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厭勝術

八 厭勝術

楊如果身邊的幾條人皮明顯一滯,旋即一擁而上,多條黏膩的手臂同時從各個方向盤旋着纏住了他的身體。越勒越緊。

他一邊拚命撐着手臂保持香爐不倒,一邊拚命踢踹,卻沒有絲毫的作用,腿反而也被纏住了。最後,楊如果臉朝下倒向地面,但仍拚命用身體護着尚未燃盡的香爐。

楊如果覺得背上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重;整個人已經被那些手臂牢牢捆住,大量滑膩的液體順着他的頭髮流下來,糊住眼睛;在一片腥臭中,楊如果抓着香爐的手被巨大的力量死死的扣在了自己的胸口,香爐的灼熱感瞬間穿透了衣服。

楊如果終於明白它們懼怕這種光明,想熄滅燃燒的紅丸,可惜楊如果明白得太晚了。

皮膚燒灼的劇痛使他發出野獸般的吼叫,骯髒的液體使他睜不開眼睛,只覺得一股熱流穿透自己的胸口,點燃了體內所有的血液,皮肉筋骨紛紛沸騰,汽化;血管里流動的已不再是血液,而是熾熱的岩漿。

巨大的疼痛讓楊如果不停的抽搐扭動,捆在他身上的手臂開始崩斷,千百道燥熱的火氣混合著甜膩的血腥味化為洪流,從喉嚨噴薄而出。

楊如果猛地開嘴,澎湃的岩漿混合著嘶吼猛地洞穿了他的身體,每一個毛孔都發出了赤金一樣的光束。

他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應該是熟了…

也許是幾秒鐘,也許是幾小時,睜開的雙眼時,楊如果發現自己跪在原地,手裏的香爐融像紙團一樣皺皺巴巴;他丟掉香爐,氣喘吁吁站起身,看着周圍雪花一樣紛紛飄落的紙灰,一切都不見了,只有他自己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立在破敗的吊艙中。

玻璃幾乎盡數損毀,漫天寒星在頭頂明滅閃爍,腳下是萬家燈火,和在黑暗中向東奔流的伯牙河。凜冽呼嘯的夜風中,幾張殘破的黃色紙人,掛在碎玻璃上,在沙沙作響。

突然楊如果的腳被一隻熱乎乎的手抓住,渾身一抖,差點栽出艙外。接着一張黑色的大臉從艙底探了出來,氣喘吁吁的說:“你很熱嗎?”

楊如果完全沒聽懂,條件反射地抬腿想踹,那人又說:“不熱你幹嘛把衣服撕得這麼性感。”

是李十三。

他的樣子看起來也有些狼狽,臉上全是煤灰似的污痕。他朝楊如果眨眨眼,說:“別發獃了,果兒,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叔一把。”

楊如果忙把他拽上來,李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點了支煙,說:“大侄子,這回動靜搞得有點大,咱們趕緊撤。”

然後他對着手臂上的信息終端說:“找到了,這就下來,五分鐘內,橋西北角。”隨即帶楊如果爬出了艙體,沿着那些放射狀的金屬管,向下面攀爬。

楊如果的手腳有些發軟,很多地方都是李十三用繩索繫着兩人的腰,拖死狗一樣把楊如果拽過去。

他們基本是連滾帶爬的向下爬,幸虧金屬柱十分粗大,他們很快到達了底層的一根柱子上,距離河面還有十幾米,李十三把手電調成聚光的光柱,垂直打向河面,閃動了幾下,一艘黑色衝鋒舟,無聲的從橋底下滑向手電照射出的光斑。

李十三側頭問楊如果:“玩過蹦極嗎?”

楊如果剛想搖頭,就被李十三一腳踹了下去。噗通一聲,冰冷的河水離了像無數的刀片一樣,插進楊如果的渾身。

他掙扎着浮出水面。領子一把被抓住,提到衝鋒舟上,隨即李十三也爬了上來,船迅速的隱沒在黑暗中。

回到小香燭店裏,收拾乾淨,楊如果裹着毯子坐在角落裏,終於漸漸恢復了精神。

三人按照原本的計劃,是守住摩天輪的三個吊艙,在規定時間內分別點燃三顆不同的丹丸;馬白朮守的是巽風,李十三的是離火,楊如果的是坎水;三人的位置可成既濟之用,為下一個最終地址做援引之功。

馬白朮遇到了障目術,他看到巨大的樹木生長盤繞上來,濃密的樹冠包裹住了他所在的吊艙,密不透風,遮蔽了萍末丹需要的風相,直至缺氧無法點燃丹丸甚至無法呼吸;

而守離火的李十三遇到的是水厄術,吊艙內如沉船艙底,快速的灌滿了水,根本無法點燃火柴。

不過他們遇到的都只是幻術的一種,破幻符就可以破掉大半幻象,所以他們兩個都算基本順利。

但是楊如果遇到的確是無法理解的,李十三看着楊如果說:“果兒你艷福不淺,碰上女流氓了。”

馬白朮擺擺手,皺着眉說:“小果遇到的不是幻術,是厭勝術。”厭勝術,也叫壓勝術。《魯班經》中已有記載,據說為姜子牙所創,是使用咒語殺人的巫術。

“能驅動如此之多的紙靈人,並且賦予強大力量的人…”馬白朮嘆了口氣,“多半是索婆子。”

“那個老妖婆怎麼會親手對付我們這種級別的小白?”李十三難以置信的說。

“所以,”馬白朮沉默了一會,說:“潛龍這次的目標似乎並不是你我。”他看了一眼李十三:“我會向上面申請計劃變更,明天不乘火車,自駕去海山關。”

李十三舔了舔嘴唇,小聲說:“老馬,申請就不必了吧,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馬白朮和他對視了一眼道:“也就是一個處分。”李十三一拍大腿,無限讚賞的誒了一聲。

馬白朮走過來,揭開楊如果的衣領,胸口正中,是一個稀爛的傷口——被香爐和三昧丹灼燒的。

馬白朮仔細觀察着,拈起一根燒斷的繩頭說:“丟了一根項鏈?”

“我媽給的那個,皮繩燒斷了。”楊如果疼得喲喲喲的抽着冷氣。

馬白朮清理了一下傷口,取出根細小的錐狀物件,研磨出一些粉末,輕輕撥開傷口,灑上去。一股清涼之氣鑽進了傷口,楊如果低頭想看看,卻聽見馬白朮咦了一聲。

隨即他取了張大號創可貼,封住傷口,把衣服幫楊如果掩好。回身從包里掏出幾顆碧綠色的藥丸,讓李十三取了些酒熱好,化開藥丸,酒瞬間就變為碧色。

楊如果服下之後,覺得遍體清冷,不過一刻,指甲全部了變為深紫。馬白朮臉色也變了,忙喊李十三取來三棱銀針和一隻銀酒盅,他捏住楊如果的手掌,針毫不猶豫的刺入指間的八邪穴,隨即紫色的血滴在了碗裏,顏色竟然變化不定,從紅紫色漸漸轉為碧色,李十三低呼了一聲:“操,丹石毒!”

馬白朮皺着眉說:“奇怪,丹石入骨,毒卻未發。”

“怎麼治?”李十三問,馬白朮搖搖頭說:“不知是什麼丹石,回歸鳥驛可能來不及。”

“竹蔭渡。”馬白朮輕輕說道。

李十三點頭說:“行,找老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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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鳥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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