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生有幸
大雪漸歇,在虎牢關內,陳軍跟陸修推着黑皮老六一同行走在去往福記酒館的路上。三人都已換上了厚厚的棉襖,沒法子正所謂下雪不冷化學冷啊。街道上人影絡繹不絕,人人皆穿着厚重的棉襖,特別是平日間一些光屁股的小崽子,個個裹得跟個粽子似的。
“喲~鐵柱啊!遠遠的我還沒看出你呢,咋的啦?是不是喝酒了擱這兒打醉拳呢?”
陳軍看着迎面走來的一大一小兩道人影,故作驚訝地朝着一個走路踉踉蹌蹌的孩童問到。孩童長得虎頭虎腦的,鼻間有着兩條“銀龍”正在緩緩下墜,就在兩條“銀龍”即將越獄時,孩童用力一吸,兩條“銀龍”只得乖乖就範。孩童聞言,對着陳軍翻了個白眼,也不理會陳軍這廝,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黑皮老六屁股下的木頭輪椅,不知心頭在盤算着什麼,只是這片刻時間,那兩條“銀龍”又再次不安分了起來,剛要過境就被孩童再次拘禁了起來。看到孩童這行雲流水的操作,陳軍暗嘆不已,高人果然高人也!同時不由得看了眼另一側的陸修,好似在說“看看,啥才是大神,就你小子小時候跟他有得比嗎”?陸修見到陳軍的眼神,瞥了眼陳軍側過頭也不搭理這廝。
“小崽子,咋回事?平日裏不是跟你陳哥哥最親了嗎?今天你給老娘抽什麼風?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
見孩童不搭理陳軍,他身旁的娘親一把拍在孩童屁股上,一邊罵著這個不懂事的小祖宗,一邊朝着陳軍幾人笑了笑。只是看到黑皮老六如今的慘狀后,又面露悲傷,心情沉重。
“老六啊,你不好好在家裏養傷出來作甚啊?看你三的走向,莫不是又要去福記酒館喝酒?聽嬢嬢話,酒什麼時候都可以喝,但是身體才是自己的,莫要因為饞嘴白白落了病根兒,不值當!”
言語間,夫人眼神若有若無地掃了掃黑皮老六身旁的陳軍,言下之意可想而知。陳軍心裏誹謗不已。咋的了,我就這麼像惡人嗎?動不動就要老子背鍋!陸修見狀也樂得不行,幸災樂禍的朝着陳軍偷偷豎起了大拇指。
“徐嬢嬢沒有的事,我們三在家裏悶得很,想着出來走走,緩解下心情,更能有助於傷口的恢復,徐嬢嬢這是剛從老陳頭鋪子那邊回來?”
黑皮老六見到陳軍吃癟,心裏難得有些快意襲來,不過還是連忙解了圍。婦人聞言提了提手中的糕點,點了點頭道:“是的呢,還不是這個小祖宗鬧着要吃老陳頭家的糕點,要是不來估計我家屋子都要叫他給拆了!老六啊,你們三就你最老實本分,聽嬢嬢話這幾天好好養傷,不要老想着喝酒。就算是想福記酒館那個沽酒小娘子了,那也去看看就好了,莫要喝酒啊!”
“好嘞!徐嬢嬢我們就先走了哈,你們娘倆慢點走,路上濕滑。”
黑皮老六聽到婦人的言語,心裏憤憤不已,怎麼自己的事情現在鬧得人盡皆知啊?說著他就用眼神示意陸修跟陳軍這倆廝趕緊走。陳軍兩人對於黑皮老六的示意自然是心領神會,兩人皆是叫婦人慢走後,便推着黑皮老六快步離去。
看着三人離去的身影,婦人暗暗嘆息,這三都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如今都已經真正長大了,不過長大了就會更苦了啊!還記得那時候黑皮老六這個孩子每次跟自己說話都說要快些長大,長大了就能照顧好陳軍跟陸修了,長大了就能保護這座虎牢關了,長大了就能幫着大唐打那些大和的狗雜碎了······想着想着婦人眼中有些許晶瑩閃動。
“娘親,我也想要一個黑皮老六那樣的椅子,這樣我就可以不用自己走路了。”
“那你要不要像黑皮老六那樣少條腿啊?”
婦人頓時被氣得不輕,抬手就給了孩童一個板栗,孩童吃痛不已,一臉委屈的撇撇嘴,可是一想到一個板栗自己都受不了,那要是真沒了條腿,那還不得生生疼死啊?想到這孩童便不由得有些心疼黑皮老六了,聽說他是為了一份重要的情報才會這樣的哎,不過他可真厲害······
與婦人分開后,黑皮老六三人一路上也很少與人閑聊,最主要是黑皮老六這廝見到人,就示意陳軍兩人快走。看來對於黑皮老六來說,他的秘密早已成為大家的秘密這事,對他打擊還是特別大的,若是平時他跟陳軍兩人哪次不跟人拉扯半天?
就在一個轉角旁,一間酒館出現在三人眼前。酒館不大,只有十來張小桌子,桌子四邊都擺了一條長凳子,每條長凳上都能坐下三四人。城內大多都是互相認識的,就算不是很熟悉,但是並沒什麼大矛盾,酒館的常態就是互相間擠在一起,擼起袖子吆五喝六的一起喝酒。偶有幾個天生性格內斂的,也會湊到一起,開始也不言語,就是與人喝酒從不含蓄。要是喝高了,也會大聲說上幾句豪言壯語,不過下次喝酒又會像上次一般無二,從開始的沉默寡言到後面的意氣風發。用掌柜的話就是“沒喝酒前我是大唐的,喝了酒大唐都是我的”。
黑皮老六幾人來時,酒館裏就只有三座客人,一桌是平日間的跑貨小商販,可能今日又聚在一起共商大業了吧。另外兩座是今日裏休假的城內士兵,只要得閑這幫酒鬼就會扎堆聚在一起,喝個寧酊大醉。
見黑皮老六三人進來,那兩桌士兵,立馬站了起來,一個滿臉通紅漢子朝着三人揮手道:“老六,來這邊,這邊寬敞!”
另一桌的一位老士兵頓時不樂意道:“得了老馬,你看看你那裏還有位置嗎?要來也是來咱這桌啊,小孫啊,你過去老馬那桌,給咱老六騰個位置。”
老兵朝着身旁一位年輕的士兵努了努嘴,年輕士兵頓時心領神會,立馬起身做到了另一桌酒桌上,拿着酒碗就一飲而盡道:“老馬啊,不是我說你啊,就你那酒量跟李將軍比比還可以,可今兒個是咱老六、陳軍跟陸老三,隨便哪個都是你能招架的?”
老馬聞言悶哼一聲,無力反駁,正如年輕士兵所言,自己有幾斤幾兩心裏還是有數的。跟李將軍喝酒,自己那不是手拿把掐嗎?可要是對上在場的人,不說黑皮老六他們仨酒鬼,就連身邊的年輕士兵都比不過。
不過那又何妨?自己不能喝不是還有這幾個兄弟在場嗎?還怕陪不好酒?想到這,老馬朝身旁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人見狀立馬起身,拿起酒壺就一飲而盡,旋即朝着老兵那桌倒過酒壺,壺口朝下用力晃了晃。咋的?欺我無人是不?
“要不然拼桌怎麼樣?”
見兩桌人誰都不讓誰,黑皮老六撓撓頭,弱弱問道。看來今日又有一場硬仗要打了啊,不過沒關係,自己幾人又不是沒見過大陣仗。
很快眾人就將三張桌子拼到了一起,三桌人三十來個,個個喝的面紅耳赤。眾人酒過三巡,其中那個年輕的士兵站起身來,朝黑皮老六三人舉起酒碗道:“黑皮老六,軍娃子,陸老三,你們三個是真漢子!我張大同敬你們!”說完就將一碗酒一飲而盡,陳軍跟陸修見狀亦是起身高舉酒碗,黑皮老六隻能坐着跟兩人一口飲盡碗中酒。
“黑皮老六,你可曾後悔?”
就在三人喝完碗裏的酒水,一位剛從軍不久的年輕兵蛋子開口問到。黑皮老六聞言乾笑一聲,望着這個年輕兵娃子稚嫩的臉龐道:“這有啥好後悔的,如果這份諜報弄不回來,可能就會有更多人傷亡了,一條腿換不知道多少條人命,值當得很啊!”
年輕士兵聞言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喝了一口酒,酒水下肚,陣陣暖流襲來,他不禁有些眼角發熱。
“娃子莫怕,我們要是不跟大和拚命,跟他們拚命的就是咱們的後輩啊!記得若是下次戰起,你們這些娃子就跟在我們這些老兵身後,多瞧瞧我們是怎麼砍那些大和狗的。記住啊!千萬別沖前面,你們要多積累經驗啊!”身旁的老兵拍了拍年輕士兵的肩旁,笑着跟他說著。-
這些啊,都是以前他們還是兵娃子的時候,那些老兵油子告訴他們的經驗,不知不覺自己都老了啊!還記得剛來這邊的時候還沒有這家酒館呢,那時候自己這些從軍的就只能在軍營里喝酒,那時候條件不好,虎牢關還沒有建成,冬天下雪的時候,一個個年輕的士兵,就只能學着那些老兵一般靠着抖來驅散寒意。
那時候的大和時常來犯,動不動就搞夜襲,大晚上的天又冷,手裏的大刀都有些拿不住,每當那時,老兵油子們就會沖在最前面,一邊大吼着殺敵,一邊為後面的年輕兵娃子傳授經驗。一到最後往往是自己這邊以慘重的傷亡換來短暫的安寧,那時候自己不懂,真就覺得那是老兵油子們在傳道受業呢。當自己等人懂了的時候,好多老兵油子卻早已不在了。可當自己老了看着年輕一代的娃子們時,卻只恨大和還在,自己卻沒有多少氣力了,不得不降重任交給後輩,自然而然連同那些個經驗也要一併交給後面的年輕人。
看着桌上的一個個酒鬼,老兵心裏頗為欣慰,站起身舉起酒碗大聲道:“想如今我大唐兵強馬壯,人才輩出,個個從軍兒郎都是真漢子,豈會懼他小小大和,來!我敬諸位一碗酒,此生無悔入大唐!”
言罷,老兵抬起脖子一飲而盡,酒桌上眾人除了黑皮老六都全部起身,一同飲完碗中酒。看着酒館中喝酒的眾人,酒館掌柜的拿出兩壇好酒叫沽酒娘子送了過去,掌柜的默默給自己也添了碗酒,坐在櫃枱前一飲而盡,低聲呢喃道:“生於大唐,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