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目的

紅簪一直站着，侍立在柳眉兒身伴，就連柳誠給那頭山彪清洗傷口和縫合傷口時都沒有和眾人一起湊熱鬧。

那頭山彪在縫合傷口似乎感覺到了特別的疼痛，叼着一根碗口粗的大木呲牙咧嘴，渾身都在抽搐顫抖，忍得很辛苦，若不是它一直能瞧得見紅簪，只怕忍不住又要發怒了。

姚延章幾個小夥子圍在山彪的四周，臉色發青，生怕這頭山彪疼痛得受不了掙脫了捆綁的繩索，真的發起“彪”來，讓身後的老祖宗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幾個人是肯定會被宗祠里有椅子的那些老人們直接打死的。

那個乾瘦的老翁受柳誠之託，在觀摩縫合的過程中，不停地用布巾為那頭山彪糜爛得一團糟的傷口沖洗葯湯，消毒解痛。但是在這過程中山彪偶爾還是會忍不住痛得蹦噠一兩下，那時候在遠處護住柳眉兒的紅簪，便會吐出一句發音怪誕的話語讓它稍微安靜下來，甘心忍受痛苦。直到兩處對穿的傷口縫合結束，紅簪反覆說了好幾次。

柳誠一邊縫合一邊便好奇紅簪說了句啥話，這麼管用。不過這過程看得圍觀的姚氏族人一頭冷汗——居然還能把血肉像縫衣服一樣的縫合起來——那乾瘦的老翁卻看得整個人神彩飛揚，似乎為他打開了一片新天地！

那乾瘦的老翁待柳誠做完了收尾功夫，拒絕了柳誠要接手他的手上沖洗傷口的動作，只神采奕奕地問道：“人的傷口亦可如此縫合么？”

姑且不論此次治療對這頭山彪的效果如何，能不能救活它，至少這樣的醫治手法提供了一種方向，縱然或許還是有些不周到之處，只要方法有效，日後再慢慢地一點一點改善就好了。

柳誠費勁地掰掉山彪口中的木柴，喘了口氣——這身子是真弱雞沒錯了——才說道：“可以的。”

老翁在經受了最初的驚詫異之後，看着這個大汗淋漓的少小郎君讚歎道：“華佗再世亦不過如此。”

渾身暗黑的山彪逐漸平靜下來，只是院子裏卻似乎只剩下了山彪粗重的喘息聲。因為山彪皮堅肉韌，即便是不趕速度，傷口的縫合其實也很是粗糙，歪歪扭扭的極為醜陋，但是這並不防礙一院子的人都帶着複雜的情緒，在看着那個少小郎君，姚老翁心底里或許正後悔昔年為何就不會稍稍放下身段，去多結交結交那位性情疏淡的嘉禮兄？

柳眉兒坐的地方離得遠遠的，她沒有什麼神乎其神的感覺，只是覺得周圍的氣氛怪怪的，只好抬起頭問紅簪道：“哥哥能治好那隻大貓嗎？”

紅簪便低聲說道：“小娘子要相信郎君定能着手成春。”

柳眉兒點點頭，想要對自己哥哥說點啥，又怕擾了哥哥和老人家的對談，便沒有吭聲。

“櫟蒴，對吧？”柳誠站了起來從紅簪那裏得到了肯定答案，才對姚延章幾兄弟說道，“櫟蒴剛才縫合好了傷口，暫時不宜移動，所以大概還要打擾幾位三兩日，這幾日每天還要用藥湯清洗兩次縫合的傷口，就又要勞煩幾位了。”

那乾瘦的老翁說道：“此事無需柳郎操心，可以由老朽來做。”

“如此便謝過十二叔祖。”柳誠對老翁的主動並不感到意外，畢竟觀察縫合傷口的癒合過程是有好處的。然後他轉頭對紅簪道，“仙子是想要留在此處看守櫟蒴或是與我一道去找張家少爺？”

這時候他腳下還在喘息的山彪抬起頭，朝着紅簪低聲地嗚咽着，似乎是有些委曲。紅簪蹲下身子對柳眉兒道：“奴婢先在此與櫟蒴說說話，

轉頭再到小娘子身邊伺候可好？”得到了柳眉兒點頭答應后她便又對柳誠道，“請郎君先帶小娘子過去，妾身在此多陪櫟蒴一些時候，隨後就到。”

柳誠點了點頭，伸手牽過柳眉兒便離去了，“眉兒可累了，要哥哥背着走么？”

柳眉兒抬起頭看了看哥哥額頭上的汗珠子，搖了搖頭。

跟在她身旁的紅簪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小娘子可有話與櫟蒴說一說？”

“櫟蒴？”柳眉兒有些迷糊，下意識地朝自己哥哥望去，又順着哥哥的手指看了過去，才明白過來，握緊了自己哥哥的手對那頭山彪說道，“棟蒴，要安心養傷，儘快好起來呀！”

紅簪朝她施禮道：“奴婢謝小娘子吉言。”她轉頭朝那頭叫櫟蒴的山彪又說了句眾人都聽不懂的言語，那山彪竟費勁地抬起頭，朝柳眉兒的望了過去，用那金燦燦的瞳仁盯了柳眉兒片刻，卻被紅簪一聲低喝打斷了，才朝着柳眉兒低低地發出了一聲吼叫，並沒有什麼威嚇或憤怒的意思，只是似乎有些無奈與傷感。

紅簪又施禮道：“小娘子請恕櫟蒴的無禮。”

“些許小事，仙子無需掛懷。”柳誠朝她擺擺手，便牽着柳眉兒出了院子。

幾個姚氏族人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若非親眼所見，根本就不可能相信眼前發生過的事情。

紅簪明顯是要與那頭山彪獨處說話，姚老翁便揮手驅開了姚延章幾兄弟，帶着那乾瘦的老翁與姚庭芝陪同柳誠一同返回趙鐵匠家中。

走到半途，柳誠猶豫了許久，才問道：“請問叔祖，姚村有木匠么？”

大概是感覺柳誠問得有點傻，姚庭芝和那乾瘦的老翁便笑了起來，而姚老翁卻頗有些認真地答道：“姚村多匠人，木匠當然也是有的。”

卻沒有問柳誠要造什麼。

柳誠見他不問，又直接說道：“世道紛亂，侄孫要造幾張輕弩防身。”

姚氏眾人聽得略一怔愣，不動聲色地對望了一眼，心中不約而同想道：他知道咱們姚家村會造弩，莫非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姚老翁思索了一下，試探道：“柳郎居然還會造弩？”

柳誠似無所覺，只一邊緩步前行一邊說道：“只是造幾張戰國弩，用以防家護院。挺簡單，不難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