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賠償費
“可伶吶，撞了這麼一輛勞斯萊斯，賠償費肯定不少啊，真可伶吶。”
“可伶什麼？難道不是她自己技術不好撞上去的嗎？既然撞上了，那就得賠錢！天經地義！用不着可伶！”
一群人圍觀在一旁議論紛紛，繼續看着這件事以何種方式結尾。
葉文看到那名女人下跪后立刻走上前去，打算將她扶起來，說道，“大姐，你這是幹什麼？”
“小夥子，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一不小心就撞上去了，我走了神啊，對不起對不起啊.......”女人低頭哭訴道。
“大姐，你先起來，有事起來再說嘛。”葉文將那名女人扶了起來。
女人站了起來，低着頭繼續哭訴道，“小夥子，我真沒有那麼多錢賠你啊。我呢，一個人撫養着兩個還在上學的娃，還有一個癱瘓多年的婆婆，我男人死得早，家裏就靠我一個人撐着。哎.......”
說到這的時候，女人嘆了一口氣，停頓了一會，眼神注視着葉文。她的目光誠懇，希望葉文能發發慈悲。
葉文看向她，然後又看了一眼女人身後的那輛出租車，隨即問道，“大姐，你是開出租車的？”
女人點了點頭，嘆氣道，“嗯，我就靠這個養活一家子。就剛剛我走了神，沒踩住剎車就撞了上去，哎.......結果就這樣了。”
葉文靜靜地聽着，沒有說什麼。那個女人接着哭訴道，“小夥子，我看你這車很貴，我哪裏賠得起啊，能不能讓我少賠點啊？就算是傾家蕩產我也拿不出那麼多錢賠你啊.......”
葉文看向她，嘆了口氣，臉色憂愁，心想：也是個苦命的人，要不這事就算了，反正維修費也花不了多少錢.......
圍觀的看客們都有了各自的想法，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說出自己的觀點。
“這一看就是裝的嘛，現在這年頭一出點什麼事，就通過賣慘來博取同情，這樣一來一些人心軟就不再追究他們的責任了。要我說啊，這些心軟的人就是活菩薩。這世上有這麼多慘的人，難道都能幫得過來？是個人說一下自己很慘就放過他們了？那這樣的話，你自己怎麼辦？要知道，受了損失的是你自己啊！”
“說的沒錯！善良不是用在這個地方的，你自己的利益受損了反倒還關心起別人了，那不是腦子有問題嗎？”
“哎，這年頭這種事見多了，早就見怪不怪了。更有甚者，一些人還搞道德綁架這一套，說是人家家裏這麼窮了還要人家賠償，太惡毒了，沒有一點善心。我就尋思着，利益受損的那個人是你嗎？你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這樣隨意批判人。再者說了，要賠償費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管他窮還是富，該賠償還是得賠償。至於是否追究他們的責任那就是當事人的自由了，用不着在這裏說風涼話。”
“說得好啊，這年頭的人個個都是‘聖母’，批判這批判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那恨不得賠死這些人，這個時候就不談道德不道德了。”
“嗯，這讓我想起了咱們古人說過的那句話，‘嚴於律己，寬於他人’，現在卻是恰恰相反，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肆意批判他人，自己身上的問題一點都看不到。這群人啊，離他們遠一點。”
另一批人則是‘大發慈悲’，同情這名女人，好似看到了自己悲慘的遭遇一樣。
“哎，真是命苦啊。看起來也就40歲左右。剛才她又說家裏頂料柱是她一人，這要是全賠錢給這個年輕人，那這一家子真就不用活了啊，哎........”
“說到點子上了啊，兄弟。這一家子也真是夠慘的，聽了這大姐的一番話我真是感動的熱淚盈眶啊。我想起了當年我也差不多一樣，但後來還是挺過來了。現在看到她這個樣子，真是感覺心酸啊。不過我現在也不是很富裕，幫不了她，不然的話我肯定會為她做點什麼的......”
“咳，誰說不是呢。這一家子真是可憐。我看這個小夥子開這種車，肯定是不缺錢的，就指望他能能心存善良，不要獅子大開口。否則的話那真是把他們往絕路上逼啊！那是造孽啊！”
“不好說啊，哎，現在這年頭有錢的都沒幾個好東西，你指望他們心存善良，那母豬都會上樹了！就是說這一家子倒霉了，攤上了這麼個事......”
“對對對，這些人有點錢就嘚瑟，開這樣的車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家有錢一樣，完全就是出來顯擺的，看到這些人就討厭！而且，這些人仗着有錢有勢經常欺負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可悲啊！”
一群人面面相覷，相互交談着，現場就好似菜市場一樣十分吵鬧。
那名女子滿面愁容，看了一眼葉文然後再次跪了下來，哭訴道，“小夥子啊，我真是不小心撞上去的。哎，也怪我，剛剛走了神，昨天一晚都沒睡，我家婆婆突然重病了.......”
葉文見狀趕緊上前把她扶起來了，一邊說道，“大姐，說了不要跪，有事咱們慢慢說嘛，用不着跪的。再說了，我也沒說賠錢的事啊。”
聽到葉文這話，那名女子似乎看見了希望一樣兩眼放光，在葉文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她顫顫巍巍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能讓我少賠點，對嗎？”
葉文點了點頭，接着沉聲道，“大姐，知道你不容易，我也不為難你。”
聽后，那名女子臉上有了一絲笑容，握着葉文的手，激動地說道，“小夥子，你是好人啊，好人啊！太感謝你了！”
葉文看向女子，露出了微笑，沒有多說什麼。女人繼續激動地說道，“只要能少賠點就行，少賠點就行.....我們這一家子就靠着我這點工資活下去，沒有了這些錢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女人握着葉文的手，越說越激動，葉文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看着她笑了笑。
女人看向葉文，繼續說道，“小夥子，你說吧，要賠多少，我盡量湊齊。多了的話，我就分年還完，你看成嗎？”
女人的目光誠懇，握着葉文的手，激動地看着葉文。
葉文笑道，“大姐，不用你賠，看你這個情況也是蠻艱難的，就不用你賠了。”
聽到這話，那名女人喜極而泣，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問道，“真的？真的不用賠.....”
葉文笑了笑，然後說道，“當然是真的啦，大姐，我說話算話，放心吧。”
“好人啊！大好人啊！小夥子，菩薩會一直保佑你的！”女人握着葉文的手激動地說道。
“好啦，大姐，這事就過去了，你忙你的吧，我也該走了......”葉文轉身就要走，就在這時，女人叫住了他。
“等等，等等，小夥子.....”
葉文聽見了這女子的話，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只見那女人小步走上前來。她掏出了手機，然後說道，“小夥子，我還是要轉點賠償費給你的，不然我這心裏過意不去。”
聽后，葉文擺了擺手，連忙說道，“不用不用，大姐，我剛剛都說了用不着。你看，你家裏都這個情況了，還是留着這些錢照顧老人孩子。”
那名女子手中攥着手機，堅定的眼神，看向葉文，說道，“不行，我必須轉錢作為賠償，不然我心裏過不去，你就把手機拿出來，我掃你就轉過去了。”
葉文也是堅持說道，“真不用，大姐，說句實話，我不差這點錢。但是呢，你不一樣啊，你剛剛自己也說了，家裏困難，那就更應該省錢了，就沒有必要在賠錢了，我都答應你了就不要再說了。”
女人手裏拿着手機，愣了一會，隨後看向葉文，嘆了口氣，沉聲道，“小夥子，我知道你不差錢，當然了，我也知道你看不上我賠的這點錢......”
女人嘆了口氣，停頓了一下，似乎還有話沒說完，意猶未盡般。
葉文只說了一句‘大姐....’，之後便不知道說什麼了，此刻的他不知道說什麼樣的話才能安慰這個命苦的女人。他遇見這樣的事情並不多，不知道什麼樣的話才能消除誤會。
至少在他心裏，眼前的這個女人應該是誤會了自己。
女人開口了，繼續說道，“不過呢，我還是要賠一點的。你就收下吧。”
見這女人這麼固執，葉文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一邊說道，“好吧，你這大姐也真是夠固執的。”
聽見葉文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女人再次露出了笑容，緊攥着手機，笑道，“以前我男人也經常這樣說我，說我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我想也是，我做事就是這樣子的。”
葉文掏出了手機將手機展示在女人面前，那個女人拿着自己的手機掃碼加了葉文的好友然後輸入了轉賬金額把錢轉給了葉文。
“好了，我把錢轉給你了，你收一下。”女人抬頭看向葉文。
轉賬消息立刻在葉文手機上顯示了，葉文定睛一看，轉賬金額數字：1000。
“小夥子，我現在真拿不出那麼多來，只能先轉這麼多了，以後我賺了錢一定都賠給你。”那個女人看向葉文，目光依舊是誠懇。
葉文點了一下‘確認收款’，隨後錢就入賬了，他一邊說道，“夠了夠了，這些錢已經夠了。我早就說過了，不用賠錢的，是你執意要轉錢的嘛......”
那個女人笑了笑，撓了一下頭，接著說道，“咳，我這人就是這樣，出了這樣的事不賠錢我心裏總是過不去的，這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想着這事的，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葉文將手機放進兜里，笑道，“大姐，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反倒覺得你這樣還挺實誠的，難得啊！”
那個女人笑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了。
片刻后，葉文打破了現場尷尬的氛圍，笑道，“那行吧，既然錢都轉了，我也可以走了吧？”
“當然當然了，你慢走。”女人連忙回應道，面帶笑容，解決了一樁心事後她心情也如釋重負般變得舒坦起來。
葉文沒有立刻轉身離去，而是看向這個女人。
他做了個夢，奇怪的夢。
25歲的林南走進了一家照相館，整理了衣冠，衣服上有塊污漬，他走進了洗手間，反覆揉搓，終於還是弄乾凈了。他再次坐到攝像機面前。
“這麼愛乾淨呀？小夥子？”攝像師笑着說道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照相了，我不想留遺憾”林南輕聲答覆
“好嘛，小夥子，笑一笑”攝像師說道
林南笑不出來。咔嚓一聲，照片拍好了。林南拿着拍好的照片回到了出租屋裏
出租屋窄窄的，只夠放下一張床。夏天，整個屋子像蒸籠。冬天，林南像條狗一樣蜷縮在床上。林南把衣服摺疊的很整齊，放進了行李箱。拿出前幾天買好的安眠藥，躺在床上，回憶起這幾年的辛酸。
林南來自一個小鄉村，父母省吃儉用供他讀完高中，高考成績公佈那天，林南父母臉上掛滿了憂愁，林南成績只夠上專科學校。父母商量了半天，一咬牙，打算讓他繼續讀下去。
大學期間，林南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城鄉差距。面對那些有錢的室友，林南總是感覺跟他們搭不上話。三年裏，林南和室友們聊得最多的還是食堂的飯好不好吃這類話題。說起學習，林南破罐子破摔，不想努力了。
下課後，林南喜歡一個人漫步到宿舍，這是獨屬於自己的孤寂。晚上，父母下班了，林南會打電話關心他們。林南從小就缺父母的關愛，長大了，也會依賴父母。
讀完大專的林南來到了外省工作。林南不擅長溝通，遇到不熟的人很害羞，話都講不出幾句。第一份工作又很需要員工溝通交流。不到兩個月，林南被辭退了。之後，林南接着投簡歷。過了一個月，林南終於拿到了offer，工資不高，但能養活自己，林南很滿足了。一年後，公司裁員，沒有競爭力的林南自然被裁了。林南又開始在失業和就業中跳動，期間，林南嚴重失眠，每天靠安眠藥入睡，心情壓抑，整天賴在床上不想動
林南做過外賣員，泥水工，廠工.....他堅持不了多久。這樣的日子重複了很久。
某天，他無意間接觸了高利貸，之後，利息高的驚人。林南自知沒有償還能力，又不想讓父母知道這件事，他在糾結是否自殺
這一天還是到了，林南這樣感慨道，這是最後的選擇了
林南看着剛剛拍好的照片入神了，白光一閃，他穿越到了自己尚在讀小學的時候
林南看着周圍，一切是那麼熟悉，年輕的父母以及稍大自己一歲的姐姐林美。真實的讓人不敢相信，林南心裏五味雜陳。對他來說，少年時光是一段要避免的回憶。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段時光發生了太多糟心事。
他使勁掐臉，很痛，看來不是夢呀。“不過也是件好事，”林南這樣想到，“既然老天讓我再回到這裏，我必須做點什麼”
林南首先想到的是這件事，他必須解決掉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