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所作所為皆印於心
清晨，陽光照射進窗戶，灑在蕭炎的臉上。
蕭炎緩緩睜開眼，起身收拾好床鋪，來到窗邊望着欣欣向榮的青山鎮，眼中流露着濃濃的哀傷。
狼頭傭兵團已經解散，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似是也沒有影響到這個小鎮。
而據姚老闆拜託蕭炎照顧小醫仙，已經過去了三天。
這三天裏，蕭炎除了去魔獸山脈埋葬了穆蛇父子的屍體外，就一直留在萬葯齋。
雖然那是姚老闆最後的請求，蕭炎也確實能辦到，也絕不會因為害怕厄難毒體而拒絕。
但姚老闆這個請求，涉及到的人不只是自己，還有小醫仙。
終究是得看，小醫仙自己的決定，倘若她真的不願意，那即便是姚老闆的委託，蕭炎也不可能強行將小醫仙綁在自己身邊。
蕭炎轉過身背靠在窗框上，仰頭看着房間的天花板，發出了深深的嘆息。
那天在姚老闆說出那個請求后，小醫仙一言不發，沉默了許久。
最終，吐露出一句。
【讓我......想一想......】
而對於小醫仙這番話，姚老闆也並沒有逼迫小醫仙同意。
實話實說，他的這個請求，無疑能讓他徹底的放心，不必再擔心自己死後小醫仙的未來會如何。
姚老闆相信蕭炎，相信蕭炎的為人，相信自己將小醫仙託付給蕭炎的舉措是正確的。
但這個請求，無疑會讓蕭炎受到侵害。
有關於厄難毒體的恐怖傳聞太多了，哪怕沒有親眼所見，只是看那文字描述就能感覺到這個體質是何其的恐怖。
更何況，姚老闆曾經可是親眼見過了。
讓蕭炎照顧小醫仙，就像是讓蕭炎照顧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毒氣罐。
蕭炎很正直，正直到讓姚老闆都感到欽佩，讓姚老闆心底深信不疑的相信，這世間能如此正直的，唯蕭炎一人。
蕭炎就是那種，普世價值觀中所謂的，好人。
在姚老闆身邊認識的所有人中，只有蕭炎才能讓姚老闆真正的，放心的將小醫仙託付給他。
但這也意味着，自己讓一個好人，面對本不應該由他來面對的生命危險。
好人，就是如此。
讓一部分人感到敬佩，讓另一部分人感到愚蠢。
同時也是，最容易被坑害的一批人，即便被坑害時，這個好人心知肚明。
姚老闆一生行醫，救了數不盡的人。
然而卻在臨終之前，因為自己的自私，幹了這麼一件極其造孽的事情。
也正因為如此，姚老闆雖然心底極其希望小醫仙能跟着蕭炎走，但卻沒有強行逼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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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對坑害蕭炎的愧疚，也是不想讓自己的期盼擅自決定小醫仙的未來。
小醫仙是一個人，一個有獨立思想的人，不應該被自己一個將死之人完全控制。
所以雖然姚老闆向蕭炎提出了這個請求，蕭炎也肯定會答應。
但終究，還是要看小醫仙自己的選擇。
（小炎子。）
這時，葯沉的聲音在蕭炎心底響起，語氣中夾雜着些許悲憫。
（姚老闆的靈魂，散去了。）
蕭炎身體一滯，許久后，發出了深沉的嘆息。
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那天葯沉在探過姚老闆的身體后就告知了蕭炎，姚老闆已經活不了幾天了。
若非如此，姚老闆也不會向蕭炎，提出那般無理的請求。
因為他自己深深的明白，自己時日無多。
（葯前輩。）
蕭炎輕聲喚道，微微側過頭，輕瞥着青山鎮熱鬧的大街，
看着街上那些神態各異，卻無疑皆是充滿生活朝氣的人們輕聲問道。
（人死了以後，會去哪裏？如果未來某一天我也逝去的話，我能再見到那些早已逝去的人么？）
聽到蕭炎的話，葯沉沉默良久，最終緩緩道。
（誰知道呢......這個答桉，只有真正死過的人才會知道吧。）
房間裏，寂默無聲。
半晌過後，蕭炎離開了房間，向著姚老闆的卧室走去。
來到姚老闆的卧室前，蕭炎一眼就通過打開的房間門，看到趴在床邊低聲啜泣的小醫仙。
蕭炎抬手，輕輕敲了敲門，低聲問道。
“我能進來么？”
“嗯。”
小醫仙低聲應道，蕭炎這才進入了房間，看着靜靜的躺在床上，臉上雖是帶着些許痛苦，但還算是安詳的睡顏。
透過小醫仙的側臉，蕭炎看到的，是那紅腫的眼眶以及側臉深深的淚痕，連淚珠都已經消失。
小醫仙的眼淚，哭幹了。
十年前的小醫仙，也是如此趴在母親身上痛哭的吧......
蕭炎的心底，對命運如此作弄人類，感到深深的悲惱。
三天前，小醫仙因為姚老闆脫離了險境而開心不已，甚至還能興緻昂揚的問那些傭兵要補償。
然而過了短短三天，此時的小醫仙卻是趴在姚老闆的床邊，三天前的喜悅蕩然無存，臉上的表情已是痛苦萬分。
十年前，小醫仙害死了村民，害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十年後，小醫仙又害死了收養了自己，將自己當作親生女兒看待的姚老闆。
這些，絕非小醫仙的本意。
但最終的結果，卻又都是如此殘忍。
似是上天讓這個女孩一生充滿苦難，給了她這樣一個她絕對不想要的體質。
蕭炎站在小醫仙身後，過了很久很久，才輕聲道。
“小醫仙，我們......去送姚老闆吧。”
“......嗯。”
小醫仙此時心中再如何不願，終究是要面對結局的。
蕭炎向床邊邁了一步，正準備將姚老闆扶起，卻被小醫仙攔了下來。
“我自己來。”
小醫仙鄭聲道，面龐上寫滿了堅毅，緊咬着牙將姚老闆扶起，費力的將其背在嬌弱的身軀上。
一步一步，艱難的，卻又十分堅決的，離開了房間，下了樓，離開了萬葯齋，向著魔獸山脈走去。
而街上本是活力滿滿的眾人，看到背着顯然已經失去生氣的姚老闆，一步一步向鎮子外走去的小醫仙，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彷若整個街道被按下了靜止鍵，剛才的熱鬧蕩然無存，整條街都寂靜無聲。
過了許久，一位傭兵對着小醫仙背着的姚老闆，深深彎下了腰，崇敬的埋下了頭。
而其他人也逐一回過神來，如同那名傭兵一樣，向姚老闆彎下了腰。
無論是傭兵，還是百姓，無論是男人，還是婦女，無論是老人，還是年少的孩子。
沒有任何人說一句話，但所有人卻都停下了手中的一切事情，深深的彎下腰，低頭向姚老闆送行。
這一幕，讓蕭炎都愣住了。
最終，在心底向葯沉訴說。
（葯前輩，您看到了么？）
許久后，葯沉才緩緩回應道。
（啊......咱看到了。）葯沉眼中，閃動着些許流光，（姚老闆的一生，咱已經清楚的看到了......）
而背着姚老闆的小醫仙，看到周圍的一切，本已哭乾的眼眶再次溢出了淚水。
喜悅、欣慰、感動、自豪等等情緒，皆是從滿溢着悲傷的心底浮現。
您看到了么？
您的一生，就是如此啊。
即便您已經逝去，除了仙兒以外，大家都會一直記着您。
能當您的女兒，我真的很幸運，很幸福。
您，該好好睡一覺了，父親.....。