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建華村
1978年5月25日，中國粵北當地的一個小村莊——建華村。
南方早已褪去了寒冷，暑氣逼人，陽光下灰塵混着舊時代的斑駁味道，輕悠悠地落在嫩綠的草葉上。
一個穿着七八處補丁發黃白布衫的胖子，懶洋洋地躺在後山的一處岩石斷崖邊上，嘴裏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下身是一條灰色的褲子，洗得早就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在膝蓋處有兩塊偌大的補丁，腳上踢着一雙布鞋，左邊腳趾頭的地方還破了一個大口子。
為了對稱好看，他把右邊鞋子也割一個差不多的口子，當涼鞋穿。
旁邊放着一個篾竹籃子，裏面裝滿了各種帶着泥土腥味的野菜。
胖子獃獃地仰望着天空，此刻他心裏有着七分無奈，還有三分的期待。
回憶着後世對這個時代的種種信息，他知道，在腳下的這片土地上，今年12月18-23日的會議，將會掀起一波史無前例的經濟改革浪潮，無數的機遇隨之迎面砸來。
時代塑立了一個個典範，創造了一個個奇迹，也造就了一個個英雄！
這個時代需要英雄，也註定是屬於英雄的！
前世，黃一諾時常聽到過各色的人，喝多了在感嘆自己生不逢時，大喊着：要是自己出生在那個充滿機遇與變革的黃金時代，自己早就是富一代等等之類的話語。
但是，一直享受着改革開放成果的他，從未想過要回到這個時代啊。
七十年代，自己特么一個管80后都要叫叔的人，你讓我穿越到這個年代合適嗎？
黃一諾站了起來，俯視着山腳下破敗的建華村。
重生過來已經三天了，他了解到，在這裏一個家庭要是擁有100塊錢現金，就算是土豪了。
村民的生活狀態基本是一天吃一頓，根本就沒人吃飽過，再加上外來的十幾個下鄉知青，村子裏就更加的困難了……
大隊本來田地就不多，很大一部分都是山地旱地，收成少，年年需要公社接濟返銷糧。
建華村是盤龍縣的一個貧困村，也有人叫乞丐村。
現在是五六月份還好，山裡各種野菜什麼的，還能夠墊一墊肚子。
要是等到三四月份青黃不接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苦日子呢！為了活下去，每年都有十幾戶人家要出去討飯吃。
現如今要錢沒錢，要政策沒政策，自己也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弟弟，又該如何破局？
雖然有着一雙寵愛他的父母，還有一個姐姐，兩個妹妹，一個弟弟，但他……
還是喜歡來來往往的車流，閃爍着五光十色霓虹燈的大都市。
哪怕能夠再吸一口汽車尾氣呢！
“咕！咕！咕！”
肚子裏傳來了陣陣叫聲，黃一諾摸着肚皮無奈嘆息。
……
就在三天前夜晚，2022年5月22日。
黃一諾是一名國際特工精英，正在執行一個S級的任務，混進一艘行駛在太平洋上的郵輪上，遭遇了惡劣的強對流天氣，導致船體失去控制觸礁，一頭扎進了茫茫大海，冰涼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洶湧地灌過來……
黃一諾在海水中掙扎，試圖去抓身旁飄過的一塊殘骸，他的腦袋終於冒出了水面，新鮮的空氣猛地灌了進來，嗆得他劇烈咳嗽了起來，整個人猛地坐直了身子。
陡然闖入的光線，刺得他眼底一片酸澀。
微微眯了眯眼，待到眼中的澀痛褪去，
稍微適應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破敗的屋子，茅草鋪就的屋頂，黃泥糊就的牆壁已經開裂，屋子裏壓根就找不出一件像樣的傢具。
挨着牆角擺着一張褪了色的衣櫃，看着差點散架的桌子上面擺着一隻茶壺，兩個豁了口子土陶茶碗，唯一的一把凳子缺了一條腿，下面用幾塊泥土磚在撐着。
地面坑坑窪窪，潮潮濕濕，屋子裏瀰漫混合著霉味和床角夜壺的尿騷味，讓他胃裏一陣翻湧。
四周沒有冰涼的海水，也沒有船隻殘骸，這個破敗得不能住人的地方，到底是哪裏？
難道，他在海上飄着，被好心的漁民救上了岸？
可他也難以想像，放眼全球，即便是貧窮如非洲土著民，都找不出如此貧窮的住所了吧？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響，黃一諾只能假裝昏迷，重新閉上眼睛躺好。
凌亂的腳步聲，有人先後走進了屋子，一個溫和的男低音首先說道：“一諾已經沒事了，等會葯勁過了他就能醒過來，以後可得把人看住嘍，知道嗎？”
“那神醫，你放心，這臭小子以後要是再敢這麼淘氣，看我不把他的小屁股揍開花。”某女咬牙切齒說道。
“那行，我先走了，有事兒你就讓人叫我。”
“娘，你也別太擔心了，一諾這不是沒事了嗎？”少女軟糯的聲音響起。
“我能不擔心嗎？一眼看不到就不知道要搞出什麼么蛾子！這次竟然掉村口池塘里去了，幸虧有你族叔手快將他給撈上來，要不然當時就沒了小命了。這回家半夜又開始發高燒，要不是你爹連夜把那神醫請來，你弟弟早去見閻王了。”
某少女翻白眼：平日讓你寵着，慣着！
母女倆一邊抱怨，一邊把她們口中的那神醫送出了房間。
黃一諾聽着他們的對話，心中滿是疑惑。
臭小子？淘氣？小屁股？掉村口池塘里？弟弟？
等了一小會，沒聽到任何異響，再次睜開眼睛，準備下床出去查看情況，發現床底下一雙黑色的殘破布鞋。
心道，有雙鞋子總比打赤腳好，正當他伸出腳去穿鞋子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靠！！”
這雙肉呼呼還有些浮腫的腳，顯然不是他的腳。
眼前這雙腳粗糙、厚重，指甲怕是有十天半月沒有打理了吧？腳面上黑乎乎的，指甲片很長，裏面還塞滿了污垢。
緊接着，他伸出右手，這也不是自己原來的那雙手了。
他是特工，更是國際頂尖的殺手，經年累月的訓練，讓他雙手的指腹間留下了一層厚厚的繭子。
因為練就的絕技基本都在手上，他還是個手控！
所以即便指腹長了繭子，但雙手其他地方都是保養得很不錯，白嫩光滑，纖巧如玉。
而眼前這雙手呢，五指粗短，宛如被水浸泡過的小蘿蔔，俗不可耐。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五官，憑感覺，毫無疑問，這張臉也不是自己的。
這是怎麼回事？
他是誰？
我又是誰？
這到底是哪裏？
這時，寂靜昏暗的屋子裏突然傳來“吱嘎”一聲，破舊的房門再次被打開一人身的縫隙，接着，一個人影從外面急匆匆推門而進。
黃一諾看清楚了來人，是一個中年婦人，身材高挑，稍微有點瘦弱，穿着一件青藍色打着補丁的粗布衣裳，頭髮挽了一個髻，插着一根木簪子。
婦人臉色蠟黃，瘦得顴骨凸起，眼窩深陷，明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眼睛很大，膚色也算白凈，就是眼睛下方有一圈濃郁的陰影，眼睛裏也有些殘留的血絲，滿臉的倦色，似乎一宿沒合眼皮的樣子。
黃一諾的目光在這婦人的身上打量着，這一身農家婦的穿扮，再想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黃一諾愣住了，腦海里跳出了一個網絡上比較流行的詞兒：魂穿！
他穿越了！！！
賴氏推門進屋后，便看到兒子竟然揭開了被子坐在床沿上，穿着打滿補丁的貼身衣褲，一雙黑乎乎的赤腳懸挂在床邊，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門口這邊，一言不發。
賴氏手腳微微一頓，有點不敢置信，一抹狂喜瞬間在臉上化開。
“啊，一諾，你啥時候醒的？娘和你姐就在院子裏，你咋也不吱一聲呢？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噓噓？”賴氏快步奔到了床邊，抓住黃一諾雙手，嘴裏迭聲問着。
估計是感受到他手裏的冰涼，熟練地拿下搭在掛蚊帳竹子的褂子，抖去上面的塵土，披在黃一諾身上。
隨即，一隻粗糙遍佈繭子的大手，輕柔地覆在他的額頭上，好像在細細感受着什麼，嘀咕道：“謝天謝地，這燒總算是退了！”
黃一諾回過神來，目光帶着一絲探究，落在面前這個自稱“娘”的女人的身上。
身為特工精英的他，遇見過各式各樣人，對於看人的眼光有自己一套。
眼前這個婦人，滿臉滿眼都是掩藏不住的真切關心。
怕他凍着了腳，這個婦人還蹲下身來，將他一雙赤腳塞進自己衣裳的下擺里，雙手隔着衣服輕輕搓揉着他髒兮兮黑乎乎的腳，沒有半點嫌棄之色。
“臭小子，咋這般盯着娘呢？莫不是燒了一場，不認識娘了么？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噓噓？”
賴氏抬起頭來，一臉慈愛地看着他，抬手輕輕撫摸著兒子亂蓬蓬的頭髮，又是溫聲細語地詢問着。
噓噓？
是小便吧？
自己這副新身體，差不多也該有十歲光景了！
而這個婦人，卻像是用哄一個兩三歲孩童的口吻來跟自己說話。
這是為啥？極度的寵溺？還是有其他原因？
他一時琢磨不透，暫時也沒那心思去細細琢磨，因為他此刻確實口乾舌燥。
黃一諾張了張嘴，發現咽喉腫痛得都發不出聲，這婦人剛不是說自己發了一晚上的高燒么？估計是扁桃體發炎了。
於是，他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壺，婦人立馬就反應了過來。
“一諾渴了？好嘞，娘這就給你倒茶，啊，你乖乖聽娘的話，躺回床上去，才剛退燒呢，可不得再受了風寒！”
在婦人的幫助下，黃一諾再次躺了回去，蓋好被子靠坐在床頭邊。
看着婦人走過去抓起桌上一隻豁了口的土陶茶碗，從茶壺裏倒了一些茶水出來，小心翼翼地側身在床沿邊坐下。
黃一諾想要伸出手去接，沒想到婦人卻搶了一步，伸手撈住他的后腰，幫助他坐直了身子，然後將茶碗送到他的嘴邊，柔聲道：“來，娘喂你，慢慢喝，啊，別噎着。”
黃一諾暗暗苦笑，這婦人，還真是慣孩子呢，這麼大的孩子，喝茶都要送到嘴邊。
不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么？
這個家都窮得都不能住人了，還這樣往死里慣孩子，喝茶都送到嘴邊，遲早得把孩子給養廢掉不可！
黃一諾還真有點不習慣這種端茶入口的伺候，心裏卻感動得稀里糊塗呢。
前世自己是個孤兒，在街頭流浪后被組織收養，接受各種最殘酷的訓練。
從小到大，無論在哪他都是一個人面對，早已養成了獨立自主的性格。
罷了，此刻他的身體渾身酸痛，又是初來乍到，就入鄉隨俗一次吧。
在婦人的伺候下，他喝了滿滿三大碗茶，火燒火燎般的咽喉才總算舒服了一點點。
“呦，出汗了，好事啊！”
賴氏摸了把黃一諾的額頭，臉上的憂慮終於褪去，聲音里透着欣喜道：“你爹天蒙蒙亮就去縣上給你抓藥了，估摸着晌午飯前就能回來，一諾坐着別亂動，娘給你擰塊帕子擦把臉。”
黃一諾輕輕點了點頭，看着婦人轉身去了牆角，那裏擺着一張簡易的木架子，上面架着一隻掉漆嚴重的臉盆，邊上搭着一塊舊帕子。
黃一諾看着婦人將帕子浸潤在水裏，用力擰着，不時還轉過頭來，朝床這邊抿嘴笑一下，黃一諾有點微微失神。
這不是夢，自己隨郵輪沉入大海，沒有被淹死，而是穿越到了一個清貧的農戶家中，還有一個如此疼愛自己的親娘。
閉了閉眼，再度睜開，他眼中恢復了一貫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