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魔法傳承
如果沒這次意外，我想，我也就不會成為巫師。
自從那晚看見父親裝備魔法鎧甲出去，我就再沒見過他。
第二天，無事發生。
第三天，我沉不住氣，一直纏住管家詢問父親去向。但都被他搪塞過去。即使我說看見父親穿着發光的鎧甲走掉、我聽到父親的安排，管家也說那只是我的夢，然後以有事要忙為由匆忙離開。
失去父親，我不知道一個孩子該如何穩住這個家。或者說，該如何鎮住家裏的管家與僕從？他們效忠的是父親而不是我。
正如我擔心與預料的那樣，第四天管家帶領僕從拿刀來逼宮！
不過有點不一樣。
“現在，騎士大人已經確定意外亡故。雷蒙，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追隨你的生父生母去地獄報到；二是跟我走，接受來自你母親家族的魔法傳承！”
他那明晃晃的鋼刀就架在我脖子上！我還只是個孩子！那時我的頭腦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思考！至於管家給我的選擇，沒腦子的也知道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就這樣，我接受了魔法傳承，成為一名巫師。
這是我由俗人向超凡轉變的過程。
接受魔法傳承的過程亦充滿了不可思議。
管家帶我來到卡得勒山山頂。這個我經常來玩耍的地方，居然有一個我完全不知道的地宮！
這天夜晚沒有月亮。
山頂一棵枯萎的大橡樹下平白無故伸出一道影子——只有一道，但橡樹上有無數枝幹，我們也沒點火炬。沒有光源的情況下，影子哪來的？為什麼只有一道影子？
以影子為坐標，管家往反方向從樹下出發，邁七步，從落葉雜草堆里摸出一個大銅環。應該是銅的，後來我也拉過這個環，它就像記憶中出土的那些青銅器，染上了歲月留下的古樸綠銹。
拉環帶起一塊石板。我第一次知道老管家的力氣居然這麼大，只憑一己之力就輕鬆挪動又厚又大的石板。
管家這才點燃火把，然後丟入地宮裏。
仔細想的話當然能理解，他是在檢查地宮裏的通風情況。
順着寬厚石階進入地宮。
管家拉着我摸黑進去的。明明有多餘的火把，我不明白他為何不點起火把照亮。
忐忑不安走完大概六十層石階，地宮忽然綻放出耀眼光芒。突如其來的光刺痛雙眼，我花了好久才適應。
這是一座巨大而空洞的大廳，四四方方，周圍只有石牆與牆壁上發亮光的蘑菇。這些發光蘑菇竟然不比記憶中的電燈差。
大廳中央，地面上有血色的魔法陣。我不理解法陣圖案代表的含義，但無端聯想到血液。恐懼便攀爬進我內心。
法陣中央是一口大鍋，是不是鐵的無法判斷。漆黑的鍋表面還有圖案與地面的法陣相連。
鍋比我還高，直到管家舉着我，我才看見裏面的東西。
只一眼，我就忍不住吐了。
不論是誰看見都會嘔出來。
裏面是一鍋半黑半紅的“湯”，腥臭粘稠的紅，腐爛肉塊的黑。湯表面飄着輪廓模糊的圓球，上面黏着血塊的毛髮和兩個露出的空洞無一不在昭示，這是人頭！儘管皮膚與血肉腐爛了，模糊一團，根據大小也能判斷這些都是孩子的屍骨！
“看到了嗎？這就是女巫會做的事。把孩子和稀奇古怪的東西一起放進鍋里活活熬制，以求得到延壽的魔葯。”管家冷冷說道。
“在您還只有四歲的時候，
女巫曾把你抓走。幸虧騎士大人及時趕到殺死女巫將你救下。”
說著，管家把我舉進鍋里，讓我近距離看清鍋內的情況。
“看見了嗎？裏面最大的那顆頭，這就是巫婆的！”
可我真的還只是孩子，只瞥一眼，立刻就不爭氣地嘔出滿嘴酸水。
“所以，魔法傳承就是，把鍋里的東西都吃掉！”
“不要！我不要！”孩子哭得很大聲。
但管家不為所動，他鬆開手。
那一瞬間，無比驚恐的情緒衝破我年幼的意識。
我便因此隱居幕後……
李向陽感到像是流水瞬間注滿容器，他的意識佔據了這幅身軀。
被一個孩童的意志壓制八年！
現在總算翻身做主了！
不過，他也清楚自己當下的境遇。
他亦無能為力。
一瞬間便墜入鍋內。
沒有激起半分漣漪，這鍋邪異可怖的“魔葯”宛如深淵將他吞沒。
他不敢看。
僅僅體感就能激發這樣的想像：一顆腐爛的頭顱砸在自己胸口，尚且帶有餘溫的奇異液體濺落全身。還有條狀且堅硬的物體在身下托住自己，是腿骨還是手臂就無從得知了，是肋骨也說不定。
最可怕的當屬手掌傳來的觸覺。他摸到兩隻軟爛的手掌，而且它們還能動！像是毒蠍在掌心爬動，它們一點一點一下一下從手掌爬上手臂，“走”過肩膀，最終扼住咽喉。
這兩隻手掌無力把他掐死，但能將他死死摁進鍋里，摁進魔葯內。
一股無比腐臭噁心的液體灌注鼻腔，李向陽也差點失去意識。
液體完全吞沒他的肉身。
沉底后，他感覺似乎墜入了誰的懷抱中。
兩條骷髏手臂從肩膀往下鎖死他的上身，帶着腐肉的骨掌按在他大腿內側。
然後是兩條骷髏腿也絞上來，緊緊纏住他。
李向陽隱隱約約聽到鍋外管家與僕從的對話。
“你們去點火。”
“是！”
想逃，但無處可逃。
被骨骼鎖緊，躺在鍋底。
奇異的是，他還在下墜。
莫名的藥草香氣伴隨清爽液體的觸感包裹全身。
好似渾身都得到凈化，方才充斥口鼻的惡臭通通消失。
管不得會被淹死，他張口貪婪地吞咽液體，好以此沖刷還殘留在口腔與腸胃裏那種令人作嘔的味道。
想像中的窒息感並沒有出現。
雷蒙睜開眼。
這是綠色的液體天堂！
毫無疑問，這些才是真正的魔葯！
忽然，鎖住自己的骷髏動了。
一雙骨爪從大腿根部開始遊走於全身，鋒利如刀，將這具身體劃得滿是傷口。
充斥四周的液體便從傷口湧入，與身體融合。
沒有痛感，也沒有其他任何異樣感受。
雷蒙一動不動，躺在魔葯中完成肉身的蛻變。
這便是魔法傳承，由血與肉的邪惡墮入神秘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