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東渡往事二
接上文
榮殊聞言羞紅了臉，一時之間失語。
桑子等了半晌，見榮殊沒有回應，微微蹙眉，退了下去。
眾人卻是見好就收，也沒有再起鬨。
年輕武士再度喚過桑子，又拿出一大塊銀子遞了過去，見桑子收了，就對她細細囑咐，桑子聽得微微點頭，時不時往榮殊這邊看一眼。
多不了多久，另一位武士過來，先向榮殊行禮，然後攙扶起無念，把他背了起來。
眾人會意也紛紛起身告辭，最後剩下一位和榮殊相熟的僧人則走過來，意示可二人作伴，一齊回僧房歇息。
榮殊回到僧房，還是坐卧不安，一會兒蒙頭欲睡，一會兒猛地坐起口頌佛經，但是不管怎麼念經，桑子的形象都在腦內揮之不去，就這麼拼着念了大半夜，才實在支撐不住，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翌日，無念依舊來尋榮殊，先是告罪，然後就按例討論佛經，卻發現榮殊好似心不在焉。
於是開口問道“師兄們可是誘你飲酒了？”
榮殊被說破心事，內心糾結，但還是點點頭“昨日不慎，破了酒戒與色戒”
無念一驚“酒戒暫且不說，色戒卻如何破得？”
榮殊細細與無念說了，無念臉色數次改變，再次告罪“菊次郎是我好友，我先代他賠罪了”
過不了幾日，無念又邀榮殊一齊參加聚會，這一次不是酒會了，是茶道聚會（注1），這次的邀請很正式，不是單純的口頭邀約，無念還給榮殊帶來了一張請柬，榮殊接過請柬發現其用語嚴謹，言辭懇切，落款是很陌生的名字，小野桃花。（注2）
榮殊也好茶，也不多想，就應了下來。
隔日，戌時，一輛牛車停在法隆寺前，趕牛小童自去僧房引榮殊上車，無念則從門帘處探出小半個身子來，朝着外面張望。
—————我是切換鏡頭的線—————至於問問什麼切的麻煩看上一章，都說了榮殊大師會剪輯了233
和上次露天聚眾形式的賞櫻酒會不同，這次茶會開在一座院子裏，更像是小型的家宴形式。
入目處先是稀稀疏疏的幾十隻竹子種在院內，伴種有一叢叢的稚菊（注3），半開未開的樣子。
室內有四張案子，一扇屏風，案子上提前擺好了蠟燭，屏風上繪製的是月見牡丹圖。
其中一張案子後面坐着前幾日伴榮殊回僧房的那位僧人，他早早的就到了，見了榮殊無念，打了聲招呼，榮殊無念也各自作了回應。
接着無念引榮殊入座，不多時，最後一位客人到了，卻是菊次郎，菊次郎也不入座，先向榮殊鞠躬致歉，表示自己不懂律宗律法，前幾日害大師犯了忌諱，多有得罪。
榮殊則表示不知者不罪，雙方氛圍就顯得融洽了一些，等菊次郎入座，無念輕輕拍了拍手，登時從屏風後面就走出四位少女，抬着一張小方桌，刻意放在了正對着院子，眾人都目所能及的方位。
方桌有開着孔，四位少女擺好桌子，就如排練好一般，分別在四張案子邊跪坐下來。
接着有人端着一爐炭火，將其放入方桌孔內。
最後一位黑衣茶師，攜一應茶具入室，微微一禮，便開始制茶。
先是取出色澤青翠的新茶，分出三份，將第一份一一置於茶杯內，沸水泡開。
四位少女起身，將茶端與眾人。待眾人品完這第一道茶，就將茶杯端回去，又還給茶師。
茶師再將第二份新茶混合少許櫻花干末，
細細磨碎，用溫度略比剛才低一點的熱水沖泡開，再加入沸水升溫。
四位少女則還是重複之前的程序，不表。
第三份新茶，茶師又將其一分為二，一半將其置於炭火之上炒制，另一半則和第二道茶一樣細細磨碎。
再把炒好的新茶和老茶混合，也細細磨碎，置於盞中，用少許沸水先調成糊狀，再加少許沸水，用茶筅不斷攪動以至起沫，加新茶末，復又加少許沸水，攪動至起沫，反覆五次，方才大功告成。注1.1
三道茶，滋味從淡到濃，層層遞進。眾人按照規矩，品一道，贊一道，各自細細說出滋味與感悟，在一片讚揚聲中，結束了今夜的茶道會。
菊次郎與作陪的僧人先行起身告辭，而無念則挽留榮殊在宅子裏過夜，榮殊盛情難卻，也不推遲，兩人談了半宿，各自入睡不表。
半夢半睡之中，榮殊驚覺有人從被子外鑽了進來，睜眼一看，卻是桑子，榮殊想要起身卻被桑子苦苦求住，細細在榮殊耳邊低語，桑子先說了自己身份低賤，自小被家中送出去學藝，幾年間凄凄苦苦，沒少挨罵挨揍挨餓，哪怕現在，身上也帶着舊傷，又說前幾日有人為自己贖身，專門送至府內養着，只為今夜與榮殊共眠，只有在這幾日裏，她過的才是人過的日子，從此再也不敢想如果回到過去，自己是否還堅持得住，所以請榮殊千萬不要拒絕，即使嫌棄她下賤，也請假裝同床，並收留下她，她自知不配當榮殊的妻妾，但是哪怕留在榮殊身邊作為奴婢，也比之前強上百倍。
然後安卧在榮殊近側，望着榮殊默默流下眼淚。（注4）
榮殊從小在寺院長大，日子雖然清苦，但那是清苦而不是被虐待，聽着桑子的講述，心中微微發痛。
桑子很會察言觀色，聽見榮殊呼吸的頻率在發生變化，把身子又靠過來了一點，也不做更多的動作，就直把臉埋在榮殊胸前，聽着榮殊的心跳聲，慢慢入睡了。
榮殊一夜未眠，次日起了個早，被下人帶去洗漱，他用冷水敷面，強行保持清醒，再回到卧室內叫醒桑子，帶着她步行回了法隆寺，找到師傅，向他告罪，細細說了經過，並說想還俗，娶桑子為妻，邊說還邊向桑子解釋，桑子則在一旁先是目露喜色，接着幾乎欣喜若狂，只是在長輩面前不敢過分表現出來，就緊緊咬着嘴唇忍住喜意，以致微微出血。榮殊的師傅看看桑子，也不責備榮殊，反而說：“你生性純樸敦厚，哪怕不禮佛，在世間修行也是一樣的，桑子姑娘身世可憐，你要好好待她。”接着取出行囊，拿出金銀物件不等，以致榮殊生活所用。
榮殊再三叩拜以謝師恩，桑子見狀也跟着叩首，然後雙雙起身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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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切都是無念（小野桃花）的安排，但是目前為止的安排，並不是為了害榮殊，他是真的把榮殊當朋友，所以想盡了辦法，想把榮殊留在身邊。
榮殊之後和他的衝突在於，榮殊發現無念並不把其他很多人當人（只是他自己卻是那例外中的一個）
茶道會呢，其實也算心理描寫的一環，茶道是禮制，無念是先禮而後兵，為什麼要說兵呢？兵者詭道也，上兵伐謀，酒會，茶道會，桑子就是無念細心佈置的局，是謀算，也是兵，以禮制起手，卒子過河直接將死，絲絲入扣。
艾瑪，心理描寫就是麻煩一點點，一天才寫了這兩章。休息去。
注1扶桑茶道也是由華國僧人傳入，大約鎌倉時代，這裏被我把時代提前了一兩百年。然後還混合了好幾種茶道在一起，表現其剛剛傳入扶桑時，他們自己嘗試在改造，在試錯的情節，是不是聽起來很牛叉？簡單點說，是我編的233，但我自信以我的理解不會編的太差，整個過程，從淡到濃，循序漸進，很合禮制。
比如古中華的點茶，需要七次，扶桑我給減了兩次，理由和之前說中華流行的七層四面八方寶塔形式到了扶桑減少了兩層一致，一是當時扶桑遠沒有中華富饒，要節省人力物力，二是代表某種尊敬，不和中華用同等級的形制，這一點從古扶桑的龍紋上也可以看出，爪趾比中華的要少一隻。（也不知道這種尊敬從啥時候開始變淡甚至變質的，大概是明治維新左近？）
其實以歷史為原型的小說，相當多都會為了契合劇情而出現各個時代的習俗，生活用品，武具，發明等串台的現象，哪怕名著都不能免俗，比如三國演義，再比如源氏物語，都有這種現象。
注2小野桃花這名字吧，是遣唐使小野妹子家的風格，他們家男人的名字一向畫風奇怪，呃幾乎就是明着寫了，這是無念的俗名。
注3稚菊是春天盛開的菊花，花期和櫻花相差不大，前後腳吧。
注4那時候的游女就是有這麼可憐，生活所迫沒有辦法。她們，甚至一些大名的親生女兒，都是被當做物品來對待，不過就是大名的女兒（姬樣）平時待遇好一點，可到了嫁人的時候，如果不從，那一些家人就會展現出把女人當物品時的狠辣了。
所以也不要說桑子千層套路了，她只有這樣才有一絲獲得美好生活的希望。
本章裏面，除了榮殊和榮殊師傅是把桑子當做人，其他角色都是當做豬狗不如的，也就看着漂亮，但是對於貴族也好，武士也罷，漂亮的又不是只有你，所以游女的漂亮沒有太大價值。
PS這種人我在現實中也見過，說某女性是他的一條狗，呼之即來，@X￥，嘖嘖，不想說他了。
其實哪怕游女，又有幾個是天性淫蕩的呢？天賦是天然的，但是三觀卻是家教，環境所致，再說一遍，一些人不過是生活所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