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下山

第十四章下山

其實，畢超倫早就想爬到上面看個究竟了，只是那次谷中冒險后惹師傅很生氣，所以一直壓着心癢，不敢再貿然行動。此時聽到師傅答應，一個猛子就扎入了潭水。畢超倫由於練功的需要每天只穿一條短褲，此時當然十分麻利。

再一露頭的時候他已經潛到了瀑布底下。畢超倫深吸一口氣，貼着崖壁游龍一樣地竄了上去。一百多丈的懸崖，雖然不像冰面那樣滑，可是由於常年流水，石壁上也結了一層滑滑的水苔，可是，他只在中間換了一小口氣就爬到了崖頂。張無忌看得連連吃驚。

畢超倫爬到了崖頂，把頭從瀑布里伸了出來向上面看去。上面竟然是一個冰洞，而且很大。洞前被長年結成的冰掛子擋住了，由於離得遠，所以從遠處看不到洞口，只當是瀑布的一部分。畢超倫再提一口氣，躍入崖頂，小心地向洞裏爬去。

入洞一片黑暗，可是就在這黑暗之中，畢超倫卻看到了好幾十隻紅色的燈籠。這些燈籠在漆黑的洞**中閃着詭異的光芒。畢超倫嚇了一跳，可是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實力派。所以，定了定心神，便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對燈籠爬了過去。爬到近前看清楚時他險些嚇得暈了過去。哪裏是什麼燈籠，原來是一雙怪物的眼睛。他的尿不自覺的流了出來，在水中形成一股暖流，順腿邊撫了過去。

此時畢超倫才發覺此處的水非常溫和。可是，他已經顧及不了這些了，依然目不轉睛的盯着那一對燈籠。慢慢地適應了洞內的黑暗，他看清楚了前面的怪物。這個怪物長着一個獅子形的腦袋，頭上長着長毛，兩眼的上方處還有一隻角。這很像書上說的麒麟，畢超倫的腦子裏閃過了這樣的記憶。書上還說麒麟是四靈之首，是瑞獸，不傷好人。想到這裏畢超倫又向前爬了幾步。突然問自己：“我是好人嗎？”書上只說不傷好人，那意思是可以傷壞人，或者專傷壞人。想到這裏他又停了下來。

這時，一陣水聲從裏面傳了出來，一個滑溜溜的大物擦得他的身子遊了過去。畢超倫由於太過專註，這個東西什麼時候游過來的，他竟然沒有察覺。此時，當然被它嚇到了，小腹又一陣收縮，好在尿已經尿光了，干擠了幾下，沒有出現那股小暖流。他悄悄地回頭看了一眼，游過自己身邊是什麼東西。原來是一條半丈長的大鯢。這才放下心來。

他想這水中有大鯢游來游去的，這些燈籠眼的怪物沒有反應，那麼我游到它身邊，它也未必就會理睬。於是，又向前遊了幾丈。此時，距離前面的怪獸只有幾尺的距離了。他聽到了那怪獸粗重的呼吸聲。突然，身子底下有一個東西硌了一下。畢超倫伸手到水中一摸，是一個光滑的鵝卵石。用力一摳就把石頭纂在了手中。有了一件武器，心裏更加踏實了。他用手又划拉了一下身邊，前面還有一個突起的鵝卵石，也摳下來，拿到了手中。又慢慢地摸索了一下，碰到了一個小東西，扁扁地滑滑的摸上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把那個小東西同樣摳了下來，叨到了嘴裏。此時，面前那個怪物，發出了一聲悶叫。叫聲把整個冰洞震得嗡嗡作響。畢超倫知道怪獸可能要發怒了，於是，雙手握緊了石頭，急速後退。藉著水流從冰洞中滾落了下來。跌落到瀑布后，一個猛子潛到了師傅的面前。

張無忌看到他回來又驚又喜。畢超倫把手裏拿的東西放到了岸上。

張無忌大叫一聲。“怎麼回事？”

畢超倫驚詫地擦掉臉上的水，睜開了眼睛。原來這兩塊鵝卵石竟然是師傅給自己服用的血核。他一愣之後，急忙把口中的石片也吐了出來，竟然是一個玉片。方明家在玉門，從小就同玉打交道。他的母親也是極愛玉的。所以他對玉非常了解。畢超倫把玉拿到手中，直覺告訴他這個小玉片雖然不大，可卻是玉中的極品。

他說道：“師傅，這個小玉片還真不錯，送給你老人家吧。”

張無忌正在看血核，見他遞過來的玉，說道：“的確是一塊極好的墨玉片，可是師傅不要，我看你掛在脖子裏一定很好看的。”

畢超倫驚問道：“真的嗎？”

“真的。”張無忌說著點頭。

畢超倫心中十分高興，都忘記了再推讓一下，直接把玉片夾到了肚皮的皺褶里。

師傅此時也收起了血核，問道：“洞中是不是十分的危險，你受傷了嗎？”

畢超倫驚問道：“師傅怎麼知道？”

張無忌仔細地檢查了一遍他的身體后，說道：“我看到在你出來的時候，一個怪物先落了下來。”

畢超倫猛然想起，自己在慌張中後退，的確蹬到了一個東西，是那條大鯢給踹了下來。於是，把自己在洞中的經歷一一對師傅說了。

張無忌聽后，說道：“我剛來這裏的時候在冰洞前撿到了一塊這樣的血核，當時我就懷疑是麒麟的，可是，怎麼也沒有找到它們，想不到它們都藏到了這裏。看來是我打擾了它們的生活。”

畢超倫說道：“師傅，你也不要在意，我看它們在洞中團團圓圓的挺好。”

張無忌聽了這話，心中稍稍安穩了一些。

兩個人就一同回洞中去了。

一回到洞中，畢超倫搓凈玉片上的淤泥，墨玉片竟然還有一個小孔，於是，找了一段彩繩拴好系在了脖子上。然後，瘋跑到師傅的卧室里問他好不好看。張無忌說好看極了。他便高興地跑到院子裏翻筋頭去了。剛翻了幾個筋頭，突然想到了掉到寒潭中的大鯢。於是，又回到了洞中，窟通一聲跪在了師傅的面前。

張無忌驚問道：“怎麼了？”

畢超倫說道：“弟子剛才突然想到了大鯢。書上說鯢魚喜溫水。那個山洞中水很溫和，可是它落到寒潭中，只怕會凍死的。”

“你想怎麼樣？”張無忌問道。

“我想把它再送回到洞裏去？”畢超倫不假思索地說道。

“如何送？”張無忌又問。

“弟子先用一個網子把鯢魚網了，然後用繩子把他吊到山洞中去？”畢超倫說道。

張無忌說道：“這個辦法的確可行，我們這就去。”

“您也同我一起做，太好了。”畢超倫說完，跳了起來。

畢超倫跑到貯藏室內，找來了繩索。繩索很多也很長。這些繩索顯然是師傅採藥時用到的。雖然這裏到處是冰山，可是有些谷底還是生長植物的。

畢超倫把繩索拿到了冰洞前。師徒兩個很快就結出了一個網兜。他們再次來到了寒潭邊上，畢超倫一個猛子潛到了潭底，很快發現了那隻大鯢。大鯢果然凍得蜷縮在水底。畢超倫把它拖到了岸上，裝入了網內。大鯢也不掙扎一任畢超倫擺弄。裝好大鯢后，他潛到瀑布下，然後用牙齒咬着繩頭再次爬到了瀑頂，再把大鯢拖了上去，放入了洞裏。大鯢一見溫水立時活躍了起來，一擺尾巴就把畢超倫打了下去。

畢超倫憤憤地望着崖頂，真想回到教訓一下這個混蛋的鯢魚。想一想自己總不能跟一個畜生一般見識，於是，平息了一下怒火，憋了一肚子氣回到了師傅的身邊。不過等他們走回到冰洞時，心情就好了起來。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呼喊聲。師徒兩人停下腳步細聽。聲音來自山下，有人在喊：“張教主，快請下山，張教主快請下山。”聲音此起彼伏，喊個不停，看來來了不少的人。

張無忌說道：“倫兒，我們只怕從此沒有安靜日子過了。”過了片刻又說道，“你準備一些飯菜，我們今天大吃一頓。”畢超倫不知道師傅如何一下子來了興緻，只好答應一聲，準備去了。

四菜一湯很快做好了。張無忌不知道在哪裏取出了一小壇酒，兩個人就在練功室內吃喝起來。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畢超倫感到有些驚詫。

四道冰門一關，外面的叫喊聲一點也聽不到了。畢超倫給師傅倒了酒，說道：“師傅，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呀，是不是因為我撿到了血核，你又可以多收幾個徒弟了？”

張無忌呵呵地笑了笑，說道：“倫兒，你從師說藝也快兩年了，可以說已經學有所成。而師傅呢，也兩年沒有下山走動走動了。”

畢超倫一聽這話，已經明白了大半，眼中不覺之間轉了淚花，帶着哭腔說道：“師傅不會是趕我下山吧？”

張無忌又笑了笑，說道：“怎麼能說趕呢？你已經學到了我的本領，只是功力還淺，正好下山去歷練歷練。”

畢超倫看到師傅讓自己下山的去意已決，也收斂了悲傷的情緒，說道：“弟子不才，蒙師傅兩年來時刻不停地關懷與教誨。弟子知道師傅時刻挂念着趙師娘，可是，為了弟子卻半步不曾離開此地，此等大恩，弟子終生不敢忘懷。”說完，跪到了地上，狠狠地磕了幾個響頭。

張無忌此時也感動得笑不出來，急伸手把畢超倫拉了起來，留戀地看着這個可愛的徒兒。

畢超倫說道：“弟子下山後也會時刻留意師娘的行蹤，一有消息便急速報知師傅。”

張無忌再次哈哈笑了起來，然後拍了拍畢超倫的肩頭，說道：“就你鬼頭。”

畢超倫說道：“以趙師娘的聰明才智，官府自然捉不到她，師傅還是放心吧？”

張無忌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這些年來才會不停地尋找。”說完，凄然地望着遠處，陷入了深思之中。

畢超倫也知趣地靠到了師傅的身邊，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坐着，感知着彼此的體溫和心跳。可是，男兒不惜別，片刻后，一股男兒的膽氣就升騰了起來。

張無忌悠悠地說道：“你下山之後，切記要小心謹慎，我想以你的心智，還是可以保全自己，平安生活的”

畢超倫知道此時再也不能隱瞞什麼了，要知道一個二十幾歲的心智，雖然長在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身上，可是，這兩年的朝夕相處，還是瞞不過去的。於是，便把自己的經歷向張無忌全說了出來。出乎意料的是張無忌一點也沒有大驚小怪，他聽后，只說了一句話：“你比師傅還要不幸喲。”

畢超倫想了想那遠在另一個世界的父母，凄然地笑了笑。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張無忌站起身來，給畢超倫包了一個包袱。然後，說道；“同你的師兄告個別吧。”

畢超倫向那三個冷凍的抽屜跪下磕了幾個頭，說道；“三位師兄，師弟畢超倫雖然並沒有同三位師兄交往，不過，看到師傅如此疼愛你們的份上，想來三位師兄也必然是惹人疼愛之人，只可惜陽壽不長，願你們在陰世之中，生活快樂。”說完站起身來。由於那畢竟是三個夭折的孩子，可憐的很，畢超倫的這一番話，卻是真心實意沒有半點的做作。

張無忌此時已經從傷感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虎軀一震，威嚴地走到了洞外。畢超倫也挺挺了身子。兩個男人總要用男人的方式最後告別。何況是兩個英雄男兒呢。

再也不用語言了，從彼此自信而鼓勵的眼神中，就相互傳遞着力量。兩個對視片刻，畢超倫毅然轉頭，向山下走去。

在走到冰崖處，他才回頭看了一眼洞口。只見師傅還筆直有站在那裏，一種堅毅的力量光芒四射。畢超倫在心中說道；“師傅放心，弟子不會給你丟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