眼睛跟銅鈴似的,頭頂耳朵有些尖細,齜牙咧嘴,伸出一條猩紅的舌頭來。
“黃一舟,你小子不是挺能嗎?上次把我弟狗蛋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怎麼現在慫了,不敢下來呢?”
前面傳來李幼虎的吼叫聲,他一邊吼,還一邊抬腳狠狠踹了幾下樹身。
李幼虎力氣很大,蹬得整棵樹都搖晃了起來。
李狗蛋不知道是不是想報仇雪恨,不時地往樹上扔石頭。
騎在樹梢上的黃一舟,雙手緊緊抓住樹枝,努力閃躲石頭,還要維持身體的平衡。
黃一諾可以清楚的看到弟弟臉上的恐懼。
黃一舟只是個四歲多的孩子,面對下面一群人,李幼虎都可以算是成人了,不恐懼才怪!
黃一諾目測了下,黃一舟坐着的位置距離地面,大概有六七米的高度。
若是不小心摔下來,輕則斷手斷腳,重則有性命的危險。
這要看身體哪個部位先着地了,震傷內臟,或是骨折,都有可能!腦袋先着地,基本是沒救了!
怎麼辦?直接打過去?
對付李幼虎這群人,黃一諾不在話下,就是再多一倍的人,他都能完美控場。
問題那條狼狗,跟小牛犢子似的,倒是有些棘手。
黃一諾不是擔心別的,連人帶狗全解決掉,他也是可以辦到的。
唯一擔心的就是騎在樹梢上的傻弟弟。
到時候下面打起來了,他指定會溜下來幫忙的。不小心被那條狗給咬一口,可不得了!
黃一諾絕對不能讓那種事情發生!
目光再次從暴躁得圍着老榆樹轉着圈圈的狼狗身上看了一下,黃一諾決定執行B計劃,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
從旁邊院牆後面溜了,跟着黃一飛回村先找小花……
這邊,老榆樹底下。
李幼虎拿着木棍敲打着老榆樹砰砰作響,對樹梢上的黃一舟道:“黃一舟,你小子不是挺能打嗎?有種下來呀,下來再跟我弟弟打一架!你不下來,就給老子在樹上獃著吧,老子把黑虎栓在樹底下陪着你,看你什麼時候下來!哈哈哈……”
“哈哈哈……”跟班們都大笑起來,有的吹口哨,有的跟着狗蛋朝着樹上扔石頭。
黃一舟騎在樹梢上搖搖晃晃,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樹下這些搗亂的人和狗,固然讓黃一舟煩躁不已,他此刻的心神卻不在這裏。
他明亮清澈的眼睛透過樹葉的縫隙,直直地望向那邊院落的拐角。
他看到了二哥熟悉的身影。
他的眼睛陡然明亮起來,渾身的血液也在瞬間沸騰起來,似乎什麼都不怕了,又更怕了!
他想出聲勸說,讓二哥不要過來,可是又怕驚動下面有備而來的李家兄弟。
就在他焦灼不安的時候,牆角的那個身影突然掉頭溜了……
黃一舟不由暗鬆了一口氣。
走了就好!
可心裏卻又有些說不出的失落,眼神不覺間黯淡了下去。
“黃一舟,你下來呀?你還是不爺們?難不成還想等你二哥傻胖過來救你不成?”
李幼虎在樹底下叫囂,卻又拿自己無可奈何。
“黃一舟,你爹癱了,你娘不曉得,你二哥再能耐也是一個人,這回沒人救得了你!你下來給我弟磕幾個響頭,從他胯下鑽過去,老子就放過你!不然,你今天別想下來,我在這跟你死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