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拘止牌

楊如果被抹去后的第29天，一個叫楊六一的人，從雁還嶺中黑暗冰冷的G313隧道里走出來，咦了一聲，自語道：這裏怎麼會有忘川的霧氣？

楊六一去過很多次忘川。

剛到歸墟方丈的第一年，白無妄讓他在鰲首山上練膽。

鰲首山是活的，有時候像村后的短崗，幾株翠竹桃花就長滿了山包；有時候又白雲掩映，連綿起伏。

具體什麼樣，全看白無妄需要。

白無妄讓楊六一上山練膽，採藥，砍柴時，鰲首山就會化為深山；讓楊六一陪自己去泡溫泉時，同樣的山，就只是個小山包。

對此楊六一很有意見，然並卵。

所謂練膽，是在山裏結一草廬，每月只給一袋白米一包鹽。白天砍柴睡覺讀書，夜裏亥時出門，在山裏巡山到天明。

大山裡那些冷月松風，摸黑獨行的夜晚，楊六一碰到過無數的山魈水怪，花魅樹精。

在經歷了尖叫，嚇尿，狂奔，躲避之後；他開始報復，毆打，追逐，獵殺…

到最後，楊六一終於麻了。

而最變態的是，楊六一發現很多野物的精怪被誅殺后，會變回到肉身和本相；而楊六一隻有大米，沒有菜，沒有肉…

所以，在楊六一眼裏，這些魑魅魍魎，逐漸變成了行走的蛋白質和維生素；只要有耐心，鍋夠大，水夠足，他們的湯都極鮮美。

很快，楊六一開始追殺一切能吃的妖怪。

幸虧白無妄及時趕到，制止了楊六一的暴行。

“養成這些妖孽容易嗎？！哪位不是大幾百年，你都給煲了，以後學弟學妹用什麼教學？”

“可是老白，我覺得自己的膽子還不夠大…”

“再大就踏馬不夠你吃了！”

怒火衝天的白無妄當天就把楊六一送到了下一科目——忘川。

楊六一戀戀不捨的走了。

白無妄轉過身，卻笑了：“這個孽徒夠勁。”

……..

忘川是個奇怪的地方，因為普通人有時也可以到達——通過夢境和死亡。

楊六一到忘川的第一天，就被圍攻了。

被他吃掉的妖怪魂魄都不肯過奈何橋，也不喝孟婆子的湯。

他們聚集在一起，拉起橫幅，發誓要懲罰暴徒楊六一，就算是幾百年也要等到他。

所以當楊六一這麼快就出現在奈何橋頭時，氣氛突然卡在“仇人見面”和“夢想成真”之間，略有些尷尬。

數秒的安靜之後，“你丫也有今天”的笑聲混合著“蒼天有眼”的哭喊聲，瞬間迸發出來，高亢洪亮，把孟婆子都嚇得手一抖，湯灑了不少。

這次遺灑直接導致了那批阿飄投胎后，很多人依稀記得前生往事，之後成就了不少哲學家和網文寫手。

他們中一半人一生心事重重，鬱鬱而終；另一半語出驚人，瘋瘋癲癲。

而那次，楊六一被打得面目全非，最後被迫在承諾書上按下手印，承諾為每位尊神抄一萬遍楞嚴。

再之後，楊六一在忘川出了幾百件夢境外勤。

最終和孟婆子混成了忘年交，因為除了孟婆，其他人都是過客。

十一年後，楊六一抄足了楞嚴，送走了所有被他吃掉的遊魂。

離開歸墟方丈的前一天，他還特意去忘川找孟婆子告別。

孟婆子也是見慣離別的，一言不發的給楊六一盛了一碗湯，說：“天熱，加了金銀花，嘗嘗？”

“不急，早晚都會過來喝。”

“不識貨，很多人都想提前喝這碗湯。那天走啊？”

“明天。”

孟婆的湯勺停了一下說：“婆婆送你個小玩意吧。”她擦擦手，從圍裙里，取出一塊潔白晶瑩的小石牌。

楊如果接到手上，牌子只有指甲蓋大小，上刻着一個篆字——“拘”。

孟婆子重新開始煮湯，一邊忙一邊說：“總有些不願喝湯，胳膊又粗的傢伙，婆婆這把朽骨又搞不贏他，就用拘止牌，定住，灌下去。”

楊六一蹲下身幫孟婆子煽火：“給了我，婆婆你以後用什麼？”

“我還有。”孟婆婆抓了把草藥丟進鍋里，鍋里藍光一閃，隨即取出一隻筆，蘸了暗色的湯水，在紙上塗抹幾下丟給楊六一：“口訣。”

楊六一捏着拘牌，一字一句念道：“諸天幻念，到此拘形。”他點點頭：“不難記，能定多久啊？”

半晌無聲，楊六一抬起頭，看到舉着湯勺的孟婆婆一動不動，已石化在湯鑊邊。

“這麼好用…”楊六一滿臉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