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救貓咪
“騙你的啦，這個畫面是我想讓你看到的，若是你不能做出正確的覺悟，這一切就會在現實中發生。現實中的時間停留在了吉爾拉直面庄芸的那一刻，出去后究竟是能夠救下庄芸和潘翰田，還是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去，取決於你的覺悟。”阿蒙說，“給我們的少爺上杯酒！”
黑暗裏真的走出來了一名侍者，推着的餐車上放着一瓶上好的陳年紅酒。阿蒙起開酒塞，給夏宇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看起來在這裏你什麼都能辦到，真是超自然的力量。”夏宇說，他開始意識到想要扭轉局面自己必須從這個小魔頭處獲取更多。
“就像做夢一樣，夢境裏什麼都有可能實現。在這裏我就是一切的主宰，緊握着力量的權柄。”他輕輕啜飲一口紅酒，“拉菲酒庄的頂級紅酒，你也嘗一口？”
夏宇也端起酒杯輕抿一口：“和我喝過的平價酒沒什麼區別，甚至有點苦。”
“其實一瓶頂級紅酒和一瓶普通紅酒的工藝都差不多，但是還是那麼多人趨之若鶩地去追捧頂級酒，因為這代表着權與力的滋味，人們花錢買的剩餘價值，是釀酒師的心血，品酒人士的讚美。權與力這種東西一旦握住了人就會不想再鬆開，對你來說不也是么？”阿蒙說。
“對我來說也是？”
“我知道你是穿越過來的哦。”阿蒙微笑。
“你……你偷看了我的記憶？”夏宇有點惱怒了。
“前世的你是個躁鬱症患者，死於自殺。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會得躁鬱症？”阿蒙說。
“因為家裏人關係不和睦，我缺乏父母的關愛和照顧。”
“想得太淺了。”阿蒙搖搖頭，“真正的原因是你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
“我被寵壞了？”夏宇顯然沒想到阿蒙會這麼說。
“你的童年時期是在外婆家長大的。”阿蒙耐人尋味地盯着夏宇。
外婆，這是個令夏宇動搖的稱呼，他六歲之前都在外婆家生活，後來外婆去世，他才搬回自己家。
“外婆對你愛不完寵不完，像對待寵物那樣養活你，衣來張口飯來伸手，你想要什麼都會立刻遞到你面前，天冷了，在你感覺得寒冷之前她已經給你加好了衣服，在你感到寒冷之前，她已經替你感覺過了，至於你自己對於世界的探索和感知，已經一切都替你做好了，哪裏還需要你去做呢？後來代替她這麼做的是你的媽媽，你總覺得她對你關心不夠，總是眼睛瞄着成績單，但是在像寵物一樣過度關心你的日常上，她和外婆一脈相承。”阿蒙侃侃而談。
“這就導致你沒有建立起一個強大的自我，這個有人代替你去探索的世界讓你覺得一切都沒有意思，你被無意義感困擾，這才是抑鬱的根源。”
“而這種馴養就是主人對寵物的權與力，大人對於孩子總是有無限的權力，既保護了孩子，也滋養了他們自己。你對夏然重複的就是外婆對你做的一切，她的世界現在滿滿的都是你，她不就是你的寵物么？”
“瞎說什麼！那是因為她只有我一個親人了，我必須保護她！”夏宇對於阿蒙的說法感到非常反感。
“是保護還是豢養，誰又說得清呢？因為你死在了吉爾拉手裏，所以她崩潰了，你其實心裏很喜歡她的反應吧？如果她冷靜地意識到力量的差距，求助於新趕來的潘翰田，你心裏多少會有些失落。這就是權力，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豢養，是一種很渺小的權力，
但是也透着醉人的味道。”
“你是覺得這種生死相依的邏輯有問題？”夏宇說。
“故事裏常常是這樣歌頌的，但是現實是每個人都該仰賴自己而活着，而不是精神寄生在別人身上。”阿蒙說。
“你現在正精神寄生在我身上哎，聽你這麼說真是缺乏說服力。”
“這也是我的權與力，我閱讀了你的記憶，了解你所有的情緒，我深刻地操縱着你的人生。我可以給你更大的權與力，我們可以一起抓住這個世界的權柄，到那個時候，什麼庄芸啊，夏然啊，都不過渺小如地上的塵埃，你可以有無數的妹子，讓她們排着隊在你身旁等着你馴化，為在你身旁一個勁地唱‘夏宇夏宇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你的格局要大一點啊，我的搭檔！”阿蒙說，“這個世上，只有我是真正愛你的，因為我們真正休戚與共，我們的生命連在一起！吉爾拉是個可以合作的對象，而那個叫夏然的女孩身上的力量在制約你，就讓她們死在這裏好了，你放出牢籠的將是鞭撻世界的力量！”
他終於圖窮匕見，暴露出了真正的目的。
“要有更大的格局么……為此就要獻祭上我最重要的親人？”夏宇結結實實打了個寒噤。
“你會成為新時代的神，神就要講求神的邏輯，我們支配世界靠的是權與力，而不是友愛和親情！睜開眼睛，世界都會是你的！”阿蒙說。
“新時代的神嗎……聽起來真讓人意動啊。”夏宇垂下眼帘。
“你會是個很好的神明，到時候你可以拯救更多的人！”阿蒙揮舞手臂，像個激情的演說家。
“我以前看過一個蠻有意思的問題，說一棟房子着火了，蒙娜麗莎的畫像和一隻小貓同時被困在裏面，你只能從中救出一樣，你選擇救什麼？”夏宇說。
“當然該救蒙娜麗莎，小貓這世上有千千萬。但是搭檔你應該會選擇救貓吧？”阿蒙有些無奈地搖頭。
“沒錯，我會救貓。我知道很多人，他們知識多了，會覺得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就天天想着怎麼犧牲小的去救大的，怎麼犧牲近的去救遠的。這個世界需要我來做新的神明嗎？要為了遠方的哭聲就犧牲面前這幾條活生生的人命嗎？別開玩笑了，不要這樣想問題，那不是遠方的哭聲，那是我想像中的哭聲，我怎麼能為了一個想像中的哭聲，就把幾個活生生的人給犧牲掉了。”夏宇說，
“我就是自私地只顧我身邊這幾個人，其實每個人的世界都很小，真正組成世界的不是遠方，而是你身邊相處的那些人，這個世界維繫的，靠的是我們這樣自私的人，我們這樣自私地活着，但是我們不傷害別人，這個世界才能運轉。而那些固執地不計後果去犧牲別人的人，才讓這個世界頻頻陷入大火。”夏宇直視阿蒙的眼睛。
“但是那樣的友愛背後也是在相互豢養，相互拉踩啊！你早晚會意識到。”阿蒙說。
“或許我們表達友愛的方式有了錯誤，像你所說的，外婆閹割了我自己去感受世界的能力，我對夏然所做的有些事也不對，但這並不代表我就要認同那套權與力的思維。我們變強不是為了獲得權與力，是為了能以更好的視角去審視這一切，用更好的方式去踐行友愛。如果外婆有足夠的育兒知識，我想她一定不會再閹割我的感受，像你說的那樣抓住豢養我的權力。她會學會放手，會因為我成長為一個獨立的人而欣慰。”
夏宇說著說著感到眼眶有些濕潤，這一刻他忽然很想念外婆，外婆的愛就是他的小貓咪，在那棟燃燒的房子裏他選擇救出貓咪，小貓咪趴在他的胸膛上踩着奶，每一下都踩在他的良心上。
他想到前一世自殺時的絕望，如果當時自己能夠有這番見識，應該能夠鼓起勇氣從谷底站起來吧。現在的他已經不同了，雖然他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但他兩世為人，花了別人兩倍的時間，終於也走出了青春期的傷痛。
“我明白了，那就按你說的做吧。”阿蒙咬着牙，他無法相信夏宇就這麼拒絕了世界的權柄，但是他只是一個幽靈，要對現實世界造成影響，必須仰賴於夏宇的決定。而夏宇的決定，是如此堅決地指向了小情小愛。
“魔神會陸續蘇醒，如果這樣的狀況在持續下去，早晚啊有一天你身邊的人也會被傷害到的！但是這一刻，就當是我寵溺你吧，我會把力量給你的，你遲早有一天會愛上這感覺！”阿蒙說。
“這意思是你會幫我咯？”
“我從來沒有和你談條件的資本，我當然最後都是會幫你。我說過了，我愛着你啊，因為我們休戚與共。雖然不是我想要的那種覺悟，但是看到搭檔你的覺悟我還是很開心。小情小愛有什麼好的，早晚有一天你會放不下權柄的，在那之前，讓我們殺上頂峰！”小惡魔的身影消失了，呼聲從高天處傳來。
夏宇的屍身被火焰包裹起來，火焰組成的圓球憑空浮現，最後紅球猛地炸開，少年清秀的身影展現在地宮裏，夏宇睜開了眼睛，他又重新置身於地宮深處，面前站着的是沖向庄芸的吉爾拉。
他的頭髮像是被火焰燎着了，呈現出燦爛的金紅色，眼瞳是獨屬於魘魔的暗紅，其中跳蕩着星辰般閃耀的金光，渾身遍佈鎧甲般的金鱗。他揮動翅膀沖向吉爾拉，便如火流星疾射向血色的狂龍。
庄芸緊緊地握住掛在脖頸上的玉佛，那是她奶奶替她到廟裏去求的，一開始是淡綠色的，在體溫的溫養下如今已經有了一絲驚心動魄的深綠，像是碧水寒潭裏沁出的一抹生機。
現在她就要面對死亡了，和自己敬愛的長官疼愛的後輩死在一起。她想起第一次見到潘翰田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是個稚嫩的女大學生，因為父親被阿蒙殺死了，一心想要加入對策局為父親報仇，潘翰田總是派給她最危險的任務，說是這樣的任務才配得上她擊敗魔神的野心。潘翰田也是他父親的老戰友，曾是他父親的下屬，有時候她向潘翰田彙報任務時會有點恍惚，好像自己的父親的臉和面前這個人重合了一樣。
現在他們都要死啦。
“父親，我有成為讓您驕傲的搜查官么？”最後這個念頭劃過腦海，眼前的九重藤蔓組成的屏障被突破。
下一刻她看見了激射的流星，吉爾拉的重拳在最後關頭被人打偏了，轟擊在地宮廣闊的廣場中央。
庄芸在緊貼着天花板的半空之中，被一個渾身鱗甲的怪物緊緊抱在懷中。他還維持着那張18歲少年的臉頰，但他的身體是個帶着光焰的怪物，翅膀在空中揮舞，帶起沉雄的風聲。
他優雅地降落，把庄芸放到夏然身邊，而後直面吉爾拉：“這裏太小了，不如我們打開一條路，去空中決鬥如何？”
吉爾拉直視夏宇的眼睛：“你還是回來了！”
吉爾拉已經沒空去管還在喘息着的潘翰田等人了，她的內心被巨大的恐懼佔據，她在那個少年的凝視中戰慄，她自己就是一位魔神，此刻卻被另一位魔神嚇住了。
“庫瑞斯說你會終結一切，你真的來了！”吉爾拉發出厲聲的嘶叫。
庫瑞斯，永恆與未來的魔神，他的目光悠遠漫長，能穿透幾千年的時光，在他的預言裏終結魔神歷史的人就是阿蒙。其實這甚至不需要預言，因為阿蒙火焰與隱身的魔神中的“隱身”一詞，就有着別樣的含義。
……
前往山中遺迹的高速公路上，青龍正和楊建南撕斗，楊建南的刀光和青龍的龍吟聲交雜在一起，整座高架路上被他們打得坑坑窪窪，幾乎不能站人。
又一次交鋒后，楊建南終於打倒了青龍，他劍鋒直指青龍脖頸，停下來問出了盤繞心底的問題：“你們的會長預言阿蒙會吞噬吉爾拉的骨血，而阿蒙早晚會加入你們晨星會。現在的阿蒙只是個孩子在駕馭罷了，為什麼你們那麼信任他，覺得他能戰勝吉爾拉？”
“你們的局長不也一樣信任他么？”青龍被打倒了依然臨危不懼。
“是啊？那些大人物的想法我都吃不透。”楊建南說。
“告訴你也無妨，本身就是你們局長知道的事情。何況這也只是個傳言罷了。”青龍說，“阿蒙是火焰與隱身的魔神，據說隱身這個屬性更深的意思是‘抹除存在’，也就是說阿蒙是那個可以抹除魔神存在的人，我們都知道魔神是會不斷結繭蘇醒的，即便被被殺死了，也會在某地重新結繭復活，但是被阿蒙殺死的魔神就無法再復活了，是真正的被抹去了存在。換句話說，其實其實阿蒙是關於死亡的魔神，是混沌之主分裂出來的用來終結魘魔歷史的存在。關於死亡的阿蒙和關於生命的吉爾拉相對，他正是克制吉爾拉的存在。”
“從他殺死吉爾拉開始，魔神們永恆的生命之塔就開始動搖了。”楊建南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忽然一朵火蓮從他背後飄來，楊建南揮刀阻攔，青龍趁機從他身邊逃開。
是呂布和熊貓青，他們離開了干生大廈，現在也跑過來這邊支援青龍了。
青龍望向山中遺迹的方向，一道血色的影子和一道火焰的影子從地下深處衝出來，在高空中連續碰撞，聲勢如雷，雲層都被他們染紅，高能粒子流和大氣碰撞帶出絢麗的極光。
“不需要再阻攔你了，阿蒙已經覺醒了，接下來就是看他如何吃掉吉爾拉。不如我們搬個板凳坐下來一起看？”青龍從懷裏摸出一個酒罐子，啜飲了一口。
楊建南無奈地聳肩：“我還沒有信心能夠一個擊敗你們三個，也罷，那就一起等結果吧。”
血色的閃電與金色的火焰映亮了大半個天幕，像是世界末日般震撼人心。十年過去了，人類在一次感受到魔神復蘇所帶來的憤怒本相，只不過這一次與她相搏的，竟然也是一個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