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選擇
邁巴赫驟然減速，閃起右轉向，向著岔路口疾馳而去。
但他們的目的地似乎並不是炸雞店，也不是醫院......
“喂喂喂，這是要去哪啊？”金啟明從後座上跳起來，“買炸雞不在這個路口下。”
透過後視鏡，金啟明瞥到從狠人大姐眼中撲出的殺氣，老實的閉嘴了。
半個小時后，邁巴赫在一座獨棟別墅門前停下。
“下車。”
“哦。”
金啟明乖乖地下了車，跟在狠人大姐後面。
別墅門口，一名身穿京華分公會會服的男人快步走過來，遞給浮見一份資料。
“已經定性為‘人偶’了。半個小時前，他7歲的兒子闖進來，應該被他當成了搶劫的給誤傷了，三刀。孩子已經拉醫院搶救去了。”男人一邊報告，一邊引導浮見主理進入別墅。
“執行部的人在吃乾飯么？”浮見掃了一眼資料，甩給男人。
“調查部三組鎖定目標后就報給了執行部，原計劃在今晚清除掉。沒料到執行部在來的路上發生了這事。”
“難道執行部沒來之前，調查部不應該盯死目標么？”
“別墅有安保，我們正在準備潛入的方案。”
“這不是你們丟掉目標的理由。”
很快，他們便來到別墅二樓的會客廳，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離門口不遠的地板上，有好幾大攤鮮紅的血，已經幾近凝固，四周還有攀爬擦出的血痕。
簡直慘目忍睹。
茶台上，堆滿了調查部成員翻出來的現金以及金條，一個文了兩條花臂的光頭男人躺倒在椅背上，神經兮兮地笑着，時不時拆開一沓錢拋灑起來，就像被什麼虛無的東西迷住了一樣。
極致的貪婪所化成的污穢飄忽在光頭男人上方，在昏黃的燈光下、在飄灑的金錢里瘋狂擺弄舞姿，撕裂扭曲的面目已經逐漸融合出一面代表貪婪的慾望面具——
一面長着黑山羊羊角的骷髏面具，而骷髏面具的形狀，像極了眼鏡蛇。
深扎在男人臂膀的根須狀靈須已經斷裂超過三分之二，過不了今晚，在男人深層慾望的極具疊加下，靈魂就會徹底淪為慾望的俘虜。
浮見擺出一個手勢。
幾名公會成員連忙退出會客廳，帶上了門。
會客廳頓時安靜下來，只有男人可憐可悲可恨、又近乎瘋狂的笑聲，聽的金啟明渾身起雞皮疙瘩。
通過剛才調查部成員的彙報，金啟明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這個被污穢侵擾至深的男人，在執行部趕來清除的路上，似乎誤傷了他的兒子。
這是一場悲劇。
原來......污穢對這個世界的影響，遠比他想像中慘烈。這根本不是打怪殺怪那麼簡單的事，是真的會要命的，一條條鮮活的、無辜之人的生命。
“頑固的附身污穢，很難令宿主自我調節消化掉。”浮見開口，“經過負面情緒的不斷累積，越來越活躍的附身污穢會逐漸將宿主引向死亡或徹底迷失自我，這樣，附身污穢就會脫離宿主，進化為逃逸污穢。”
“成為逃逸污穢，是每個附身污穢最本能的慾望之一。”
“那些已經邁入迷失的人類，被公會命名為‘人偶’。他們已經喪失了人類的思維，淪為了慾望的俘虜，如同行屍走肉。根據靈擺師公會法案，必須給予清除。”
“不、不能拯救了么？”金啟明緩緩說。
“沒辦法，也不現實。”浮見說，“第一，靈擺師處理日常中的逃逸污穢事件就已經應接不暇了，沒時間也沒精力去處理數量龐大的附身污穢。”
“第二，就算用靈擺師的力量摧毀了附身污穢，在宿主沒有真正意識到負面情緒對自身的危害時，潛藏在宿主精神中的負面情緒，仍會以極快的速度催生出新的附身污穢來，無始無終。”
“換句話來說，附身污穢，只能靠自我消化排解，靈擺師的清除和凈化幾乎沒有意義。”浮見說，“對於人偶而言更是徒勞，人偶已經等同於失去了靈魂，墮入了深淵，一個失去靈魂的人是無法從深淵中拉回來的。”
“他、他為什麼變成這樣？”
“貪婪。極致的貪婪讓他徹底迷失了自我。”
“為什麼……”金啟明搖頭，他不明白，“明明那麼富有了，為什麼還是不滿足呢？”
“人心底的慾望是永遠也填不滿的，這是人類的天性，也是本能。”
“可我只要喝上一瓶快樂肥宅水就很高興了啊？”
“你就沒有想過是因為你未曾擁有那麼多？未曾見過光明的人，是可以忍受黑暗的。”浮見冷聲說，“也許你會反駁我，但你必須要知道，人是善變的，千百億人當中，自然會有意志如鋼鐵般的人存在，但那隻能代表他自己。”
“你和我同樣，代表的只能是自己。”浮見輕聲說，“去吧，去做出你的選擇吧。”
這是浮見突然改變行駛路線帶金啟明來這的原因，讓他見識一下潛藏在人類日常生活中的污穢是一種多麼駭人的存在。
也讓他經歷一場成為一名靈擺師的必經之路——斬殺人偶。
金啟明猶豫了片刻，緩緩向男人走去。
然後，握緊雙拳，彙集力量。
附身污穢顯然被嚇到了，先是虛張聲勢地撲向金啟明，隨着金啟明的一步步逼近，又轉而蜷縮起來躲在男人身後，恐慌地發出凄厲的尖吼，似是蟲鳴。
金啟明一把拽起男人的衣領。
男人依舊沒來由地笑着，渙散的瞳孔彷彿兩顆深洞。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兩根青筋從金啟明的臉上跳了起來，“告訴我，你不是惡意的，對不對？所以，別再笑了，給我醒醒......”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能和家人一起快樂的生活還重要呢？”
終於，在苦苦掙扎中，金啟明挽起了蓄滿靈力的右拳。
只是，他並沒有砸向男人，而是那隻瑟瑟發抖的附身污穢。
轟！
附身污穢這種體量的污穢對於靈力攻擊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在一滾靈力從金啟明拳心迸發的瞬間就瓦解迸散了，無數細碎的靈子便湧向了頂棚。
緊接着，金啟明攤開了手心。
啪！
照着男人的臉狠抽一嘴巴子。
頓時間，整個房間都寂靜了。
浮見愣住了。
“為什麼不殺他？”
“我沒有權利決定一個人的生死。”金啟明垂下頭，鬆開了男人。
“身為靈擺師必須要有殺伐決斷的氣魄，猶猶豫豫只會讓你死在敵人的屠刀下。”浮見質問，“你覺得他活着還有意義嗎？”
“那也不能讓他這麼無意義的去死，”金啟明側過頭，眼神鋼鐵般寒亮，“至少得讓他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死，不是么？”
浮見又一次被他的眼神擊中了。
這該死的赤誠和執着，簡直讓人無法反駁。
這時，房間裏突然響起男人的抽噎聲，原本渙散的瞳孔居然逐漸清亮了起來，兩行淚順着眼角滑落。
浮見驚住了。
建會以來，還沒有任何一個將已經墮入深淵的人偶拉回來的案例。
金啟明似乎存在着某種力量......
那力量中不僅帶着無與倫比的破壞力，還有那無形的、強勢的、彪悍的正向能量。
不可思議。
“去醫院。”浮見轉身開了門。
“浮見主理，要怎麼處理？”調查部的成員追上來問。
“秘密移交給特事局，全員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